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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清歡

第四十四章 玉漏無聲畫屏冷

猶記清歡 有事冷宮找朕 5438 2018-04-26 02:00:00

  “哦?皇上直接杖斃了蘇宜蘭?”洛依塵放下筆,玉艾也停下研墨的手,看著打探消息的玉汐,有些驚訝于這樣的結果。

  玉汐點點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皇帝為什么查也不查就做出這樣的決定,只聽洛依塵嘆了口氣道:“可惜了,原本還想借著這件事出手鬧一場大的,不想就這么被皇上給攪和了,真是可惜?!?p>  玉艾不知道洛依塵到底要鬧多大,但此刻蘇宜蘭已死,應當是很好的結局了,而且此事無論如何都跟長春宮沒關系,洛依塵應該很開心才對,還說什么可惜?

  見洛依塵沒有要主動解釋的欲望,這姐妹倆也沒多嘴問,左右這個結果她們都不覺得可惜,笑笑就過去了。

  除夕的到來,本是宮里最歡愉的時刻,畢竟這一日除了宮宴外,還有戲可以聽,歌舞可以看。但是因著許貴人小產(chǎn)的事傳遍整座宮,而皇上兩日都宿在儲秀宮許氏那里,也算是撫慰了。全宮上下不敢太過喜悅,只略低調的過了這個年。

  十五剛過,許氏的事情也算是已經(jīng)過去,宮里因著新年又熱鬧起來,皇后左右閑的無趣,著命后宮諸人往翠梨宮看戲。凡是有品階的妃嬪都攜了丫鬟早早兒等在了那里。

  洛依塵好歹也是嬪位,座次排在了四妃之后。四妃前面還有李氏一席,皇后坐于正中。宮里雖說人也不算少,但在嬪位以上的也不過就這幾人,除卻她們之外,便都是貴人那些,都是兩人一桌,菜色也少了許多。

  皇后先點了出浣紗記,隨后便要李氏點戲,李氏一向喜熱鬧,點的戲文也自然是極熱鬧的,隨口便道要點那出劉二當衣。這本是一出鬧戲,倒也合了李氏的心思,不怪她愛看。再往后又是皇后點,略掃了眼戲單子,點了出雙宮誥。

  等著這三出戲都要唱罷,皇后方才將戲單子遞給了德妃,這四妃中德妃甚少出門,今日陪著皇后看戲,說白了便是給足了皇后臉面,皇后自然也是明白的。只德妃看也沒看,便單單點了琵琶記,放下戲單,不著痕跡的看了坐在下面的鈺嬪一眼。

  且說德妃的座次在四妃之首,賢妃又因病未至,原本的四妃也只剩其三。嬪位倒是還有幾人,璟嬪上官氏,文嬪吳氏,加上洛依塵,這三個人的座位便在之后。其余的就是一些貴人常在,只是在后面又放了兩排桌椅,跟著湊個熱鬧。

  德妃這戲點完,戲單子又送回了皇后手里,坐在她下首的洛依塵根本沒人搭理。這倒也好,若是皇后這會兒讓她點戲,那便是要跟她過不去了??梢娊袢栈屎笠仓皇窍雸D個熱鬧,不想惹事兒。

  “本宮記得,這出琵琶記雖不怎么歡喜,但好在最后落得個團圓,德妃這戲點的倒是好?!被屎笠膊恢菫榱私o德妃臉面,還是想要做些什么,總之是開了口,也是給了眾人說話的機會。

  “臣妾只是想著,咱們宮里若說詩書琴棋,當是各有千秋,唯有鈺嬪的琵琶,是咱們都比不得的,這會兒忽的就想起這出戲來,雖說只應了個名字,但也好看?!泵髅髋糜浥c這琵琶兩字根本挨不上邊,德妃卻牽強附會的誰也挑不出錯,洛依塵聽著,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自顧自的裝沒聽見,對著臺上的戲子發(fā)呆,企圖越過這事兒去。

  其實她的琵琶彈得也不過如此,跟真正的樂師比起來也就是半斤八兩。但她的琴好,是在云杭的時候得來的相思木,故而只在養(yǎng)心殿伴駕的時候彈了一次,就人盡皆知了。

  知道這件事之后,洛依塵真是恨死了自己沒記性,好好兒的瞎顯擺什么啊?這下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彈得多好一樣,到時候皇帝發(fā)話讓她獻丑,那就真是獻丑了。

