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是奔雷山莊的少莊主,同他的父親一樣,是一位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氣度不凡。
見過他的人不多,但每個見過他的人都這么說。
奔雷山莊雖然叫做山莊,但其實并不在山里。
岳陽城北,洞庭湖畔,算不上氣勢恢宏,更談不上金碧輝煌,尋常得緊。
讓人看到它的第一眼,根本不會想到它是武林幾大世家之一。
莊主雷於煬,長相英俊瀟灑,性情溫文爾雅,有名聲也有地位,還兒女雙全,讓很多人羨慕。
只是,很多人不知道,這位昔年許多江湖女俠心中的白馬王子,感情并不順利。
三年來,不管過年還是過節(jié),雷家飯桌上都只有三個人。
雷於煬,雷雨,和雷珞漪。
今日是上元節(jié),城中有花燈,有舞獅,有各種好吃好玩的東西,沒有小孩子會不喜歡。
雷珞漪也喜歡,也想上街看花燈,但她有更重要的事。
剛吃過飯,她就迫不及待跑到了廚房,廚房知道規(guī)矩,很快就把食盒準備好了。
她拎著食盒跑到大門處時,雷雨已經(jīng)等著她了:“慢點跑,當心摔倒。”
“哥哥,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崩诅箐襞苓^去牽著雷雨的手,不滿道:“怎么還會像小時候一樣?!?p> 雷雨笑道:“是嗎,既然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還是不敢一個人去?!?p> “哥哥?!崩诅箐艋沃子甑母觳玻骸捌鋵嵨叶贾?,你嘴上不說,心里卻是很想去,你也很想娘?!?p> 雷雨揉著她的腦袋,無奈笑道:“對,珞漪說什么都對?!?p> 雷雨接過食盒,兄妹倆牽著手往城外走去,他們的母親在城外的尼姑庵中帶發(fā)修行,三年沒有回過家。
雷珞漪五歲前是個爹疼娘愛哥哥寵的小姑娘,可是五歲以后,只有在一些喜慶團圓的節(jié)日,娘才會見她。
雷珞漪很不解,常常問雷雨:“娘怎么不回家?”
雷雨知道緣由,卻不知該怎么解釋。
這件事的根源,是父親未同母親商量便給他訂了親。
母親很不滿意,與父親有過爭執(zhí),平日體貼的父親卻一絲也沒有退讓,最終,母親住進了尼姑庵。
而雷雨自己,什么也說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見每次都問不出答案,雷珞漪漸漸也就不再問了。
食盒里有元宵,雷雨沒等雷珞漪一步步走,把她背在背上,施展開輕功,很快就到了尼姑庵。
雷珞漪來的時候迫不及待,見到娘之后又躊躇著不肯上前。
雷雨把食盒放在桌上,將里面的東西都拿出來,招手叫雷珞漪:“快來,給娘拿勺子。”
雷珞漪磨磨蹭蹭走過來,拿了只勺子,恭恭敬敬遞到女子面前。
女子沒接,蹲下身伸手輕輕捋了捋她有些凌亂的頭發(fā),用慈愛的眼神瞧著她。
雷珞漪的眼眶一下就紅了,把勺子一丟,撲進了女子懷里。
上次相見是去年的重陽,因為過年這天,父親不讓他們出門,要她和哥哥留在家里守歲。
“娘,我好想你?!崩诅箐艨恐蛹绨颍骸案绺缫埠芟肽恪!?p> 女子沒說話,輕拍著雷珞漪的背。
“娘?!崩子隊钏撇唤?jīng)意地開口:“您跟我們回家好嗎?”
女子抬頭看著雷雨,答非所問道:“小雨,你把妹妹照顧得很好。”
沒等雷雨再說話,她又接著道:“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這里,就已經(jīng)是回了家?!?p> 雷雨心里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女子道:“我已決定正式剃度,往后,你們都不必再來了?!?p> 雷雨像是被人劈頭打了一掌,好一陣才意識到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雷珞漪也往后退了幾步,揪著雷雨的袖子:“哥哥,娘說什么,什么是不必再來了?”
雷雨顧不上回答她:“這究竟是因為什么?是因為您不喜歡唐家小姐嗎?是怪我不敢向父親抗爭嗎?”
