第11章 晚膳
大夫人溫柔淡笑，“還是三弟妹考慮周全?！?p> 謝氏神色一凝，見林妙云滿心歡喜地接過，這才轉而微笑，“三娘子不必與我客氣。我有位姐姐嫁入你梁家，算算輩分，你該喚我一聲姨母，喚四娘一聲表妹?！?p> 林妙云早知道自己母親在洛陽有個了不得的娘家，哪知居然與晏府也有淵源，她壓下興奮，紅著臉行禮：“三娘拜見姨母?！?p> 她與謝氏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林嗣音身上——林妙云心想，林嗣音肯定沒經(jīng)歷過這種場合，她該不會嚇傻了吧？
謝氏笑道：“林四娘子？”
林嗣音起身行禮，落落大方，“父親常教育四娘，出門在外要謙虛謹慎。晏府邀請四娘做客，又平白無故得大夫人賞賜，已經(jīng)讓四娘惶然，與夫人以姨甥相稱，四娘實在不敢。”
周圍的女眷神情各異。這一對姐妹還真是迥然不同，長姐行事張揚，妹妹面容沉靜，端坐不動，反倒更顯世家貴女的涵養(yǎng)，所謂生于鄉(xiāng)野、不知禮數(shù)，她們沒瞧見半點。
這時候，大夫人開口：“稱呼只是形式，晏府與林府投緣，勝似血緣，無須拘泥于這些稱呼?！?p> 雖然有晏屹舊事在先，三房成了豫州晏府的掌家之人，可真正有份量的是誰，在座女眷都心知肚明。謝氏意味不明地笑笑，“大嫂說的是。弟妹受教?！?p> 林妙云攥著剛得的金步搖，臉上青白交加。
天色漸晚，下人們陸續(xù)備好晚膳，郎君們也回到府中。
晏三房有兩名嫡子，長子晏四郎如今在刺史府任職，斯文儒雅，與林嗣音二人淺淺行禮。次子晏五郎剛從獵場回來，換下一身戎裝，一雙眼睛十分明亮：“四娘！妹妹，看五兄給你獵了什么回來！”
晏五郎今年十七歲，最是精力旺盛的年紀，他自小愛習武，隔三差五就往校場上跑。他與晏四娘年齡相近，兄妹二人的感情一向很好。
晏四娘撇撇嘴，顯然對兄長的獵物沒什么興趣：“這天氣能有什么獵物？五兄，你要玩就自己去玩，別總說給我準備驚喜?！?p> 晏五郎嘿嘿一笑，“這回還真是驚喜，不信你看！”
他把手里的籠子提起來，掀開蓋在上面的幕布，籠子里居然是一只山雀，玲瓏嬌小，腹部雪白，頭上呈現(xiàn)黑白灰三色。
“打獵的時候被它的叫聲吸引，聽人說這是紅子鳥，這邊很少見，估計是過冬時跟同伴走散，滯留在這。它機靈得很，我們幾個耗費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它逮了回來。怎么樣，喜不喜歡？”
沒有小娘子能拒絕這種漂亮的小動物，晏四娘也不例外，矜持了不過幾息，就迫不及待地接過晏五郎遞來的鳥籠。她拎著鳥籠，走到林嗣音、林妙云面前，“你們看，我五兄給我抓的！”
這是自林嗣音二人來訪，她對二人說的第一句話。方才在廳堂里，晏四娘一直低頭把玩自己的手指，顯然對二人不怎么上心。
林妙云心里不屑。晏四娘一團稚氣，遠沒有世家女的玲瓏心思，要不是因為她出身晏家，她才懶得與晏四娘來往。這都多大的年紀，還喜歡這些小畜生？她昧著良心地夸道：“這鳥兒確實討人喜歡。”
林嗣音柔和的笑容帶著淡淡艷羨：“你五兄對你真好?！?p> 這話算是說進晏四娘心坎，她想炫耀的可不是鳥兒，而是阿兄時刻惦記她。當下彎了嘴角，“那當然，五兄向來疼我?！?p> 此時的晏五郎才注意到家中來了兩位嬌客，想起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不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與兩位女郎行禮。
不經(jīng)意與林嗣音對視，少女的眼眸朦朧如瀲滟晨霧，他的臉忽然有些紅。
林妙云這才多了幾分真誠：“郎君應該是晏五郎吧？早就聽我阿兄說你騎術很好，要是有機會能見見就好了?！?p>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林妙云一開口，晏五郎突然就沒了跟妹妹打鬧的心思，他敷衍地嗯了一聲，找借口匆匆離去。
小女郎之間的親近總來得很快。用晚膳時，晏四娘坐在林嗣音身側，探著腦袋，一雙眼眸好奇地打量著她。
“我行四，你也行四，林四娘，我叫晏嘉月，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家這位養(yǎng)在道觀里的女兒，她略有所聞。早些時候，還和其他世家女一起笑過她。今日一見，卻發(fā)現(xiàn)她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尤其是在林妙云的襯托之下——真當什么人都能做她晏嘉月的表姐了？林妙云跟她兄長林鈺的性格一模一樣，她見過太多懷有這種心思的人，真奇怪，都是一對父母生養(yǎng)的親兄妹，怎么林嗣音就這么特別呢？
“林嗣音?！?p> 長得好看，聲音也動聽，晏嘉月吃味地想，林嗣音若是在豫州長大，豫州美人的名冊肯定要添上一位。
晏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不過這里不是京城洛陽，沒有那么拘謹，晏嘉月飛快湊到林嗣音耳邊，壓了壓聲音道：“我看得出來，你跟你姐姐的關系是不是不好？”
“阿月?！?p> 上方端坐的謝氏開了口。被生母呵斥，晏嘉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發(fā)現(xiàn)林妙云不知怎地居然坐到謝氏身邊，剛才恐怕就是她在告狀。
小心眼，真討厭！
晏嘉月本想做點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見月白色長袍的一角，頓時像是見到天敵，挺直脊背，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