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牌,我的暗牌是方片7和方片J,老者一個對子9,左右都是小牌。
“終于來了!亮獠牙吧!”我壓抑著如猛獸撲食獵物般狂跳的心,努力讓自己保持先前的無所謂表情,還有那么一點兒無辜。
明牌,老者又一張9,我是方片8,右側(cè)男士拿到一張黑桃J,他最大,他說話。
“加五萬!”男士推推金絲眼鏡境框,瀟灑得推出5枚紅色籌碼,目光始終停留在我身上。
“跟!”
“跟!”
“我也跟!”我笑著瞅瞅他,故意把籌碼推向他的方向。
第四張,我是方片10,老者一張紅桃老K,女士牌不好,扔牌退出了,男士拿到一張6,顯然對他沒什么用,嘴唇咬咬,強擠出一絲淡定的表情。
老者說話,“十萬!”兩眼直視著我,顯然是對我說的。
我笑笑,看著按順序該下注的男士,他抬眼瞅瞅我,眼里閃過一道狡黠而神秘的光,大概是在奇怪,為什么這次我沒有“跑”得那樣快?之后長呼一口氣,斜靠在椅背上,推出10枚籌碼,“跟!”
“跟!”我毫不猶豫喊道,與先前“畏戰(zhàn)”的表現(xiàn)完全不同,兩側(cè)沙發(fā)上,幾乎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我吸引,尤其是朱子明和吳海田,半探著身子,死死盯住牌桌。
老者饒有興致得笑笑,打量我一番,我禮貌得頷首,算是對他不失禮儀的回敬。
荷官看看老者,老者顯然沒有立刻發(fā)牌的意思,淡淡說道,“加二十萬!”。
中年人苦笑著搖搖頭,棄牌。
我掃視對面一圈,在所有人飽含好奇、期盼的目光中吐出幾個字,“跟!再加五十萬!”說完將一摞兒籌碼猛推進(jìn)鍋里,聽天由命似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我聽見周圍“嚯”的一聲,不知是誰吃驚得喊了一句,之后便是“嗡嗡”的竊竊私語,雖然聽不清,卻也能想到他們在議論什么。
老者始終看著我,面帶微笑又不失嚴(yán)肅,深邃的眼神中讀不出半點訊息。
我相信他是自信的,他有三張9,一張K,絕對算得上大牌,即使賭到最后,贏的幾率也非常大,盡管最后一張方片9是我們倆都需要的,但顯然我要比他迫切得多,他得不到,還有三點豹子,我得不到,就是四張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小牌。
“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我的手心開始出汗,腦子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看向老者的眼神不能動搖,更不能發(fā)顫,我要讓他看到我的自信,而隱藏自己所有的心虛!
“跟!”老者淡淡說道,一揮手,剛剛退出賭局,早已守候在身后的女士代老者數(shù)出50枚籌碼,推進(jìn)鍋里。
算上之前的,現(xiàn)在鍋里有將近兩百萬籌碼,只剩我和老者在對決,不管別人怎么想,在我看來這是我翻盤的生死局,我必須堅持到底,沒有退路,不管結(jié)局是什么。
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湊近牌桌,屏氣凝聲期待著可能發(fā)生的任何結(jié)果,荷官看看老者,目光開始變得凝重。
“再加100萬!”老者語氣依舊那么平靜,說出的每一個字,卻都像射出的利箭般刺激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跟!”我接著他的話立馬說道,“再加100萬!”說得那樣輕松,對老者而言,無異于最赤裸裸的挑釁與回敬。
他皺皺眉,眼里射出一道寒光,思索一下說道,“跟,再加200萬!”
“嚯!”周圍人異口同聲一聲驚嘆,算上這筆籌碼,鍋里的砝碼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千萬,雖然贏了這把,我仍是達(dá)不到贏一千萬的目標(biāo),但如此驚心動魄的一賭,足以在西安賭界留下一抹不俗的顏色。
“跟!”我?guī)缀跏且е勒f道,“再加五百萬!”說著把身前全部籌碼推向鍋里,我也不知道數(shù)目對不對,反正在我看來就算剩下也剩不了幾個了。
我的額頭滲出汗珠,眼圈發(fā)熱,我相信它已變成通紅通紅的顏色,就連耳機里也傳來一聲低吼,“你瘋了!”
朱子明不顧阻攔沖到中年人面前,聲音顫抖著兩手拉住他的手,“停一停!停一停!我有話跟他說!”說完望著我,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已臉色煞白,兩手不住抖著,身后吳海田也是一腦門子汗。
我看看老者,老者點點頭,荷官立刻招呼兩名侍者拿來兩個西餐蓋子似的東西,上前封住我們的牌。
朱子明將我拉向房間角落,顫抖著聲音悄聲問道,“兄弟,有把握沒?”
我“緊張”得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戴金絲眼鏡的男士正死死盯著我們的方向,目光相對,他趕緊轉(zhuǎn)身看向他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習(xí)慣性推推眼鏡框。
我心里一陣竊喜,其實對于這把賭局的結(jié)果我早有預(yù)料,一定是我贏,至于為什么,這里留一個懸念,留待后文分解。
等了這么多把,現(xiàn)在我只有一個目的,讓老者放下一切疑慮,跟注五百萬,因為留給我?guī)椭熳用鞯臅r間不多了,留給我贏慘他們,做足戲、出足彩兒給辮子看的機會,也不多了!
