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尼姑庵也不是什么大的地方，只是來上香的都是附近百姓，瞧著倒是香火鼎盛。八個人再加上各自的一個丫鬟，少不得十好幾的嬌俏姑娘，同時進了庵里，不免就引人注目了點。
“三姐，要不咱們也磕個頭，求菩薩許個愿？”洛蓉看出洛依塵不喜這些神佛，但自小的教育卻讓她不由自主的想拜菩薩，一時間有些拿不準(zhǔn)，便怯生生的問洛依塵的意思。
“蓉兒喜歡便拜吧，我自不信，也就免了。你若是拜了可一定要心誠，心若不誠，不拜也罷?！甭逡缐m看出洛蓉的意思，人家要信便信好了，無論如何，她自不信她的。
一時間除了洛依塵，剩下的小姐丫鬟都跪在菩薩面前，雙手合十，認(rèn)真許愿。洛依塵見玉艾仍是靜立在她身后，不由得開口道：“你若是信這些便也拜拜，我又不是不許你信。”
“若是以往奴婢自是信的，只是如今看了小姐這樣子，便覺得與其信這些神佛，到不如信自己?！庇癜瑥那笆切诺?，但越是跟著洛依塵久了越是與玉汐一樣離經(jīng)叛道，果然是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丫鬟。
洛蓉聽了玉艾的話心中一凜，的確，寄希望于這些死物，為何不能信自己？隨即站起來，捐了些香火錢便罷了。
“三姐，我以前一直以為菩薩才是最有權(quán)力的，他們可以定人生死，只是如今卻覺得，不過是些死物，沒什么用?！甭迦嘏c洛依塵出了屋子，便在庵里轉(zhuǎn)悠著。
洛依塵笑了笑，隨即說道：“蓉兒說的對也不對，菩薩本身不能幫你，但若是利用得當(dāng)，也不僅僅是個死物?！庇卸嗌偃擞闷兴_的名義做虧心事，又有多少人借菩薩的手去懲戒他人。這些，談不上好壞，她卻不想與洛蓉說的太明白。
“可是三姐，他們利用菩薩做事，不怕遭天譴嗎？”洛蓉到底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也是常理。
“天譴？若是上天真有本事，為何不去劈死那些該死的人？”她身上的戾氣連洛蓉都感覺到了，也許真的是這樣，何氏的所為實在是過分。
八歲那年，洛清晏將她推下假山，同年，又兩次將她趕出府外，若不是她有師父護著，只怕早凍死街頭了。十歲，何氏將她煙雨閣所有的膳食都克扣到粗使丫鬟的分例，一應(yīng)下人只留下了玉艾玉汐兩個。
再說后來，乞丐的輕薄，山賊的追殺，險些讓她萬劫不復(fù)。便是一個月前，不是還找了個神棍來說她是妖孽嗎？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不可原諒的。
“三姐你，你沒事吧？有些人做的過分遲早是會遭報應(yīng)的，三姐不必放在心上?！甭迦刈匀荒芸闯鰜砺逡缐m同何氏的過節(jié)，此刻卻只能這樣說，總不見得要添油加醋，煽風(fēng)點火吧。
“嚇到你了？我也就是說說，好了，快回去吧，省的一會兒又有人說閑話了?！倍诉呎f話邊往回走，到底沒在談這些，否則洛蓉就算再怎樣也受不住這般離經(jīng)叛道的思想了。
還沒邁過門檻，二人便看到里頭驚人的一幕。這哪里是拜佛，分明就是潑婦打架。只見洛清晏和石凝霜招呼著丫鬟對著一個大肚子的婦人連打帶罵的。玉艾跟著洛依塵身后也是驚呆了，只是看著她們，也是無話可說。
洛清荷和蘇家的姐倆忙著拉架，倒是安菱站在一邊，什么也不說，一副看戲的樣子。洛依塵快走幾步，站在安菱旁邊，小聲問：“安小姐，不知這是，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樣子，潑婦罵街不過如此?！卑擦庾钍强床粦T這些平日里賢淑大度，私底下刁鉆蠻橫的，此刻也沒什么好臉。