女子嘆了口氣:“傻孩子,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p> “您不要我們了嗎?”雷雨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大:“三年了,您知道妹妹有多想您嗎,她睡著都在叫娘?!?p> “雷雨?!遍T外傳來一個聲音:“這是跟你娘說話的態(tài)度嗎?”
是父親的聲音,雷雨垂下了頭:“娘,孩兒不該用這種態(tài)度跟您說話?!?p> 雷於煬走進來,先給雷珞漪擦了擦眼淚,再拍拍她的腦袋:“珞漪乖,到院子里玩,爹娘同哥哥說會話?!?p> 雷珞漪看了看娘,又看了看雷雨,一步一停出了門。
關(guān)上門,雷珞漪悄悄縮在門邊,里面什么聲音也沒有,好一會,她轉(zhuǎn)頭看見遠處城中的燈火。
燈火很吸引人,她不知不覺走到尼姑庵外,這里能看到更多。
街上肯定有很多小孩,他們都有父母陪著看花燈,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里。
身后傳來一個聲音:“這么大的人了還哭鼻子,羞不羞?”
雷珞漪立馬伸袖子擦干眼淚,這才回頭去看,身后沒人,她又左右看了一遍,還是沒看到有人,她差點以為遇到了妖魔鬼怪。
她聽茶館里的說書先生講過,當時害怕得躲進雷雨懷里,她正要大叫,這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你找什么?我在這里。”
雷珞漪總算聽出聲音來自哪里,這個人坐在尼姑庵的院墻上。
她抬頭看著那人:“你是誰?”
那人仰頭看著天:“我是一個沒爹沒娘的,苦命的孩子?!?p> 雷珞漪一聽,這人比她還苦命:“沒爹沒娘,你的爹娘呢?他們不要你了嗎?”
“娘死了。”那人道:“爹,不知道我的存在?!?p> 雷珞漪爹娘健在,還有個疼她的哥哥,忽然覺得自己比這個人幸福很多:“你怎么坐在這里?你不回家嗎?”
“沒有爹娘的孩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那人翻身跳了下來:“我坐在這里,是為了看星星。”
雷珞漪也抬頭看了看天:“哪有星星?”
那人道:“不管你看不看得見,星星一直都在那里?!?p> 雷珞漪這才注意到那個人的臉,她仔細看了好一會:“你好像我哥哥?!?p> “是嗎?”那人伸手來揉她的頭:“我可沒有這么乖巧可愛的妹妹?!?p> 雷珞漪有些不習慣,往后躲了躲,那人也沒在意:“你怎么一個人躲在這里哭?”
雷珞漪道:“我才沒有哭。”
“那也許是我聽錯了?!蹦侨说溃骸翱赡苁侵恍∝堅诳蕖!?p> 雷珞漪一下來了興趣:“小貓也會哭嗎?”
“當然,小貓最會哭了,而且一哭就變成了花臉貓。”那人伸手在自己臉上比劃:“被人發(fā)現(xiàn)后還不承認,自己用爪子洗臉,沒想到越洗越花,你說好笑不好笑。”
雷珞漪也聽出來了,他根本不是在說貓,就是在說她,連忙又伸手擦臉:“我臉還花嗎?”
那人拿出手帕,彎下腰來給她擦臉,動作很輕柔,擦完又趁機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你很喜歡花燈嗎?”
雷珞漪點頭,沒有小孩子會不喜歡花燈吧。
那人又問:“想去看嗎?”
雷珞漪道:“想?!?p> 那人猶豫了一陣,道:“我?guī)闳タ窗??!?p> 雷珞漪看了一眼城里方向,似乎有些心動,但還是收回了目光:“我等哥哥帶我去。”
那人起身:“我們?nèi)ヒ恍?,很快就回來?!?p> 雷珞漪這個年紀,知道怕妖魔鬼怪,卻還不知道怕人,她不知道人有時候比妖魔鬼怪可怕多了。
于是她想了想:“好,你帶我去,一小會就回來?!?p> 誰知那人聽完后,突然變得有些生氣:“你認識我嗎?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嗎?你哥哥沒有教過你不能跟陌生人走嗎?”
雷珞漪愣愣地看著他,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話。
那人嘆了一聲:“怎么這么傻!”
雷珞漪氣憤道:“我不傻?!?p> 那人又忽然笑了,伸手揉亂她的頭發(fā):“好,好,你不傻,你只是還沒長大。”
然后蹲下身目視著她,柔聲道:“那你答應我,以后別隨便相信陌生人,更不能隨便跟人走。”
“知道了?!崩诅箐魫灺暤溃骸澳俏疫€能相信你嗎?”
