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見面禮
花奴即刻豎起耳朵。
林妙云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吸引了花奴注意，當(dāng)下叫得更賣勁，“喵——喵嗚——”
林嗣音垂眸，纖細(xì)手指慢慢撫弄著手腕上的鈴鐺。
花奴翹著尾巴，步伐輕巧，順著葡萄藤慢慢往下，下蹲，翹爪，是一個準(zhǔn)備起跳的姿勢。
林妙云自然而然地張開雙臂：“花奴，來，到這兒！”
花奴猛地一跳。
踩著林妙云的肩膀，爪子勾著她的衣襟，在林妙云的尖叫聲中，跳進(jìn)林嗣音的懷里。
一只爪子勾著林嗣音的衣領(lǐng)，鋒利的指甲擦過林嗣音的肌膚，一只爪子抓住她腕上鈴鐺。
“林四娘子！”
“花奴？”
先出聲的是管事與婢女家仆，隨后響起的是婦人溫柔的聲音?；ㄅ犚妱屿o，尾巴打了個旋，從林嗣音懷里跳下來，奔向來人。
“喵嗚！”
罕見的乖巧親昵。
林嗣音緩慢轉(zhuǎn)身，看見一貌美婦人站在抄手游廊下，花奴蹲在她裙邊。她的身后，年輕郎君身著玄色長袍，清俊高挑。
周圍人齊齊拜下：“大夫人，三郎君?！?p> 晏氏大房夫人，乃先帝親封的一品國夫人。她的夫君——驃騎大將軍晏屹，曾以功拜雍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司徒、太子太傅，只可惜三年前在與鮮卑人一戰(zhàn)中身故，還致使大周丟了三座邊境城池，英雄的名聲蒙上了陰翳。
大夫人先經(jīng)歷喪夫之痛，幼子又在“正圣之亂”中險些喪命，這才決定隨晏洵一起回到豫州本家養(yǎng)病。
至于她身邊這位晏三郎，傳奇故事就更多了，林妙云一時顧不上整理儀容，眼神不知道往哪放，幾乎忘記呼吸。
“不必多禮，”大夫人溫柔一笑，目光從林嗣音移到林妙云，最后緩緩落在腳邊的花奴身上，“花奴生性頑劣，讓兩個小娘子受驚了。張管事，喊醫(yī)師來給小娘子看看，可有傷到？”
林妙云搶先道：“大夫人，不礙事，花奴活潑可愛，我喜歡得緊。”
林嗣音跟著搖頭，撫平衣領(lǐng)上的褶皺。隨著她的動作，手腕上鈴鐺又在搖晃，花奴一雙眼睛亮起來，噠噠噠跑到林嗣音腳邊，喵喵叫個不停。
她的腦海中閃過前世的畫面：她趁夜被領(lǐng)進(jìn)晏府，迎面撞上一對幽綠色的貓瞳，貓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圈，拽著她配飾上的鈴鐺不放，差一點(diǎn)就要被人發(fā)現(xiàn)，是晏洵把她攏進(jìn)寬大衣袍。
大夫人笑得有些無奈：“它一貫喜歡這些小玩意，先前家里小郎君的撥浪鼓也被它偷走了。花奴，我晏府可有虧待你，叫你去跟客人搶東西？”
“興許我與它有些投緣，”林嗣音嗓音柔和，她蹲下身，褪下手腕鐲子，套進(jìn)花奴的爪子，被花奴一口叼住，“這鐲子便送給它作見面禮吧。”
幾縷烏發(fā)溫順地垂在頸邊，隱約可見貓撓出的幾道抓痕，隨著她的動作被藏在綢緞般的長發(fā)下。旁人不曾發(fā)覺，唯獨(dú)大夫人身后的年輕郎君深了眼眸。
“是我邀請小娘子做客，怎好要小娘子送見面禮？”
大夫人不贊許地?fù)u了搖頭，看了看林嗣音只插著寥寥幾件首飾的發(fā)髻，取下頭上金簪，插在了林嗣音的烏發(fā)里。
鑲嵌著紅瑪瑙的金簪點(diǎn)綴在女郎發(fā)間，襯得她愈發(fā)妍麗動人，便是大夫人也面露欣賞，“這金簪，配小娘子，正好?！?p> 林嗣音俯身道謝。
身旁的林妙云目眥欲裂——早知道會碰上貓，她就把她新得的叮當(dāng)鐲帶出來了！明明她身上也被貓撓了一道，大夫人怎么不關(guān)注她？那可是她用提花緞做的新衣裳！
像是察覺到林妙云的情緒一般，大夫人微笑道：“好了，來者是客，哪有讓客人在門外干等的道理。兩位小娘子，隨我進(jìn)屋吧。”
身畔的年輕郎君忽然開口：“母親，兒另外有事，先行告退?！?p> 晏洵一貫不喜歡這種聚會，大夫人也未為難他，擺了擺手讓他離開。人是他拜托她請來的，怎么自己先跑了，這是害羞了？
小兒子是一眾孩兒中最有天資的一個，只是前幾年丈夫身故，晏洵又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性格變得古怪起來，連大夫人也捉摸不透。大夫人打心眼里希望他娶位夫人，變得有人情味一些。
卻是不知，面前這兩位女郎，他屬意哪一個？
……
接待的廳堂在長房院中，郎君們還未下值，屋里的大多都是女眷，有三房、四房等諸房夫人，還有林妙云口中與她相熟的晏四娘。
晏家這一代年輕子弟陽盛陰衰，女孩本就不多，將及笄的小娘子，只有晏四娘這一個，乃晏家三房長女。她有一雙圓潤晶瑩的杏眼，一派天真爛漫，一看便嬌生慣養(yǎng)。她坐在席位上，眨巴著眼眸，好奇的目光在林妙云與林嗣音二人之間梭巡。
先前她母親有意與林家說親，她特意到紫清山莊去看林鈺，確實(shí)與林妙云說過幾句話。只是林鈺與淮陽公主出了那檔子事，她失了與林鈺相處的心，這事便暫時擱置下來。
晏府如今是晏三夫人掌家，晏三夫人謝氏出自關(guān)中謝氏，保養(yǎng)得體，氣度雍容，一舉一動皆是世家命婦風(fēng)范。
大夫人進(jìn)門后話就變少，清清冷冷地坐在主位，仿佛美玉做的雕塑。謝氏笑容溫藹，和和氣氣地與林嗣音二人說話。
林妙云長袖善舞，無須旁人引導(dǎo)，已經(jīng)神色自如地與幾位夫人搭上話。幾回交談，謝氏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幾分親切。她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從沉默的林嗣音身上掃過，“林四娘頭上這支金簪，我似乎在大嫂那兒見過，可是大嫂所贈？”
林嗣音道：“大夫人和善慷慨，四娘受之有愧?！?p> “你這孩子，大嫂與你投緣，要送便送了，怎還有愧？你戴點(diǎn)紅的正好，提提氣色，”謝氏失笑，“四娘——倒有些巧了，我家阿月也行四，你與她的性子卻很不一樣。”
她邊說邊摘下發(fā)間的金步搖，“我這支步搖雖不如大嫂華貴，卻也適合年輕小娘子。二位小女郎同到晏府做客，怎有得一份見面禮的道理？來，拿去給林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