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島上的日子里,釣魚的本事突飛猛進。
由于物資有限,使用餌料進行守釣是決然不可能的。于是只能充分利用好MajorCraft和假餌,盡可能地鉆研肉食類魚的習性。氣溫降到一定水平,除了雜食魚,其他魚類基本上進入休眠期,但島嶼東北面由兩道湖岸線形成的自然灣口提供了寶貴的“暖水區(qū)”——質量較輕的湖水永遠留在水灣內(nèi),冷水難以進入,每天幾乎又都受到太陽的洗禮,水溫相對居高不下。灣口里藏匿了大批的魚類,鱖魚、紅稍、翹嘴魚、鱸魚,甚至還看到了一對浮在水面曬太陽的黑魚。
早上日出前以及傍晚落日時分,是釣魚的“窗口期”,金屬亮片適口性廣,不僅針對翹嘴,連紅稍和鱸魚也感興趣。湖面高空肆意盤旋的黑耳鳶為魚的方位提供了最好的坐標,但需要注意的是,冬日里就算太陽高照,魚的活性依舊小得可憐,尤其是翹嘴魚,想要釣獲它們,必須盡可能慢地抽動魚餌,最好能把魚餌舞動得也像被凍得昏昏欲睡的小魚才行,否則其他魚兒根本沒有氣力上前捕捉。
除了釣魚,只要水溫不足以把機體凍僵,我便會穿上潛水服下水。
因為害怕引起妻和女兒要命的連鎖反應而選擇自我放逐,雖然是銷聲匿跡地隱藏于無名荒島的重要原因,但并不是唯一。蓋房子、釣魚也不是,和女滑翔師EVA一起喝伏特加,當然也不是——不過不得不承認,在野外條件下喝紅牌誠然是一件無比愜意之事——不,不,以上的這些理由,都不足以構成和為了給妻女騰出足夠大的生活空間相提并論的分量。
湖水可是一天天上漲著,毫不猶豫地。倘若這里真的存在著某知名品牌飲用水的“守水人”,想必他也會和我一樣發(fā)現(xiàn)這個狀況。一般來說,冬天里湖的水位總是會下降的,因為降雨的機會大大減少,因為空氣足夠干燥……種種原因。但眼下的湖面非但沒有下降,反而一點點地往上爬。造成如此情形,既然并不源于外部,那就只能是內(nèi)部的原因了。
秋芥的那套裝置,所謂“域”的那套程序,正馬不停蹄地望水下古城里釋放著時貍。正是那越來越多的時貍,充斥著湖底,才會導致湖水不斷地上漲。
每年冬季,千島湖水位下降時會裸露出島嶼的一截礁石。由于這里的土質為紅土壤,礁石也為橙黃色,俗稱“黃金線”。
四月,湖水已經(jīng)漲回到了馬尾松的根部,這一年的“黃金線”缺席了。
一個湖面因為氣溫驟升而四處蒸騰著水霧的黃昏,我從水里爬上岸,趁著夕陽的余暉脫下潛水服,赤裸全身,大張著四肢躺在枯草上曬太陽。陽光已經(jīng)算不得強烈,森林里吹出的微風引得渾身瑟瑟發(fā)抖,上下兩片牙關不由自主地拼命咬合在一起,稍稍不留意,它們就打個不停。
“喔?。顟B(tài)不錯嘛!”
從茅草屋方向冷不丁地傳來EVA的聲音。她幾乎像是從石頭里蹦出了孫悟空那般地跳到了我的頭頂,身上依舊穿著緊身的滑翔衣,腦門上頂著墨鏡。
我不慌不忙地爬起身來,穿上衣服。
“曬陽光浴來著?”
我訕笑了一聲。
“什么話!只是借陽光擦擦身子罷了?!?p> “又潛水去了?”
我點點頭,一邊系襯衣扣子一邊看她身后的大型編織袋,袋子邊緣露出了橙色的塑料器具。
“以為你今天不來了?!?p> 她用鼻子“哼”了一聲,聽不懂是反駁還是答應。
我繞著圈打量那袋編織袋,里面有自動充氣救生衣、纜繩、救生球、自動激活式充氣鋼瓶、氧氣瓶、面罩,以及兩支標準應急救生包。
“按照你的要求,全給你帶了來?!?p> 我不可思議地望了望她,并朝天空看了看。
“喂!難以置信啊!”我說,“滑翔機能帶得動那么多東西?不怕掉下來么?”
她撲哧一笑,朝茅草屋后頭努了努嘴。
經(jīng)她這么一提示,我這才反應過來那頭正不住地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響,以及什么動物踩斷枯枝的“啪啪”聲。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從泥墻邊探出頭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正專注地在地上撿柴火。
“得!得!”我不由得攤開雙手,“小王?你怎么會來的這里?”
小王聞聲直起身子,轉過身子看我,撓著后腦嘿嘿地沖我笑。
這一晚,他們都沒走,決定留下陪我過夜。
晚餐依舊是水煮烤魚,外加三人份的米飯。沒有多余的碗筷,只得將就著摘了棕櫚葉手抓著吃。沒有多余的桌椅板凳,只得圍著篝火坐。要是眼下突然有人登島,一定懷疑自己不小心誤闖了什么原始部落。
值得一提的是,小王駕駛另一艘滑翔機,不但分擔了EVA的帶來了久違的水果和蔬菜。一捧仙女果、一掛香蕉、幾根黃瓜、兩捧生菜和一顆紫甘藍。我只略微吃了幾口魚肉,便大嚼特嚼起蔬菜來。他們亦很快用完了餐——算是。于是三人直奔主題,繞著火光喝起酒來。
“真是不簡單!”
小王朝我說。我不明就里,他朝我比劃了自己的下巴。我摸了摸蓬松的大把胡子,心領神會,點點頭。
“只要在這里待上一天,你就會忘記自己還會長胡子這回事?!?p> 小王端著新帶來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借著火光環(huán)顧四周。
“不賴啊,徒手在荒島上打造起一座自己的世外桃源,要是外接知曉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來參觀呢,儼然是人類野外生存的模范標本嘛?!?p> “從零開始,雖說一以后過渡至二、三、四,一路看起來相當可喜,”我說,“但要知道,從零到一的那一步是最艱難的,倘使沒有準備,或是迫不得已,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嘗試這種局面?!?p> “為什么沒有菜園呢?來之前我總以為你會種上些菜呢。”
“開什么玩笑,”我抿了一口酒,笑著說,“既不是來幫自己養(yǎng)生的,又不是來幫全人類搞什么‘生物圈2號’實驗的,何以會想到種什么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