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來宣布一下規(guī)則!”老者說完望向我,嘴角揚起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絲毫沒有與我商量的意思。
我笑笑,無所謂般攤攤手,老者接著說下去。
“第一,咱們還玩德州撲克,但發(fā)牌人換一換,施濱,你來發(fā)吧!”說著看向中年人。
“原來他叫施濱”我心里暗嘆一聲,隨著老者的目光移向中年人,發(fā)現(xiàn)他也正看向我,眼神中映射出恐懼,竟還有一絲釋然。
“第二,還是5張牌,沒有暗牌,每輪只有一次下注機會,不能跟注,你來賭,他來下注吧。”
老者抬起手指點點我,又點點朱子明,早有侍者搬來一把椅子擺在我旁邊,朱子明受寵若驚般愣愣神,不敢相信得看看老者,又瞅瞅我,在眾人的注視下,快速在我身邊坐下,屁股半挨在椅子上,大氣不敢出一聲,可能他從沒想過會是這種賭法吧。
“第三,每輪無論誰的牌大,由我先叫注,你可以選擇跟,或者不跟,但是不跟,你將失去前面所有賭注,至于下注的籌碼,可以是場內(nèi)的錢,也可以是場外的錢,還可以是其他物件,比如,你的命!”這句話是對朱子明說的,也不知他是否真的聽懂,還是仍然沉浸在老者與生俱來的威懾中,只是怔怔的不住點頭,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在我心底升起。
“第四,最后一輪是否跟注由你來決定”老者又轉(zhuǎn)向我,“因為這一輪定輸贏,聽明白了嗎?”
老者的話舒緩而思路清晰,是個人都能立馬明白游戲規(guī)則,但我卻分明感受到一股寒意,徹骨的寒意,“他想干什么?”我狐疑得看向老者,點點頭。
“開始吧!”在確認我和朱子明都認可后,老者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瀟灑得轉(zhuǎn)向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應(yīng)一聲,開始發(fā)牌,我卻明顯注意到他臉色凝重,洗牌的手因為抖而略顯笨拙,從之前表現(xiàn)看,這絕不是他該有的,先前那股寒意越來越盛,讓我脊背發(fā)涼。
第一把,老者是草花5,我是紅桃7。
“這一把,我的賭注是你的賭牌?!崩险呖粗熳用鳎瑥娜莸谜f道,慈祥的目光中讓人看不到一點狠戾的顏色,仿佛我們不是在進行驚心動魄的賭博,而只是朋友間小打小鬧的娛樂。
“你看它值多少錢,你就跟多少注,當(dāng)然,也可以不跟?!崩险呓又f道。
“兩千萬,面兒上所有籌碼!”朱子明咽一口唾沫,朝吳海田方向看一眼,又瞅瞅我,環(huán)視一圈兒眾人,“嘩啦”一聲將所有籌碼推進鍋里。
老者笑笑,笑得放松而愜意,沒說話。
第二把,老者是方片8,我是黑桃4。
女士點頭,一位坐在旁邊沙發(fā)、助理模樣的人趕緊捧上計算器,女士接過,邊熟練得按著數(shù)字,邊說道,“租金每年300萬元,這一項是你省下的,流水一天打平均500萬元,每年18億元,按2個點抽成,每年霍利3600萬元,除去給賭會2成利潤作為管理費,每年可凈獲利2880萬元,算上剛才省去的租金,每年凈利3180萬元,這沒包括必要的人工支出,但沒有計算設(shè)施裝修、折舊,里外可相抵,五年凈利1.59億元?!迸空f完抬頭望著老者,見老者微微點頭,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朱子明,只是轉(zhuǎn)向朱子明時,眼神明顯高傲得多。
“我的天!”我聽見朱子明暗叫一聲,我知道他正在踅摸賭牌拿下后經(jīng)營場所的問題,這無異于天上掉下一個大大的餡餅。
朱子明目光艷羨得環(huán)視一圈兒整間屋子,邊看邊忍不住笑,仿佛現(xiàn)在這間豪華而寬敞的會客廳就已經(jīng)屬于他了一般。
“你拿什么賭注來與它平衡呢!”見朱子明只顧著欣賞,老者手指輕輕敲敲桌面,提醒道。
“我有五間作仿。?!敝熳用鲗⒛抗庖茣险呱砩?,咬咬牙說道。
“不夠!”老者十分干脆得打斷他。
“你那五間作仿,一是客流不穩(wěn)定,二是一年加起來到不了一千萬的利潤,多少年能湊夠1.6個億,二十年、三十年、還是一輩子?恐怕它們立都立不了那么長時間吧!”旁邊叫方榮的女士不屑得補充道。
“我還有八百多萬的存款!這本是為了拿下賭牌后用的!”朱子明的眼睛紅了,緊挨著,我能感覺到他的胳膊在顫抖。
“不夠!”老者回答依舊那么干脆,“差太遠!”說完雙手支在桌子上盯著朱子明,慈祥的目光閃爍著那么一點兒感興趣。
“我還有我的房子!”
