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九施展輕功,用了不到一刻鐘便飛至戚家一院落的屋頂。立在最高處放眼望去,整個戚府的燈火都已暗淡,惟有一處依然燈火搖曳。
她循著光亮飛入院落,躲在一廊柱后面觀察了一小會兒,確定短時間沒人經(jīng)過,才迅速翻入內院,隱身于一屋下的花窗外。屋內的燈光透過窗戶的格子映射出來,戚沐九在一格子上輕輕點了個洞,探查著屋內的情形。
“混賬!”一道氣怒交加的男聲自屋內傳出。
戚沐九覺著這樣窩著身子站這兒偷窺看不清不說,安全系數(shù)也有些偏低。于是足尖一點躍上屋檐,掀開一塊瓦片,便看清了屋內的情形。
“老爺,您消消氣。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家林這次吃了虧,下次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您就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一個身穿綠色錦緞羅裙,外罩一件玉色籠紗的女人出聲勸解道,主位上被她輕撫胸口一臉怒容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口清茶,猶未解氣,手中茶杯順勢擲向跪在地上的人面前。
茶杯碎裂一地,四散飛濺,那跪在地上的身軀嚇得一抖,怯怯地抬頭望向主位。這一抬頭,戚沐九總算看清了他的真容,這不是一個時辰前在賭坊輸給自己的戚家林又是誰?
“一千五百兩銀票,他就當廢紙一樣拱手送人,枉我縱橫商場多年,怎么會生出這么一個蠢笨無能又惹是生非的廢物!”
那個一副恨鐵不鋼的中年大叔應是戚秉章無疑了,而一旁又是捶背又是撫胸的風韻猶存的女人應該就是戚家林的生母——那個傳說中的萬花樓花魁了。這戚秉章也算本事,居然把戚家林的生母也接回了主宅,可見對戚家林寄予了很深的厚望。
戚秉章中等身材,沒有中年男人的油膩,身板挺直,一雙微慍的眼眸中透射出來的滿是屬于商人的精明與浸淫商海多年的沉穩(wěn)干練,微挑的上眼瞼依稀可見戚家林的影子。
“父親,這也不能全怪我呀…那兩個人定是與曹睿串通一氣,想要狠狠地敲詐我一筆,我才會中了他們的圈套啊…”
“那還不是你蠢,在外面應付不了別人,就回來裝委屈求關愛,惹你父親生氣動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币坏揽瘫〔恍嫉闹心昱曌粤硪贿厒鱽?。
戚沐九循著聲音來源,看到了另一邊主位上端著茶悠閑細品的女人。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但因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出頭。一身寶石藍的華衣,頭上一副碧玉簪,手腕上碧綠色的翡翠玉鐲更是將她襯托得雍容華貴,主母范兒十足。
戚沐九不用猜也知道,這位說話尖酸不留情面的女人就是戚家主母柳氏了。
那戚家林生母一聽柳氏這么說自家兒子,頓時委屈兮兮地哭訴道:“老爺,夫人怎么說妾身,妾身都沒關系??墒羌伊炙悄膬鹤友剑蛉诉@么說他,也太過分了些…”
戚秉章被她這么一哭訴,也覺得煩,有些不悅道:“讓你平日里多管管他,少在外面不務正業(yè),而你卻總是縱容著他。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與你的疏于管教脫不了關系。真是慈母多敗兒!”
“還有你,家林雖不是你親生,但你是一家主母,是他的母親。他不成器,你也推脫不了責任。”柳氏聽后,悻悻地閉了嘴,沒敢再吭聲。
“你們倆個以后都給我嚴加管教他,要是再讓我聽到他惹是生非不好好學著打理生意,我就唯你們是問!”戚秉章說罷,有些疲累,喚了立在一旁的管家將戚家林帶下去好生看管,罰他禁足一個月,不得外出。
那戚家林生母自是不敢再求情,狠狠剜了一眼柳氏之后,忙跟著管家走出屋門照看自己兒子去了。
待所有人走后,柳氏便起身走到戚秉章跟前,看著一副心神俱疲的他道:“老爺還在為那一千五百兩的銀票犯愁?”
戚秉章嘆了口氣道:“以前我倒是可以不計較,可現(xiàn)在不同了。自暮煙逃婚掉落懸崖后,門主一怒之下便切斷了對我們所有藥材的供貨渠道。我們店鋪現(xiàn)在賣得所有藥材都得從更遠更偏的地方購買,成本增加了不說,且新的藥材一旦供應不上,就只能降價出售舊的存貨。這還不算,更讓我們的藥材生意雪上加霜的是,賺的錢還要跟暗夜門三七分。你說我怎能不犯愁…”
而后接著道:“不僅藥材,就是其他如布莊、當鋪、酒樓等方面的生意,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暗夜門的影響。前幾日各個店鋪的掌柜開了個碰頭會,訴說這兩個月以來的諸多麻煩與困境,戚家這兩個月以來的商鋪進賬足足少了一半。我若再不嚴格管理府內的吃穿用度,一兩一錢地控制不必要的支出,以后戚家生意要是有個什么不測,恐怕連救急的可用資金都沒有?!?p> 屋頂上聽到此處的戚沐九,不禁暗暗驚嘆于暗夜門插手戚家生意的強硬力度,這生殺予奪的權力游戲玩轉得倒是隨心所欲??磥韾喝俗杂袗喝耸帐埃斦媸躯u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戚暮煙的逃婚,可能也只是暗夜門拋出的一個由頭,借以順理成章地擠走戚家的生意,以斂取更多的財富壯大自己的實力及影響力。難道東岳朝廷最近的蠢蠢欲動,真的與暗夜門脫不了干系?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暗夜門資助東岳朝廷與龍淵對抗?
戚沐九正在沉思之際,便聽到柳氏假惺惺地抹淚道:“都怪我沒有看好暮煙,害她丟了性命不說,還讓戚家陷入如今這般境地?!?p> “這不怪你,這或許是她的命。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有愧于她的母親。然現(xiàn)如今說這些都已于事無補,我也只能先顧及活著的人。眼前暗夜門步步緊逼,戚家不能一直這樣坐以待斃,總得想點辦法來解決眼前的困境?!?p> “老爺?shù)囊馑际恰远竟ザ???p> 待接觸到戚秉章肯定的眼神后,柳氏頓時了然一笑道:“老爺還真是與我想到一處去了。”
于是附唇于戚秉章耳邊低語了幾句,戚秉章聽后露出驚訝的表情,忙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當真要這么做?”
“無毒不丈夫。不試一試,怎知結果如何?他們購買藥材去鳳凰鎮(zhèn),就那些藥材的藥性,十有八九是運往墉城治療瘟疫之用。只消幾顆裂魂釘,我們就能置身事外,做壁上觀。即便到時候瀛都的朝廷依舊做縮頭烏龜,可盛京的朝廷就不會那么輕易罷手了?!?p> 戚秉章想了一會兒,似是鼓足勇氣道:“好,就聽夫人的放手搏一搏,事成后我們再舉杯慶?!闭f著歡喜地擁著柳氏步入里屋,屋內燈光隨之暗滅。
看來戚家那個藥材店老板已將她跟傅乾向他購買藥材的事情告知了柳氏,只是她剛剛說的裂魂釘、壁上觀又是什么意思?那裂魂釘不是暗夜門的獨門武器么,柳氏怎么會有?難道戚家在暗夜門有內應?裂魂釘要裂的又是誰的魂?她跟傅乾的,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