我湊向朱子明耳邊,輕輕吐出六個字,“沒把握!賭一把!”
余光中,我瞥見眼鏡男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心里暗自一聲冷笑,“上鉤了!”
重重坐定,老者望著我,緩緩說道,“年輕人,押上這五百萬,恐怕你已然‘showhand’,無論從時間、還是籌碼,你都不會再有任何機會翻盤,你,確定這么沖動嗎,如果后悔,我可以給你一次更改的機會!畢竟還有二十分鐘嘛!”
老者似乎故意把“你”字和“二十分鐘”咬得很重,我能聽出那股自信和居高臨下的壓力,笑笑,用同樣淡定的語氣說道,“確定!您跟嗎?”
老者看看左右,眼鏡男和那位女士立刻向我投來鄙夷的目光,尤其是那位眼鏡男,似乎對我自不量力,而且頗有點嘩眾取寵傾向的“自殺”行為極為不解。
“跟!”老者清脆得說道,嘴角浮現(xiàn)一股今天從未有過的獰笑。
“我還有一個要求!”老者話音剛落,我“真誠”得環(huán)視一圈兒眾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朱子明身上說道,“我還有兩百萬存在這位先生處,今天玩得很驚心動魄,我不想留遺憾,是否可以允許我把這兩百萬也押進(jìn)去,如果我輸了,我相信以各位的實力和這位先生的良好信譽,他是不會賴賬的!”
“瘋了!”“簡直是瘋了!”四周立馬一片鼓噪,朱子明立刻臉色鐵青望著我,他自然知道我說的是當(dāng)初在他場子贏的一百多萬,還有他承諾給我和吳海田的五十萬,我相信,現(xiàn)在比殺了他的感覺還要讓他難受。
眼鏡男使勁托托境框,覷起眼睛凝望著我,我估計他怎么也想不出明明讀出了我的“沒把握”,為什么我還會有如此沖動的舉動。
老者笑笑,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朱子明,讓朱子明瞬間自慚形穢、連頭都不敢抬,只能喏喏得點點頭。
之后“和藹”得看向我,“既然你和小朱都沒意見,我不反對?!?p> “好!發(fā)牌吧!”我長呼一口氣,看向荷官,也許這個指令不該由我發(fā)出,但此時,沒有一個人會在意這個細(xì)節(ji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面色開始微微潮紅的荷官身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上家,紅桃K!”已沒有再較量的意義,老者翻開底牌,三張9,兩張K,靜如止水的臉上顯出一絲得意。
“下家,方片9!”果然我猜的不錯,還沒等荷官將那張期待已久的牌扔到我面前,我便迫不及待得翻開底牌,狠狠摔在桌子上。
寂靜,每個人的表情都在迅速變化著,從不可思議、到吃驚,再到朱子明近乎瘋狂的歡呼雀躍。
“鍋里4萬,第一回合20萬,第二回合30萬,第三回合140萬,第四回合400萬,哦不,是800萬!第五回合1000萬!1994萬!天哪,1994萬!我們贏了!”朱子明激動得自顧自數(shù)著,根本沒有理會其他人的意思,突然發(fā)一聲喊,拼命將桌上的籌碼往懷里扒拉,近乎瘋狂的笑聲在整間屋子回蕩。
“還差6萬!”老者身旁的女士不失時機說道,鄙夷得打量著朱子明得意忘形的樣子,撇撇嘴,一下子把朱子明從天堂拉到了地獄,他停下手,怔怔得看看我,又看看老者,嘴唇抽動著,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種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的感覺,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這位先生剛才推進(jìn)鍋里的籌碼不止500萬,要多,多個十幾萬是沒有問題的?!敝心耆硕Y貌得望著女士說道,隨即看向老者,顯然,最終的裁決權(quán)掌握在老者手里。
老者雙手交叉、托于身前,看看我,看看朱子明,又看看中年人,又看看攤滿桌子、混亂的籌碼,為難得說道,“哎呀,這真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朱子明顧不得害怕與形象,指著滿桌子籌碼,立馬搶著大聲說道,“可以數(shù)!可以數(shù)啊,如果桌上籌碼多于兩千萬,我們就贏了!”
他把“可以數(shù)”說了兩遍,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表情復(fù)雜得看著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領(lǐng)會老者的意圖,無論數(shù)的結(jié)果如何,都改變不了老者擁有最終決定權(quán)的事實。
他沉默了,快五十歲的大老爺們兒,眼窩兒里竟急得涌出淚水,雙手無助得哆嗦著。
老者咳嗦一聲,吳海田馬上上前把朱子明拉到一旁,以不讓他繼續(xù)在臺前丟人。
老者又把目光轉(zhuǎn)向我,和藹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也多了幾分狠戾。
“我看不如這樣!”他說道,“咱們再賭一把,一把定輸贏,你看如何?”
我看看朱子明,朱子明早已沒了主意,眼神空洞得盯向我。
我低頭笑笑,再將目光移向老者,“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