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的時候,長風(fēng)車行的尉文通帶著一支車隊專門來化隆縣彎了一趟,化隆縣離鄯善的距離實際上并不遠,也就三百里路,并且路上沒有沙漠,全部是草原荒地。長安的大興醫(yī)塾和樓觀都需要藥材,原先還要從西域商人手中購買,現(xiàn)在感覺就是自家有貨,尉文通這次來,就是要把姜菲準(zhǔn)備了近兩個月的藥材一次性全部運走。
楊崇特地在家里請尉文通和元九吃了個飯,燒菜的婢女是從長安帶來的,菜也越燒越好,讓尉文通兩人是不停地稱贊。楊崇勸元九道:“元大哥,你老趕著那輛馬車有什么意思,不如過來幫我忙吧?!?p> 元九看看尉文通說:“我能幫上你什么忙?”
“太能了?!睏畛缫稽c不含糊地說:“你看我這里,都忙成什么樣子了,就缺識字的人。下個月榨場再一開,我還真的是人手不夠,就是孤地藏,我都準(zhǔn)備讓他還俗了。”
尉文通聽了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才說:“楊崇,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擔(dān)心嗎?”
“擔(dān)心什么?”楊崇猜到尉文通想說什么,明知故問到;尉文通收斂起笑容說:“裴翊死了,你以為赤金突厥和史蜀胡悉這兩幫人會放過你?赤金突厥可是和沙陀寨打了好幾仗了,現(xiàn)在他們也許不敢殺到邯川戎來找你,但是要想壞你的事,是輕而易取。你把榨場建起來,就是給他們樹了一個靶子?!?p> 楊崇點頭道:“我就是要他們殺過來,我手下有一千精兵,正等著他們呢?!?p> 尉文通提醒道:“赤金突厥前來,不會低于你的人數(shù),甚至?xí)谡龅纳倘酥邪才艃?nèi)奸,你可不能太大意了?!?p> 楊崇笑道:“尉大哥,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元九點點頭道:“如果我過來,你需要我做什么?”
楊崇大喜道:“一個差事是幫我在鄯善等地購買工匠,無論他是做哪一種活的,只要是工匠,我都要;還有一個差事就是負責(zé)邯川戎的工坊,姜菲姑娘畢竟是個年輕女子,不能長期的管下去?!?p> 元九斟酌了一陣說:“我還是先幫你買人吧。等這次回長安辭了差使,我就從張掖一路逛起,下次來的時候一定給你帶兩個工匠過來。文通,現(xiàn)在開始我就恢復(fù)元弘昭的名字,楊崇,我走的時候需要錢,五百兩銀子?!?p> 這都不是問題,楊崇這次來上任,帶著上萬兩銀子,同樣,姜菲也帶著五千多兩銀子;楊崇問都沒問元九要干什么,就把銀子支給了他。第二天送走了車隊,楊崇正在衙門里琢磨事情,就聽說王挺求見,楊崇立即迎了出來。楊崇一直聽說王挺沒走,雖然感覺很奇怪,也沒有多往深處想,估摸著王挺是不是有什么買賣沒放下;論官銜,兩人差不多,但是要論在軍中的資歷,楊崇是根本無法和王挺相比。
王挺性格耿直,看楊崇對自己很尊重,心里高興,落座后就實話實說:“在山吃山,在水吃水,邊關(guān)諸戍沒有不撈外快的,邯川戎在我手上就是允許一些走私,但那都是大家族的生意,下面的兄弟實際上沒有獲得多少好處。我一直是以為是邯川戎地理位置造成的,現(xiàn)在看,還是我的頭腦不夠?!?p> “是嗎?”王挺絕不是個頭腦不夠的人,楊崇微笑道:“王將軍要是有空,下個月榨場開放的時候,不妨過來看看,對什么生意有興趣,以后我們可以合伙做?!?p> 王挺心想這也太快了吧,于是問道:“楊主事認為肯定吐谷渾的人肯定會來,他們可是一直隔斷著這條商路?!?p> 楊崇斂起笑容說:“吐谷渾他之所以敢隔斷吐谷渾商路,是因為沒有這條商路,他也照常能和大隋做生意;所以只要我們隔斷走私生意,他就會主動開放這條路,榨場就能應(yīng)時而生,只不過化隆縣的條件比湟水縣差點。王將軍經(jīng)驗豐富,相必有些事比我更加清楚,譬如赤金突厥?!?p> 楊崇了解過,王挺曾不止一次和手下談?wù)撨^這股強盜,甚至一次酒醉后還說直到有人和赤金突厥有聯(lián)系。王挺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道:“赤金突厥是個傳說,在葫蘆河一戰(zhàn)前從未有活人見過他們,官軍中曾一度以為他們是某些人的偽裝。聽說沙陀寨曾經(jīng)把赤金突厥的尸體運到鄯善、高昌懸賞,看有沒有人認識那些人,可惜毫無所得。”
在外族人的眼里,一個民族的人看上去都差不多。楊崇在現(xiàn)代社會曾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幾個去非洲辦事的人,拿錯了護照,卻坐著不同的班機回國,在非洲的機場,根本就沒有人發(fā)現(xiàn)護照上的照片與真人不一樣。沙陀寨的這種做法無異于大海撈針,除非,除非沙陀寨知道,鄯善、高昌有赤金突厥的人,那么也許就會有一個賣菜的伙計,或是一個住在隔壁的街坊,認出這些人。
楊崇小心地問道:“王將軍認識沙陀寨的人?”
王挺不在乎地說道:“邊關(guān)的將領(lǐng)幾乎人人認得沙陀寨和天狼幫的人,他們和很多大人物的交易都需要我們的幫忙,更何況我本來就是太原王家的人。”
楊崇能夠理解,沒有這些將領(lǐng)幫忙,豪門的走私生意容易出差錯不說,更會造成聲譽上的影響,太原王家也是并州有名的豪門,王挺對他們來說絕對是自己人。不過楊崇沒有吱聲,因為王挺不會無緣無故地告訴他這些,楊崇下意識地認為,王挺是準(zhǔn)備把沙陀寨或天狼幫的人介紹給自己,以免自己以后斷了他們的財路。
誰曾想王挺說出的是另外一番話:“但是這些年,我沒掙到什么錢,家族對也我很不滿意,因為我加入了歲寒堂。所有的生意,實際上都是歲寒堂安排好的,無論我們,還是走私的商隊,說到底,就是工具;歲寒堂給我們的,不是金錢,而是所謂的秘密,讓我們有軍功可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