“不夠!”
“我還有父母的房子和門面!我還有岳父的房子!”朱子明一次次加碼,使勁扯開襯衫最上邊兩顆扣子,路上他說過,這是他為了參加這次賭局特地花一萬多買的,他想做上流人,而我現(xiàn)在分明只能看見一個賭紅了眼的賭徒。
“這些我都要!”老者滿意得笑笑,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我要你的全部身家,一分不剩,行嗎?”
“行!”
老者說的那樣輕松,朱子明回答的那樣干脆,還有點兒喜出望外,好像老者要拿走他的全部,卻像是幫了他極大的忙一般。
中年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煞白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兒血色,我感覺我的手心全是冷汗,那逼人的寒意在逐漸加濃,真冷!
第三把,老者是黑桃9,我是方片J。
“這把咱們輕松點,別一下注就那么大,我出1800萬現(xiàn)金,一輛奧迪A8,兩輛奔馳威霆商務(wù),后者是做生意用得著的,總作價2000萬吧,你呢?”說完饒有興致得看著朱子明。
“我。?!敝熳用鲃傄_口,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求助般看看吳海田,又看向我。
我冷冷得看著他,因為他的貪婪,我們陷入一個無法自拔的怪圈,要賭,他已無注可下,退出,老者一樣可以拿走他的所有,真毒,真狠!
我將憤恨的目光投向老者,老者卻像沒有看到似的,眼神依舊那么平靜、沉穩(wěn),笑著看向朱子明說道,“你的選擇很對,你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這場賭局要進行下去,你可以拉上你的朋友啊,如果贏了,把你的所得分一部分給他們就是了。”
“什么!”我憤怒的眼神里噴出了火,朱子明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臉上樂開了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厭惡得甩開他,不想跟一個紅了眼的賭徒多半句話。
在我這兒碰了壁,朱子明立刻跑向吳海田,硬拉著他走向墻角,邊走邊低聲商量著什么。
這期間老者要了一杯茶,還紳士得問我要不要。
我果斷而又無奈得拒絕了,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喝什么茶?我心里只祈禱,吳海田千萬不要答應(yīng)攪進來,又怕這種結(jié)果發(fā)生,朱子明會因此失去一切,心如刀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幾分鐘后,朱子明滿心歡喜回來,吳海田緊跟他身后,臉上寫滿心事,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兄弟全部身家,加起來。?!敝熳用髋d奮得說著,手不自主揚起,像在做一場演講。
“可以!”老者生硬得打斷他,似乎對后面的數(shù)字絲毫不感興趣。
我知道,他只想要吳海田的全部,至于是多少并不重要,心里冷笑一聲。
第四把,老者是紅桃Q,我是草花K。
從目前的牌面來看,我勝,我們都有四張牌,分別四個花色,既沒有豹子、對子這一類好牌,就連順子也連不起來,單純比大小,我最大的是草花K,大過老者的紅桃Q,即使是比第二張,我的方片J也大過老者的黑桃9。
那就完全沒有變數(shù)了嗎?不是,絕不是,變數(shù)很大!
如果第五張,老者拿到了7,無論什么花色,老者便有了順子,他一定贏,前提是我沒有拿到能連成順子的Q,或者說他拿到了與前面牌面任一個一樣的數(shù)字,組成了對子,而我又恰巧既沒能拿到對子,又沒能組成順子,也是他贏,再或者,我們兩個倒霉蛋兒,根本與順子、對子這些好牌無緣,他拿到了A或K,我拿到了10以下的牌,還是他贏。
變數(shù)太多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轉(zhuǎn)頭看向施濱,他也正凝望著我,面帶微笑,眼神里的釋然和解脫更濃了,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晶瑩在閃爍。
再看向老者,雙臂自然放在桌子上,那么坦然,又是那么冷漠。
“我明白了!”我的心在滴血,“其實老者早就看穿了我與施濱之間的把戲,先前那場同花順贏‘3+2滿堂紅’的結(jié)局,這不止我猜到了結(jié)果,老者也猜到了,可能猜到的比我想象的還要早,在我一直輸、剛開始謀劃的時候就猜到了,現(xiàn)在這一局,是人家精心策劃好的,無論最終結(jié)果什么,我總會失去一方摯友,要么是施濱,要么是吳海田和朱子明,姜還是老的辣啊,真辣!”