  “德妃若是不說本宮倒忘了,不只是鈺嬪的琵琶好,就是德妃你,也算得上是精通詩書,又彈得一手好琴,可不輸與鈺嬪。”李氏這話雖說不是要將此事掩過去的意思,但也算是幫襯了洛依塵,無論德妃往下要說什么,總是將她自己也扯進去了,話里總要掂量些的。

  德妃向著李氏舉杯,笑了笑并不多語,似乎剛剛的事情只是一時隨口說的罷了,并沒有什么旁的意思。

  臺上的戲子咿咿呀呀的唱著戲文,洛依塵最是不喜這些,只是為了避著那群人的話頭,可勁兒的發(fā)呆。

  一出戲好容易唱完,皇后瞧著倒也差不多了,便命人賞了銀錢,換上歌舞,各自用膳。不料還沒吃兩口,就聽到太監(jiān)的聲音,說是皇上來了。一時間眾人忙整理妝容,起身迎駕。

  “才兒個聽著里頭唱著戲,倒不知是唱的哪一出?”皇帝今日也是一時興起,本是打算去鳳鸞宮看李氏的,卻得了信兒說這群女人都在翠梨宮看戲,自個兒待在養(yǎng)心殿也無甚大事,便帶著王大總管來湊熱鬧了。

  “是德妃點的琵琶記,臣妾瞧著那青衣倒是唱作俱佳?!被屎箅m說一向不算聰慧,但這會兒回話的時候也是想的周全。既然戲是德妃點的,好了也沒什么功勞,若是惹了皇帝不開心,也與她這個皇后沒關系。

  皇帝既然來了,自然就要坐在上首,皇后讓出座兒來,迎了皇帝過去,便又聽皇帝道:“是嗎?既然皇后也覺得不錯,便叫來再唱一回,朕也聽聽看?!币宦犃诉@話,皇后不覺有些飄飄然了,皇帝有多久不曾這樣給她面子了?

  臺上的舞姬悉數(shù)下去,又將剛才的人換了上來,到底也是因著皇帝在這里,戲班子的人唱起戲來比剛才更是賣力了不少。

  “唱的是不錯,待會兒將那唱青衣的喚來,多給些賞錢?!被实蹌偛怕犃嘶屎笳f青衣唱的好,這會兒倒也格外關注,自然覺得是不錯,當下令人去傳了旨意,要那唱青衣的伶人來跟前領賞。

  一折戲唱罷,王公公便將那青衣領了來,見到皇帝便拜。還沒拜完,就聽皇帝開口道:“起來吧,小卓子,給賞?!辈徽f旁的,尋常人來宮里唱戲,無論唱的怎樣,都少不得各宮主子的賞錢,但皇帝發(fā)了話,這賞錢的分量便大不相同了。

  皇后打量了下頭的青衣兩眼,越發(fā)覺得面熟,笑道:“妹妹們可覺得,這小伶長得像一個人呢?你們看不看得出來?”其實這人也并不多像,只是衣裳顏色有些相似,加之這會兒天家威嚴,有些緩不過勁兒來,面上多有拘謹,竟像是默然的樣子。

  在座的都知道她指誰,但因當著皇帝的面兒都識趣,懂得含笑不開口。偏是那上官璟,肆無忌憚地說出口:“臣妾倒是覺得,她像鈺嬪的模樣?!崩钍闲闹逡缐m會不高興,狠狠瞅了璟嬪一眼,使眼色叫她打住。

  “鈺嬪,你瞧瞧,這小伶是不是與你有些像?”聽到璟嬪開口,定妃也少了些忌憚,看了皇后一眼,見其并無怪罪之意,竟也隨著璟嬪的話說起來。

  “是有些像,卻是姿容更加艷麗些,皇后娘娘好眼力?!甭逡缐m心知躲不過,也并沒有如有的人料想的那樣沒好臉色,只是淡淡的說著。卻不知這話也實在狠辣,原本只是隨口說說,這話倒是顯得是皇后有心為之,刻意輕賤了她去。

  皇帝原是沒想這樣多的,只是覺得并不多像,只是女人間說嘴,犯不上細想。此刻聽了洛依塵的話,登時臉色就不怎么好,卻又礙著諸人顏面不好說什么。

  “本宮覺得,這扮相與鈺嬪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也怪不得能讓咱們看的上眼了!”皇后只覺得皇帝沒有怪罪,心里一時有些興起,反而以為皇帝今兒是由得她說了,嘴上愈發(fā)的沒遮攔了。倒是把之前太后教她的都拋諸腦后,忘得一干二凈了。