那人不答反問:“你說我像你哥哥?”
雷珞漪點點頭,那人又問:“哪里像?”
雷珞漪搖頭,她也說不出來,也許是長得像,也許只是感覺像。
“我叫柳葉。”那人不再追問:“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們就不是陌生人了。”
雷珞漪道:“我叫雷珞漪。”
“那,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蹦侨说溃骸澳憧梢韵嘈盼艺f的話。”
雷珞漪眼睛亮亮的:“真的,那你會帶我去爬樹嗎?”
“爬樹?”那人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鼻頭:“如果你喜歡的話,當然可以呀,但是,你不可以跟別人說我的事,尤其是你哥哥。”
雷珞漪問:“為什么?”
“因為,我一直都想有個妹妹?!蹦侨丝粗α诵?,問道:“你喜歡什么樣的花燈,兔子還是荷花?”
雷珞漪正要開口說話,雷雨的聲音從院中傳了出來:“珞漪,你在哪?”
雷珞漪轉(zhuǎn)身應道:“哥哥,我在這?!?p> 雷雨走了出來:“怎么跑到外面了,冷不冷?”
“不冷,我在和……”雷珞漪說著回過頭,身后除了一棵樹,什么也沒有,那人已不知什么時候走了。
“和什么?”雷雨緊了緊她的衣領(lǐng)。
雷珞漪忽然想起那人方才說的話:“我在和這顆樹講話?!?p> “和樹講話。”雷雨輕笑幾聲:“你和它講了什么話?”
“這是我和它的秘密。”雷珞漪道:“不能告訴哥哥?!?p> “珞漪果然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都有了自己的秘密?!崩子贻p輕捋了捋她凌亂的頭發(fā):“走吧,我們回家?!?p> 雷珞漪仰頭問:“娘呢?”
雷雨蹲下身:“我們明日再來。”
聽說明日能再來,雷珞漪蹦了一下,跳到雷雨背上。
第二日一大早雷雨就帶雷珞漪去了尼姑庵,但直到天黑,也沒能見到娘。
往后十多天,皆是如此,即使有一日氣溫驟降,下了一場大雪,兄妹倆站在院中等候,禪房中的人也始終沒有出來過。
直到正式剃度那天,雷珞漪才再次見到她娘,但任憑她怎么哭喊,女子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回去后雷珞漪就病倒了,發(fā)著高熱,說著胡話,吃了幾幅湯藥,白日溫度降下去,一到晚上又開始熱起來。
雷雨拋開所有事,整日整夜守在她床邊。
這場病,幾乎快要了雷珞漪半條小命,過了半個多月才漸漸好轉(zhuǎn),又修養(yǎng)了許久才恢復,只是臉上始終沒有笑意,也不怎么吃東西。
雷雨心里著急,但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打開雷珞漪臥房的窗戶,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暖,院中花園里許多花都已經(jīng)開放,遠處墻外湖邊的柳樹也抽著嫩芽。
“珞漪,你看外面的花開得多好,哥哥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雷雨柔聲哄道:“我們,去爬樹好不好?”
雷珞漪最想做的事就是爬到柳樹上,但雷雨從來不許。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外面,輕輕搖了搖頭。
雷雨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垂下頭深深呼出一口氣。
忽聽雷珞漪問道:“哥哥,那是什么?”
雷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萬千交錯的柳枝間掛著一個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只花燈。
“哥哥,是不是花燈?!崩诅箐舻穆曇艉苁羌樱骸笆遣皇??”
雷雨道:“我去看看?!?p> 柳枝間掛著一只花燈,雷雨取下來握在手中,不知要怎么形容。
這只花燈長得奇丑無比,別說賣錢,倒貼錢估計都不會有人愿意要。
雷珞漪站在窗邊招著手道:“哥哥,是花燈嗎?快給我瞧瞧?!?p> 雷雨提著花燈走過去,雷珞漪伸手接過,仔細翻轉(zhuǎn)著看,系燈的繩子上栓著片柳葉。
雷珞漪似乎很高興,舉著花燈問:“哥哥,這只兔子好不好看?”
“兔子?”雷雨不解道:“你從哪里看出這是只兔子?”