從施濱釋然的表情里,我已能讀出最終的結(jié)局,相信老者也如此,此時還蒙在鼓里的恐怕只有賭紅了眼的朱子明和吳海田了。
“這一局我實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賭注,既能是前面賭局的升華,達到局點的效果,又能讓你們滿意?!崩险甙櫰鹈碱^,十分“為難”得盯著朱子明和吳海田,“
朱子明和吳海田的手緊緊攥在一起,從他們貪婪而興奮的眼神中,我可以清楚的讀出這份賭注的分量,雖然我不懂,更不懂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能支持兩個一無所有的賭徒能繼續(xù)賭下去。
“行,我們賭!賭!”朱子明揮舞著拳頭,重重得點著頭,通紅的眼睛里閃著貪婪而令人膽寒的光。
“好,拿什么賭呢?”老者饒有興致得看著他們倆,如一個勝利者俯視著自己可憐的對手,更像一個命運的裁判者冷漠得看著斷頭臺上待宰的羔羊。
朱子明和吳海田愣住了,錯愕且不甘心的表情寫滿他們的臉龐。
“我給你們一個建議!”老者接著說道。
“什么建議?”兩人立馬答道,聲音顫抖。
“賭你們的命,我接受這個賭注,無論它的價值。”老者淡淡說道,似乎談?wù)摰牟皇莾蓚€鮮活的生命,而是極廉價的兩個物件兒。
我能感到吳海田明顯踉蹌一下,他看向我,與他一齊轉(zhuǎn)過頭的還有朱子明。
我想勸他們別賭,可我知道放棄,就意味著他們露宿街頭、身無分文,可能這比要他們命好不到哪去。
我沉默了,扭頭看看施濱,他的臉色越來越平靜,漸漸恢復(fù)了血色。
“可怕的平靜!”我心里暗念一聲,低下頭,緊緊閉上眼睛。
“我們賭!”身旁卻傳來朱子明近乎瘋狂的低吼。
“你瘋了嗎?賭輸了你們都會沒命!”我轉(zhuǎn)過頭,盯著兩個賭徒。
“冠材,我們相信你,一定會贏的!”吳海田眼里的貪得無厭,簡直能吃人!
“放屁!”這是我最想對他倆說的話,卻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
“該你決定了,是否繼續(xù)!”老者終于宣布對我的審判,輕松的眼神無疑在宣示他的勝利,他才是這場游戲、或者說每個人命運的真正主宰者。
我已無力再看清每個人的表情,眼里只有老者高大而可怕的身影,半晌從喉嚨里吐出一個字,“賭!”
“好!”老者大聲應(yīng)一聲。
施濱發(fā)牌,最后一把,老者是紅桃3,我是方片5,我贏了!
當(dāng)“贏了”二字從朱子明和吳海田發(fā)干的喉嚨里激動得怒吼出來的時候,我一下子癱軟在座椅上,不爭氣的淚水瞬間流出來。
我馬上看向施濱,他也哭了,卻只是眼圈兒紅了,吝嗇得不肯讓一滴淚水?dāng)D出來,也許這就是他最后的尊嚴(yán)吧。
老者滿意得鼓幾下掌,笑著對得意到忘形的朱子明和吳海田說道,“恭喜你們,方榮,回頭你把上面提到的賭注,和他們做一下交接。”
“是!”方榮恭敬得頷首答道。
之后又轉(zhuǎn)向施濱,施濱怔怔得望著他,等待最后結(jié)果的來臨。
老者笑笑,“施濱,咱倆認識多久了?”
“什么。?!笔I像沒聽清似的問一句,隨即立馬答道,“有二十年了!”
“是啊,那時你從大連當(dāng)兵過來,是我手下難得的好兵!”老者如數(shù)家珍般說著。
“多謝洪爺栽培!”施濱的聲音卻已帶了哽咽。
“我愿意受罰!”施濱長嘆一口氣,咬出幾個字。
“受罰?你太貪婪了!”老者微皺眉頭,感嘆。
“怎么。?!笔I絕處逢生般吃驚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閃過一絲希望,他太了解老者了,也許早已聽出了弦外之音。
“體面與道義,你只能要一樣,你卻想兩樣都要,對不起,老頭子可沒這么大方!”老者邊說邊笑著搖頭,之后抬頭,大方得擺擺手,“走吧,
施濱怔怔得點頭,早已淚流滿面,快速退出房間之前,重重跪在地上,給老者磕了一個響頭。
這一幕,房間里從遭雜到安靜,所有人都靜靜得看著,也許到這時,吳海田和朱子明才真正明白到底誰是真正的贏家!可能,他們這種人,永遠也不會在乎吧。
“還有你!”老者轉(zhuǎn)身向我,眼里突然閃過一道兇光
“不然呢?”我本能得問出一句話。
“除非你想再多幾個施濱!”老者眼里滲出恐怖的顏色。
我身體猛然一怔,再找不到還有什么理由去拒絕,我輸了,真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