  眾人聽了這話都只是笑,卻也不敢再接著往下說了,到底鈺嬪也算是皇帝看重的人,一時得罪了無妨,只怕她后日里報復。李氏卻只是看著皇帝,她跟了皇帝有些年數(shù),自然明白皇帝此時心里是極其不爽的。

  皇后這話著實有些過了,看的上眼四個字對奴婢說還行,只洛依塵好歹也是嬪位,怎能容她這般輕賤做了筏子?然而大約也還是顧忌人多,洛依塵只是沉了沉臉色,而后便復又是原先的表情。

  “皇后娘娘說的是,既然娘娘看得起她,不妨將她留在身邊兒使喚也好?!甭逡缐m生怕皇后不答應,這事兒若是皇后答應了,日后少不得要被皇帝厭棄,自己此刻雖顯得委曲求全,來日在皇帝面前自是少不得好處。

  “那便留下吧,還是鈺嬪心細,凡事想的周全?!被屎蟛]有往深了想,反而是覺得這事兒不錯,日后想要如何說都成了。

  不料,那青衣還沒說什么謝恩,就又聽到皇帝說:“朕也覺得這小伶不錯,不知皇后愿否割愛,給朕做個貼身的侍女?”若是其他人不明白,李氏與德妃鄭氏卻是心知肚明,皇帝這是要護著鈺嬪了,只可憐了這好好的一個小戲子,只怕是活不到明兒了。

  “皇上喜歡是她的造化,臣妾怎會私藏了她去?”皇后忽的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感覺,鈺嬪本就狐媚,這會兒又去了個戲子在皇帝身邊兒,豈非日后宮里都成了戲園子了?

  一場好好的宴會竟有一種不歡而散的感覺,個人有個人的心思,沒個是干凈的。卻也是有的歡喜有的愁,各自回了宮苑。

  長春宮里洛依塵關起門來發(fā)了好大的脾氣,滿地上皆是摔碎的茶杯。若非玉艾攔著,只怕連皇帝前兩日剛賞的白玉茶盞也要給摔了。

  “小姐跟那起子老婦生什么氣,沒得落了身價?!庇癜贿呎f著,一邊將地上的碎茶杯收拾起來,免得被人瞧見,再傳出什么瘋話去,污了名聲。

  “那戲子算是個什么東西?!虧得我也算是正經(jīng)人家小姐,拿我跟那戲子作較,若不是在宮里,我定饒不了個賤人!”洛依塵素日里罵人都是不吐臟字兒的,今兒也是被皇后氣急了,一時間連這些也顧不得,只想著先出了氣再說。

  “小姐莫要與皇后計較了,誰讓人家是上官家的小姐,這會兒還是皇后呢?”玉艾并非有意激她,只是隨口說說,卻不料更是惹得洛依塵一陣嚷罵。

  “上官家難不成就全是好的?她上官云鶯不過就是上官家養(yǎng)的一條狗,用得著的時候叫兩聲,用不著了指不定就放在油鍋里燉了呢!”下油鍋是那地獄里頭出名的刑罰,此刻卻被洛依塵拿出來說皇后。

  “可真是不敢惹你,這會兒嘴比誰都厲害,虧得外人不知道,指不定被嚇死?!庇癜炊α?,少見小姐這樣呢!這會兒倒是更有人味兒了,不像以往,裝的不識人間羞恥事一般。

  “我可比不得那老娼婦厲害,瞧她那輕狂樣子,不就是有個皇后的金疙瘩,還不是個沒人愿睡的老婆娘!在宮里守這些年的活寡也是不易,若是我,倒是寧肯去春帆樓當個角兒也比她強!”別說是大家小姐了,就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也斷然說不出這話來,偏偏洛依塵說的順嘴,也不顧及顏面了,只肯罵的痛快就好。

  這話要是叫人聽見了,只怕多是不信的,想她在宮里的風評不說極好,也算得上不差。宮人太監(jiān)不說,就是那些個位分低的嬪妃也從不覺得她會跟人弄得臉紅。一向人家都覺得鈺嬪是個不當事的,不過是仗著皇帝寵她沒人招惹,實在是惹了也沒什么大礙,笨嘴拙舌的任人欺負。

  “小姐快別說了,外頭來人了,估計是皇上也未可知,這話往后在奴婢面前說說就罷了,萬不可嚷到皇上那里?!庇癜f完,將收拾好的碎茶杯扔了出去,順帶腳的張望了張望,果然是皇帝帶著王公公來了。