雷珞漪道:“你看啊,這是它的鼻子,這是眼睛,這個是耳朵,這不是兔子是什么?”
雷雨仔細看了看,仍舊沒看出哪里像兔子,要這么說的話,倒更像是一只狗,但雷珞漪難得這么高興,他只好道:“嗯,還真是?!?p> 雷珞漪總算露出了笑意:“哥哥,你幫我點上?!?p> 雷雨道:“這花燈是別人的,你要是喜歡,哥哥重新給你買一個好不好?”
雷珞漪搖頭道:“不嘛,我就要這個,我就喜歡這個?!?p> 雷雨又看了一眼那個花燈,無奈妥協(xié)道:“好吧,但如果有人來找,你要還給人家。”
雷珞漪連連點頭:“知道了?!?p> 雷雨摸摸她的頭:“現(xiàn)在天還亮,晚上哥哥再幫你點好不好?”
雷珞漪摸了摸兔子耳朵:“嗯?!?p> 雷雨趁機問道:“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雷珞漪偏頭想了想,正要回話,有小廝來報:“少爺,老爺請你過去?!?p> “珞漪你先自己玩著,想吃什么差人告訴廚房,我去去就回?!崩子觋P(guān)上窗,轉(zhuǎn)頭問道:“知道是什么事嗎?”
“不知道?!毙P道:“不過,唐老爺來做客?!?p> 雷雨心沉了一沉,會來做客的唐老爺只有一個,父親的表妹夫,自己未來的岳丈。
而此時登門,又把他也叫過去,莫非是商量婚事。
雷雨心中萬分抗拒,這個時候談婚事,真的很不是時候。
雷雨走到書房門外,正好聽到里面有人在說話:“恭喜啊,於煬。”
這人語氣很不善,雷雨縮回欲敲門的手,側(cè)身站在門外等候。
“恭喜?”父親問道:“不知小弟何喜之有?”
“何喜?自然是大喜,天大的喜事?!蹦侨苏f話陰陽怪氣:“你怎么會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唐兄,小弟確實不知,還請明示?!崩嘴稛恼Z氣還是很有禮,但雷雨聽出他已有些不耐煩。
果然是唐為文,也只有他會這樣對父親說話。
唐為文哼道:“於煬我問你,你府上有幾位公子。”
“唐兄?!崩嘴稛溃骸澳氵@話是何意?我府上有幾位公子,你難道不知?”
“那我再問你。”唐為文道:“你可有私生子?”
雷於煬聲音沉了下來:“你究竟要說什么?”
一陣紙張響動聲,唐為文似乎給了雷於煬看了什么東西。
兩人沉默一陣,唐為文道:“既然府上只有一位公子,又無私生,還請於煬就此事給個說法?!?p> “是,是該給個說法?!崩嘴稛穆曇袈犉饋砗芷婀郑骸疤评變杉疫@門親事,早該有個說法了?!?p> 唐為文沒說話,他在等雷於煬說。
這門親事事關(guān)雷雨,他屏息靜氣,也在等待著。
雷於煬平靜道:“解了吧?!?p> 雷雨萬料不到是這個結(jié)果,驚詫的同時,心中卻更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
唐為文似乎不敢相信:“解,解了?”
“是。”雷於煬道:“解了。”
“雷於煬!”唐為文暴怒道:“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忘了當初是怎樣答應非兒她娘的,你不是君子嗎?你不是最重諾嗎?你不怕同道恥笑嗎?”
“不怕?!崩嘴稛溃骸八@一生,只求過我這一件事,是我……”
雷於煬提高聲音:“罷了,反正我已經(jīng)把事情辦成了這樣,左右,也是沒有人會體諒我的,君不君子的,也就都無所謂了?!?p> “也好?!碧茷槲暮芸毂憷潇o了下來:“我也舍不得女兒如此受人欺辱,此后你我兩家再無相干?!?p> 雷雨閃身躲進旁邊的樹后,唐為文挺直原本有些佝僂的背,開門走了出來。
雷於煬看他出了中門,揚聲叫道:“雷雨進來。”
雷雨理了理衣襟,邁步走進書房。
“坐?!崩嘴稛跁狼?,手里拿著一封信,抬頭看了一眼:“你對自己的親事有何想法?”
雷雨本來要坐,聞言立身垂首道:“全憑父親做主?!?p> 沉默了好一陣,雷於煬把手中的信遞了過來。
雷雨接過來,不等看完,臉色已有些變了:“這,這是……”
雷於煬道:“你還記得楊姑姑嗎?”
