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成親
回到南坪村時，天色已近黃昏。
冬季的日頭總是落得更早一些，太陽漸漸西垂，熾烈的光線變得昏黃。夕陽的余暉下，李慕蹲在自家的小院里看著臨時搭建的雞窩里的兩只雞，輕輕笑了笑。
這是他在城里買的，準備養(yǎng)起來等著雞下蛋，蛋生雞。他還為這兩只雞取了名字，公雞叫小紅，母雞叫小白。
樂呵呵地看了會兒雞，他才站起身來跑去廚房準備做飯。
油燈點了起來，清冷冷的小院里一個單薄的身影在忙碌。
晚飯還算不錯，一碟臘肉和半鍋小米粥，李慕一邊吃著一邊出神想著些事情。
小院已經(jīng)做了些簡單的裝飾，大紅的喜字貼上了門窗，屋里屋外也簡單的清掃整理了一遍，整個家變得整潔了不少，也驀然多了些喜氣。
昨日里，楊叔楊嬸兒也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明日的一些事宜。該準備的事情，也大都幫著準備了。
明天，便是娶親的日子了。
想到這里，他不僅又有些恍惚。來到這個世界有些日子了，他從剛開始的驚疑不定到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又從接受現(xiàn)實到慢慢地適應下來，一步一步，他終于在這個世界有了些許的真實感和穩(wěn)定感。
但說到娶親，他還是免不了有些恍惚和唏噓。
從未想過，這一天，會是在這個世界，這樣一種情況下到來。
“這真像是一場夢啊……”他輕聲呢喃。
抬起頭，深藍色的天幕里繁星點點，如夢如幻，一輪新月掛在天穹，宛如銀鉤。
……
第二日。
“喔喔喔~~”
一陣雄雞啼曉，喚醒了晨光，嶄新的一天已經(jīng)到來。
李慕起身醒了醒神，穿衣服，下床，洗漱，一切如常。
哦，還要喂雞……
迎親要下午時分才會出發(fā)，現(xiàn)在還早，不用著急。
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柴也要再砍些，禮服不知道楊嬸兒那邊有沒有做好，去問問？唔…算了……
今日還是休課，早飯后，李慕帶上柴刀向山上走去。如今，他已經(jīng)漸漸的適應這種生活。身體較之以前，也好了許多。比起剛開始時磨得滿手腳都是水泡的狼狽，如今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繭后倒是輕松了不少。
砍柴，挑水，喂雞，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下午時分，楊叔和楊嬸兒來了。同行的還有楊家的兩個兒子楊明、楊磊，以及其他一些相熟的村人朋友。
“準備一下，咱們該去沈莊了?！睏顦I(yè)說道。
“好。”李慕點頭。
隨后，一行人準備停當后便從小院出發(fā)，前往沈莊。身后，是一頂喜氣洋洋的大紅花轎緩緩隨行。
留在家中的人，在他們走后也忙著開始準備迎親隊伍歸來后的各種事宜。
一路山色一路風，這一路，行來無事，不必多表。很快，他們一行人便來到了沈莊。
“來了來了來了！迎親的來了……”
“哪里哪里？我看看我看看！”
“那前頭的便是新郎官么？嗯，挺俊秀的，就是看著身子骨弱了些……”
“那李家公子是個讀書人，身子骨弱些很正常。不過，我聽說啊……”
“哇！花轎來嘍！花轎來嘍！……”
村頭巷尾，屋頂墻郭，圍觀的人群終于看到迎親的隊伍，頓時響起一陣喧囂聲與亂哄哄的竊竊私語聲。
隊伍的前方，一群瘋跑的孩童興高采烈，高聲歡叫。
嗩吶聲吹響，鞭炮聲齊鳴，大紅的花轎緩緩而行，穿過人群，走過街道，停在了沈家門前。
“花轎到啦！花轎到啦！”
沈家，亦有孩童歡呼雀躍著從門口跑進家門，高聲報訊。
“聽到了！聽到了……”
“快去告知爺爺奶奶……”
“噢……”
“阿言呢？阿言呢？”
“在準備著呢……”
“快去看看……”
“嗯嗯……”
喧囂中，忙亂中，有沈家人出了門，向迎親隊伍迎了過去。
廂房里。
鳳冠霞帔的少女依偎在母親的身前默默無語，淚眼朦朧。
“娘親……”
“嗯?！崩戏蛉溯p聲應著，手中輕撫著女兒如云的秀發(fā)，眼中滿是溫柔與憐愛。
“女兒…女兒不想離開爹爹和娘親。”少女哽咽著，柔弱的聲音仿佛囈語。
“嗯，娘親知道?！崩戏蛉溯p聲安慰著，“但是啊，女兒家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想回來時也是可以回來的。娘親當年啊……”
“嗯……”
“花轎…已經(jīng)來了呢，我的言兒啊，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馬上就要出閣嫁人了，娘親…很高興。以后，要照顧好自己。到了夫家，要學著做一個好妻子……”
“嗯…嗯……女兒…曉得?！?p> 少女淚眼婆娑地聽著，伏在母親的懷中，像是一只小貓。
“言兒，準備好了么？”門簾挑動，沈老爺子走了進來。
“老爺?！?p> “嗯?！鄙蚶蠣斪狱c頭，“時辰到了?！?p> “好。”老夫人看著懷中的女兒，“言兒，把蓋頭蒙上，走吧?！?p> “……嗯。”
鴛鴦錦帕，大紅蓋頭，一片喜慶的喧囂聲中，少女輕移蓮步，走出了房門。
門外。
走完一系列繁瑣流程的李慕，微笑著站在門口，等待著自家的新娘。
“姑娘出閣了?！?p> 一聲輕喚，嗩吶聲鳴，鞭炮響起。
身著鳳冠霞帔的佳人如同一團紅色的云朵，盛裝麗服，蓮步款款，映入他的眼瞼。
紅菱喜帶牽在手中，拜別岳父岳母，他回身一步走上紅氈，牽著新娘走向門前的花轎。
“新娘上轎~起轎~”
花轎抬起，人流涌動。震天的嗩吶與鞭炮聲中，迎親、送親的眾人邁開腳步，緩緩而行。
沈家，兩位老人相互攙扶著站在門前，舉目遠望，久久不歸……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如是。
隊伍緩緩地前行著，在一路的吹吹打打與鞭炮的轟鳴聲中離開了沈莊，走上了官道。
冬日里的野外，景色總是有些單調(diào)與清冷的。就像是一副寡淡的水墨畫，沒有其他色彩，也沒有溫度，永遠都只有黑與白。
但此刻，卻有了不同。
在這蕭瑟清冷的冬日里，那支紅色的隊伍就像一抹獨特而鮮活的春色，動人、奪目、溫暖人心。
太陽慢慢地朝西邊落下了，夕陽的余暉漸漸暈染了西邊的云霞。變得黯淡的天幕中，隱隱約約的星子開始閃現(xiàn)。
遠處的村舍升起了裊裊的炊煙，雞鳴犬吠聲遠遠的傳來，那是人間的煙火。
前方，南坪村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