  洛依塵聽玉艾說了,也匆忙收了脾氣,偏是剛剛罵的狠了,這會兒臉上還有些紅。她略想了想,也是將就著,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又是那氣的厲害不敢說話的樣子,就是為了擺給皇帝看的。

  一進了寢殿的門兒,即被洛依塵推了出來,把門關上?;实墼谕忸^在站著,又是敲門,又是好聲好氣地跟她說話,卻也知洛依塵把所有的氣都算在他頭上,怎么也不理他。玉艾趁著倒水的空檔開了門,裝作不知皇帝還站在那里,洛依塵這回不好再將他推出門外,只是令玉艾回房歇息。

  皇帝一跨進來,便道:“知道你心里委屈,朕今兒當著人,不能不給皇后面子。你生氣總該有些緣故,若單是為了這事兒,朕給你賠不是,這樣可成了?”皇帝說罷,便是沖著她抱拳行了一禮。

  “皇上有什么不是?是臣妾的不是,好端端的怎生的像個下賤的戲子!哪里還有臉生氣,竟是該沒臉見人才是。”洛依塵也不這么快就給他好臉色,做戲就要做全套,更何況這事兒自己本就沒錯,借著這機會能讓皇帝對皇后多幾分厭惡沒什么不好。

  “還說不氣,左右不是朕將你看做那戲子,你也不該與朕生這氣??!”皇帝這會兒反而沒了脾氣,原以為她性子綿軟,哄上一句半句也就好了,不曾料,性子再綿軟里頭也是帶刺兒的,這事兒是沒這么好了結了。

  “臣妾哪敢跟皇上置氣?況且皇后娘娘說的沒錯,能看得上臣妾是臣妾的福氣,娘娘是公侯小姐,又母儀天下,臣妾算什么?趕明兒趁早搬到翠梨宮去,青衣唱到老旦就是了?!甭逡缐m越說皇帝越是急,她這話說的半點都沒錯,如今除非他處置了皇后,否則她也沒這么好說話。

  王逸卓從門口守著,倏爾聽了這話,不由得笑了。宮里的人都以為鈺嬪好欺負,連皇上都覺得她性子好,一拳下去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卻不知這人看著是綿軟,實則字字帶刃,句句如鋒。

  王逸卓又想著,便是剛才這句,皇后是公侯小姐,母儀天下,哪有這樣的氣度?反而丟了皇家的臉面;搬去翠梨宮,看著是句氣話,想來手上已經(jīng)收拾了東西給皇帝看吧!再說從青衣唱到老旦,這話聽著便多是悲涼,一派受了委屈的樣子。

  皇帝見洛依塵說完這話不住的想吐,趕忙給她拿了水去,又道:“瞧瞧,氣的這樣狠,你跟皇后置氣,反倒傷了自己的身子,到時豈不是如了她的意?”也不知是吐得沒力氣還是怎的,總歸是安靜了些,皇帝這才拉著她坐到身邊兒,又遞了被水過去。

  “今兒這事兒是皇后的不是,朕自會去找她理論,鈺兒大人大量,就別與朕計較了。朕記得你的生日大,正是年初二的好日子。只是當時因著許氏的事情也沒辦,朕聽說,晚過一個月的生日能長壽,到時候朕讓瑾瑜給花朝節(jié)的時候給你補上?!被实酆萌菀渍襾碓捳f,也是將她的注意力引開了。

  王逸卓從外頭聽著,心里好笑,若不是鈺嬪不想再在此事上深究,就看皇上現(xiàn)在這樣兒,只怕多說幾句就要跑到坤寧宮下旨拿人了。

  “臣妾不計較就是,皇上何必拿好處勾人?又不是什么整生日,沒辦就算了,若是真的在年下就辦,臣妾反又落了不是。”她已經(jīng)十五了,這個年紀正是該及笄嫁人的時候。一想到這里,不由得又憶及當日,允之還說,等她十五便迎入府中,這會兒卻是早已為人姬妾,心中大是不平。

  “說起來十五歲也是個及笄的時候,若不是你入宮早,這會兒也是要在家中大辦的,入了宮不比家里,朕卻不想你覺得委屈,改日朕便說給瑾瑜,按著妃位辦?!卞慌c嬪位在這事兒上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皇帝如此做倒像是天大的恩典了。

  洛依塵也不多推辭,只是點頭,隨后便推說身子不爽,并不將皇帝留宿。皇帝就是想要留下,大抵也是出于今日之事不好開口,又想著已有半個多月不曾碰她,心里也是憋屈,卻只能悻悻回了養(yǎng)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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