雷雨忍住心中的疑問,點點頭:“記得。”
那是父親的表妹,三年前已經(jīng)離世。
雷雨對她的記憶不深,只記得她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說話總是輕聲細語。
“那是我深愛的女子?!崩嘴稛坪跸萑肓嘶貞洠骸笆俏页兄Z非卿不娶的人。”
雷雨已經(jīng)大概猜到,所以并不如何驚訝。
“只是父親認為,我應該娶的人是你母親?!崩嘴稛溃骸八愿赣H察覺到后,他把我支出家門,等我回來,她已經(jīng)嫁作人婦。”
“后來我娶了你母親,這么多年,也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你母親性格太過剛硬?!崩嘴稛曇粲行┑蛦。骸八R走之前哭著求我,她從來沒有求過我什么,本來就是我負了她,是我對不住她?!?p> 雷於煬看著雷雨:“我對不住她,對不住你娘,也對不住你,往后,你的親事我不再干涉?!?p> 雷雨不知道該說什么,雷於煬揮手道:“你先去查查,這個人是什么來頭。”
雷雨告退后回到自己房中,又把信展開。
這封信是唐為文的侄子寫給他的,信上詳細記錄了一件事。
雷雨守在雷珞漪床邊這段時間,武林中發(fā)生了一件事:無痕劍重現(xiàn)江湖。
無痕劍是柄利劍,是三十多年前柳無痕縱橫江湖時所用。
柳無痕,是個天縱奇才,劍術(shù)、輕功高超,還有一手卓絕的醫(yī)術(shù),在那年的青英會一戰(zhàn)成名,得到少盟主賞識結(jié)義為兄弟。
只可惜心術(shù)不正,奸淫義嫂,屠殺義兄義女,遭到全江湖追殺后,逃到苗疆十萬大山之中。
在現(xiàn)任盟主成親當日,聯(lián)同苗疆蠱人,給中原武林帶來一場浩劫。
最后是老盟主親自出手,才將他斃于掌下,而老盟主最終也力殆而亡。
無痕劍也就自此失去了蹤跡,如今,已經(jīng)三十二年了。
找到這柄劍的是江城書家,書家世代經(jīng)商,原本不是武林中人,后來書老爺娶了漢中的寧女俠,書小姐又拜了當今盟主為師,便與許多武林中人有了往來。
游盟主知道無痕劍的事后,說了一句話:“寶劍,當贈英雄。”
于是,書家將無痕劍當做彩頭,舉辦了一場賽馬。
至于武林帖,雷雨有印象,那時候天天帶著雷珞漪去尼姑庵,他收到后只看了一眼便放到一旁。
若不是手里這封信,他幾乎快忘了這件事。
雷雨打開帖子,時間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
他沒有去參加,所以這件事,原本是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
然而現(xiàn)在,他與這件事,產(chǎn)生了莫大的關(guān)系,而這些關(guān)系,全因一個人的出現(xiàn)。
這個人不僅奪得賽馬大會魁首,取得了無痕劍,還與書家小姐訂下了親事。
而這個人,自稱奔雷山莊雷雨。
與書家小姐的親事,的確算是天大的喜事。
書家是江城遠近聞名的富戶,而書小姐,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
雷雨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這么好的親事,竟會有人自己不要而推給別人。
他開始對這個人感到好奇。
晚飯時雷雨不停往雷珞漪碗里夾菜,看著她吃了許多,又替她點著花燈掛在床頭。
然后才坐下來跟她說:“珞漪,哥哥有事要出門幾天,你一定要乖乖吃飯,這樣身體才會好得快,等哥哥回來就帶你去爬樹,去街上吃好吃的,玩好玩的?!?p> 雷珞漪聽說雷雨要出門,眼中有些不舍,但還是點頭道:“好,珞漪聽哥哥的話?!?p> 待雷珞漪睡著,雷雨吹滅花燈,回到自己房中和衣躺在床上。
沒過多久,忽然聽見窗口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雷雨立即睜開眼。
窗外是個花園,有些不知名的蟲子在鳴叫。
方才那聲響動,像是什么會飛的蟲子撞到了窗上,雷雨起身推開窗往外看了看。
有風輕輕吹過,廊下燈籠晃動,光影交錯中,院中一片安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