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金劍
第八章子午壇城
三十七、金劍
“這么說，我們蘭芳國還是當年大周天子所分封的土地么？”
船長阿歸伯不知什么時候也被阿幸翁的漫長故事給吸引過來了，他偷偷地隱藏在人群之后，靜靜地聽著老先生講述古代的故事。聽到這時候，船長也忍不住要插語了。
“呵呵，應該算是吧！因為那次分封過去太久了，我?guī)缀醵伎焱涀约涸?jīng)被大周朝的天子分封為蘭芳公的事情了。當年，我經(jīng)歷九死一生，穿越南海來到婆羅洲遇到羅芳伯。他就跟我說，一起建一個共和國，名字不妨就叫蘭芳。我才忽然記起這個被我遺忘快三千年的封國許諾。金石雖堅硬無比，但也最容易朽壞，話語隨風飄逝，卻可能流傳千古。我從周天子手中接過的那兩個信物，那矛和刀，早已經(jīng)丟失在茫茫時空之中，但是他對我的許諾，我卻并沒有真正地忘記?！?p> “那么，比起滿清，蘭芳國應該算是中原正統(tǒng)之國了？”一個年紀稍稍大一點的老水手問阿幸翁。
“嗯，我活了這么久，實在鬧不清誰是正統(tǒng)，誰是歪統(tǒng)。當年的周人出岐山，來源其實也是西羌一支。占據(jù)著中原的殷商最早從東北夷地而來，一個西羌與一個東夷爭得了國家，其實彼此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不同，只要他們中有誰想出好辦法，鑄造一個不靠武功、而靠文治能夠延傳萬年的帝國就成了。姬家父子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姬旦。當時，我們都認為他把自己那么多的兒子封為列侯是私心，現(xiàn)在看不是的，周公是一個極其深謀遠慮的人。多年之后，我在漢朝的大獄中遇到了一個不幸的太史官——司馬遷，我跟他說出諸事的真相，可他一點都不相信！”
阿幸翁抬頭看了看天上星象，有點陷入往事追憶的感傷。他忍不住輕輕地吟誦一首小詩給眾人聽，道是：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
嘒彼小星，維參與昴。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
隨后，他繼續(xù)說：“這首詩是跟隨者周公東征西討的那些小士官們所吟誦的。他們辛苦勞累，不管白天、黑夜都忙碌征戰(zhàn)，簡直苦不堪言。參與昴都是星宿的名稱，在后半夜晚才會看到。因此，他們才發(fā)生了這番抱怨?？墒牵瑥膩頉]有人設想過周公自己所承擔過的那種辛勞有多大。我依然還記得他們吟誦此詩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子午之戰(zhàn)。子午之戰(zhàn)是周公生命的終點，直到最后，我才知道他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兄長！”
天子浩浩蕩蕩的車隊向東駛?cè)?，沿著渭河，趕回鎬京，中途稍做停留、休息，再行沐浴更衣等等。新晉的周公、蘭芳公姬幸也跟隨著這支隊伍之中。按照周官禮儀，郊野祭壇分封，朝堂王庭拜官。一切外封諸侯都應該在天子王庭中有一個或虛或?qū)嵉耐豕?，這才是一整個分封的全部過程。
蘭芳公姬幸并不知道這一整套禮儀的全過程，但他一時間成為整個諸侯中最受關(guān)注的一個?！疤m芳封叔”和“桐葉封弟”一樣，一夜間迅速成為大周朝王庭的美談。一個來路不明的牧羊野童，居然一夜攀入王庭，轉(zhuǎn)身成了傳說中周文王第一百個干兒子、赫赫有名的“雷震子”殿下。特別是白鹿村的村民，簡直不敢相信村中崇人后裔的小羊倌真的成了大周王叔。鄰長喜不自禁，到公社之中拜祭相慶，準備等到秋收，多備好禮，進鎬京向王叔幸進貢。另外也有不少地方有人號稱自己被周文王收養(yǎng)過，或者有認過文王姬昌做義父的經(jīng)歷。
第二天，在行宮隨天子一起休息過的蘭芳公幸繼續(xù)啟程又趕了一天的路。到了傍晚，他剛剛準備隨天子諸侯們一起安營扎寨。突然，周公姬旦的從吏匆匆忙忙請他上車出行營。少年幸沒吃上幾口肉，連忙跟著周公的人出去。車駕奔出天子大營，一路向東南狂奔，不久就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
那路口上早有一輛駟馬戰(zhàn)車等候著，車上所站立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公姬旦。見自己的隨從們已經(jīng)接出了王叔幸，周公大手一揮，說：“好，南去！”
似乎從地洞里鉆出來一般，周公身后又出現(xiàn)了二十余駕戰(zhàn)車。每輛車上都有甲胄鮮紅、全副武裝的士兵。周公并沒有跟少年幸多說什么，他的車駕迅速裹挾起幸的馬車，一行人選擇了歧路中靠右的那條，渭河大平原上狂奔向南。一路狂奔，一路馭手們之間還打著呼哨，作為彼此的通聯(lián)。高天之上，還有蒼鷹在展翅飛翔。
少年幸并不知道周公要把自己帶向何處，但看他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熟悉的打扮，覺得十分好奇。原來姬旦并沒有穿周朝的禮服或者朝服，而是一身當年崇國商人的打扮。他隔著車馬對少年幸說：“幸！我昨天終于夢到了這個情景，雖然一閃而過，但我夢到了！”他轉(zhuǎn)頭對兵士們喊道：“諸位小心，崇侯虎的人就要來攔截我們了！保護好幸王子，向我父王復命！”他年已老邁，雖然言語錯亂，但下令之時，中氣依然很足。
眾人聽命，快馬揚鞭，馬車在古原上卷起了滾滾黃塵。突然，另外一線黃塵從天際線上升起，卻只是一輛車馬，正沖著姬旦飛馳而來。車上的人都穿著黑衣，待接近了，才看到臉上罩著猙獰的鬼面具。為首的人遠遠地就搭起弓箭，直沖著姬旦射擊。
所有跟從姬旦的戰(zhàn)士們都沒有想到，周公這次出奔會真地遭遇敵人。他們慌忙地從奔馳的戰(zhàn)車后廂里拿出橫放著的盾、弓、矛和斧，準備迎戰(zhàn)這一伙不速之客。但顯然黑衣人的箭更快一些，如同飛蝗一般，那一支箭后勁十足，迎面而來，被風一吹，調(diào)整了方向，徑直飛向車中站立的姬旦。
姬旦躲避不及，眼見那枚黑色箭羽沖向自己，只有舉起桃木質(zhì)的手杖阻攔。那箭羽也不偏不倚一下子射中了手杖，并且射穿了過去。他的御夫和甲士要護衛(wèi)他已經(jīng)遲了。姬旦把手杖和箭羽舉到眼前，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黑梟翎！客人果然來了！”
他拋下手杖，拔出腰里的佩劍，那是一把表面鍍上了一層金子的長劍，在夕陽之下，金光燦燦。這是一把來歷不明的蜀王之劍，周公用鍍金來遮蔽它詭異的“蜀王劍”三個字。
姬旦用金劍向黑衣人來的方向一揮，大聲吟誦詩起來：
振鷺于飛，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
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庶幾夙夜，以永終譽！
隨后，他用洪鐘般的聲音說：“感謝諸公，沒有忘記我姬旦。父王托夢給我，那個孩子出現(xiàn)了，我也該走了。該來的都要來，讓我們一起來做一個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