“三姐，要不咱們?nèi)駝瘢趺凑f也是府上的小姐，傳出去可怎么好？”洛蓉也是擔(dān)心，畢竟一家的小姐，一個名聲不好，剩下的也會被連累。
“勸什么？一群潑婦罷了，玉艾，你去門口看著，別讓人知道里頭的潑婦是誰就成了?！甭逡缐m的話竟是連安菱都愣住了，她也是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罵了洛清晏，豈非是連洛依塵一起罵進去了，都是洛府的小姐，便是才想要解釋，就聽到洛依塵的話，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也是剛剛這事實在是......唉，也是這女人，沒事跟她們強什么齋飯香火。”安菱說著，也是無奈的很。
“齋飯？莫不是為了這一頓飯？”洛依塵瞬間有種無力的感覺，這石府和洛府好歹也是云杭大家，如何還缺了她們倆一頓飯。
“庵里每日只供一頓齋飯，這齋飯也有講究的很，她們雖是不知道什么講究，但一看這女人要，便就要跟人家爭，誰知這女人也是有些銀錢，偏偏不松開，又仗著肚子大，不依不饒就打起來了?！卑擦馍磉叺难诀叽丝涕_口，就連洛依塵都有些面子過不去了。
就為了一頓飯，還是不知道什么講究的齋飯，也虧得這兩個人能跟個村婦打起來。
“讓安小姐看笑話了，想來表哥他們也快回來了，要不咱們便往回走吧。”洛依塵這話的意思，無非是想讓安菱出手先將事情壓下來，卻是搬出了安辰他們，想來也更容易讓安菱出手。
安菱如何不知，若是此事叫安辰看到，必定是要說她不攔著，到時候也討不了好。只能開口讓人分開，又?jǐn)[出身份讓那女人不再鬧事。
洛依塵出門之后見玉艾強忍著笑意，聽了她說那齋飯的講究，也是忍不住笑出來。原來，那齋飯本就是給想生兒子的人準(zhǔn)備的，說是吃了就能讓懷了孩子的女人得個兒子。玉艾也是問了那庵里的小姑子才知道的，估計要是傳出去可要讓人笑掉牙了。
果然，等她們回去的時候那幾人早已等在那里。待看到洛清晏與石凝霜發(fā)髻散亂的時候，大多還是驚詫，只有石凝杰是見怪不怪的。
“這是去哪兒打架了？”陳子離站在一旁小聲說著，低著頭忍笑的樣子很是有趣。若說旁人倒沒看到，只是玉艾卻看得真切，轉(zhuǎn)而便給洛依塵指了指。
“哪里是打架，分明就是潑婦罵街?！甭逡缐m聽到這話，同樣小聲給玉艾嘟噥了一句。偏偏陳子離正注意著這邊，竟聽了個真切。如此便是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聲來。
“你們笑什么？莫名其妙的?！倍瘟杳C見陳子離趴到阿北身上，洛依塵用玉艾的肩膀擋著，一時間被二人給弄迷糊了。
“沒什么?！币姳蝗税l(fā)現(xiàn)，洛依塵趕忙收斂神色，轉(zhuǎn)瞬間搪塞了一句，也不敢再笑。剛剛在路上就忍得辛苦，這會兒笑完了也罷了。再抬頭看得時候，發(fā)現(xiàn)阿北身邊的陳子離也不再笑了，只是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行了，去撿些柴火，東西都獵回來了，待會兒吃飯?！倍瘟杳C見他們不笑了，便揚了揚手里還活著的兔子。不但是他們，其余的人聽了這話也各自讓丫鬟小廝去撿柴火，殺這些活物。
原本這些人就都是些大家小姐少爺?shù)?，很少吃這些東西，如今見了自覺新鮮，加之沒有家里的長輩，用不著守著規(guī)矩，這會兒是個個如同饕鬄一般。
“沒想到這些東西也是極好吃的，三姐，回去讓小廚房做吧?！甭迦匾娐迩搴刹]有盯著她，便小聲跟洛依塵商量。
“沒見過世面的東西，這也叫好物不成？果然是小門小戶庶出的女兒，終究上不得臺面?！碧K方怡是蘇府的嫡長女，最看不上的便是庶出二字，尤其還是洛府出來的，除了清荷，一個比一個不如。
看到洛蓉瞬間尷尬的深情，洛依塵看向蘇方怡的眼神也凌厲了不少。很是不留面子的道：“蘇小姐恐怕是忘了，你手中拿的，嘴里嚼的，同庶出女兒的沒有半分區(qū)別。如此，誰又比誰高貴多少？”也是這蘇方怡找事，否則倒不至于被嗆聲。
“看來是洛三小姐愿意與庶出女兒相提并論了，也是，三小姐生母早逝，一向沒人教養(yǎng)，怨不得如此?！笔芤彩莻€記仇的，元宵的事情他記得比誰都清楚，這會能報仇那可是巴不得。
洛蓉心里此刻雖是不好受，但更多還是覺得有些愧疚，看著洛依塵為了替她說話被這些人如此說道，自然會覺得是自己的緣故。
輕輕的拍了拍洛蓉的手，示意她無妨。要說吵架罵街，她們這些人怎么也比不得她這個喝市井之水長大的。
“石公子這話說的是實理兒，我便是沒人教養(yǎng)，也好過那起子二世祖，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大家出身不成?！北鞠肽檬苕渭怂捩絹碚f事，只是礙于人多，到低說不出口。
“再怎樣我爹也是二品官，不想有的，不過是四品家眷，還是死了娘的?！笔绾文芸粗约腋绺缡軞?，自然也開口幫聲。
“瞧著今兒是真要把話說開了，既然有的人不想要臉子，我也沒必要給他留著了?！甭逡缐m忽然就笑了，原本以為不過是嗆聲幾句，不想這些人也是不依不饒，既如此，大家都別好過就是了。
“三姐，算了，我都不在意，三姐沒必要跟他們過不去?！甭迦貙嵲谂侣逡缐m將人得罪狠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她們。
“你肯吃虧，偏我不肯，如何咱們也是官家小姐，容不得商人之女說什么嫡庶。再者，就算要分，難不成在場諸位都是嫡出？就算是平妻，也是要執(zhí)妾禮的?！辈恢谷绱耍迩尻淌抢^室所出，洛清荷是過繼之女，蘇茂和蘇宜蘭是平妻的兒女，真算起來，沒幾個真正干凈。
“你！洛依塵，你不要太甚！”開口的竟是石凝霜，雖說她是嫡出，但因著母親原本也只是平妻，不過是后來原配死了才理所當(dāng)然扶正的。
“欺人太甚？這話原本也是蘇小姐起的頭，蓉兒再如何，也是我洛府的人，嫡庶尊卑由不得旁人說閑話?！彼褪遣灰啦火堄秩绾危彩歉?，就要吵到低。
“洛小姐消氣，此事的確是我蘇家管教不嚴(yán)，茂在此賠罪就是，還望三小姐大人大量，莫計較才是。”蘇茂這會兒才開口，分明就是等著她把人得罪干凈了才講和的。
“玉棠也是年紀(jì)小，蘇公子不介意就好?！倍瘟杳C便是怕洛依塵借著跟她們吵，趕緊趁著洛依塵沒開口接了蘇茂的話。這丫頭的嘴也實在是太伶俐了些，想來這會兒也是有所顧忌，真是要罵街，只怕也是個中好手。
段凌肅剛說完，陳子離便拽了拽他的袖子，這會兒說的什么話。隨即走到洛依塵身后，輕聲道：“主子的話，來日方長，到底雙拳難敵四手?！?p> 聽了這話，洛依塵總算安生了，她一個人就算說的過這些人，總也要顧忌安家，這話說的倒是對。要說陳子離也是借著段凌肅的名頭，他自然知道，這話若是他說，到底分量輕些，不及段凌肅說來的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