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過來這里?!敝x萊黑站在前方坍塌處招手,他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快,讓人感覺這里對于他來說并不是戰(zhàn)場,而是游樂園。
而且還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伊森和科爾跟隨著那個家伙往前行動,兩人早已經(jīng)不耐煩,因為距離剛剛看到的敵方總攻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多分鐘。
他們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會突然聽到炮火轟鳴的響聲。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消滅那些坦克,但如果因此而耽誤了時機,造成其他好友的傷亡,那他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然而當他們拐過彎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謝萊黑了。大雨并沒有停,最奇怪的是戰(zhàn)壕里開始彌漫著大霧,霧氣中科爾只能看到烏黑的戰(zhàn)壕墻壁以及伊森的輪廓,除此之外其他的全都看不到。
“那家伙跑哪去了?”科爾問道,他看著那個輪廓,但是那個輪廓并沒有回答他,甚至連動一下也沒有。
“回答我,圣人!”科爾隱隱覺得不安,他快步過去,穿過迷霧,結果卻只看到一具黏在鐵絲網(wǎng)上的尸體。
那雖然不是伊森,穿著上也不是伊布瑞布斯軍裝,但是科爾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他一直看著那個人,心里越來越感覺熟悉,似乎有一段記憶即將從他的腦海最深處鉆出來,但又好像被一面無形之墻給阻擋住,這種痛苦讓他覺得有些氣餒。
“科爾,你在看什么?”伊森問道。科爾回過頭去,看到有個人影從大霧中走了出來,那正是伊森。
“沒什么。”科爾無視了那具尸體,他朝著伊森走去,“那個人呢,你們找到暗道了嗎?”
“沒有,一轉眼他人就不見了,我總覺得不對勁啊,科爾?!币辽B續(xù)兩次轉頭看著戰(zhàn)壕盡頭,那里的墻壁上有灰色粘稠的泥土混著雨水流下,地上還有很多混亂的腳印。
“那我們照……”科爾說道,然而他還沒有說話,那個謝萊黑卻從霧里鉆了出來。
“你們在干什么呢,我在地道入口等了你們好一會兒。索圖薩的軍隊就快攻過來了,你們還有空在這里聊天?!敝x萊黑指責他們,他的臉上難得的出現(xiàn)一絲慍怒。
科爾和伊森互相看了一眼,他們沒有改變主意,也沒有再提到其他主意,只是默默地跟在謝萊黑后面,在經(jīng)過一個臨時作戰(zhàn)指揮帳篷后,他們終于來到了謝萊黑所說的地道入口。
那個入口就在一條防空洞里面??茽柾揽斩蠢锟戳艘粫锩嬉黄岷冢x萊黑從身上拿出一支燃燒棒,點亮之后帶頭進入那條防空洞里面。
這里到處都漂浮著一股惡臭,卻沒有看到半具尸體,有的只是骯臟的污水以及漆黑的水泥。他們往前移動,有時候會踩到柔軟的泥坑,然后整個人突然間陷下去。好在泥坑并不是很深,所以他們也只是下半身沾滿了那些惡臭水泥。
謝萊黑走到一塊比較高的位置,然后他將地上的暗門拉了起來。科爾他們跟隨著謝萊黑爬進地道里。在到達地道里面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里比上面的防空洞更加黑暗,腐臭的氣味也更加濃烈。
燃燒棒能照亮的范圍非常有限,科爾只能看到從凹凸不平的墻壁上流下來的雨水,還有長在天花板上的細碎綠色植物,再仔細一看,那些植物上好像還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好在地道里沒有漫水,也沒有敵人埋伏,他們很快就從地道出去,進入了一處從地下鑄造起來的火炮壁壘。
整個壁壘內部只有一個向上的長方形口子,明顯這是為了方便火炮炮管移動位置,打擊其他方位的敵人。但除此之外,其他位置都是一片漆黑。
伊森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那個窗口,踮起腳拿出望遠鏡看著戰(zhàn)場??茽柡椭x萊黑忙著將火炮移動位置,并且裝彈。
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一片寂靜,科爾總覺得內心之中十分不安,他迫不及待地問著伊森外面的情況,但是伊森一直拿著望遠鏡,一直沒有回答他。
“我看到他們了?!边^了半會,伊森終于指著前邊喊道,“二點鐘方向三百米遠!”
轟炸持續(xù)了十分鐘,他們一直打到所有炮彈用完為止,所以從頭到尾科爾都沒有看到戰(zhàn)場上的情況,所有的攻擊都是在伊森的指示下進行的。
但令科爾覺得怪異的是,在停止炮擊之后,整個戰(zhàn)場又一次陷入沉寂之中。沒有槍聲,沒有爆炸聲,也沒有慘叫聲,他好像身處于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甚至連旁邊同伴的聲音也聽不到。
“伊森?”最后他打消了想去窗口查看情況的想法,然后他抬起頭來,卻看不到半個人,整個壁壘內部只剩下他一個人。
“伊森!”他突然間覺得有些心慌,但是他并沒有貿然跑回地道里去,而是走到了窗口這里,可是一靠近他又踩到了某種堅硬的東西。
他低下頭,借著從窗口處分散下來的光線撿起了地上的東西。隨后他對著光線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部望遠鏡,上面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是沾了泥巴還是血。
“……”科爾本來以為伊森出事了,可是身后突然響起了好幾個男人湊在一起的低語聲,科爾以為是伊森和謝萊黑在說什么,便猛地轉身去看,卻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人。
不過他發(fā)現(xiàn)墻角那里好像有什么在動。
他緊盯著那個地方,那東西隨著時間推移而緩慢起伏,看起來就好像有一個人正從泥潭里爬起來似得,十分驚悚。隨之在他的耳邊還響起了男人的吼叫聲,那聲音好像跟眼前那堆東西沒有多大關系。
他以為那就是謝萊黑所說的“躲起來的敵人”。所以他緊張地轉頭去看,并把槍口對著那里,可是這時候除了黑暗之外,他幾乎看不到其他東西。
他感覺那片黑暗就好像從一個人的形狀變成一窩毒蛇,正在緩慢地交纏蠕動,而且還朝著他這里壓了過來。在這一瞬間,科爾的心里出現(xiàn)了一股奇怪的情緒,這是他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轉身跑向地道,拉開門之后直接跳了進去,然后一路奔跑離開地道。在進入防空洞之后,他摔倒了一次,這一次讓他全身徹底濕透,但最后他還是摸黑找到了出口。
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天黑了,科爾不明白自己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伊森在哪,那個謝萊黑·道森又在哪里?
這一切都是一個該死的謎!然而他并不想解開這個謎,他覺得伊森可能是回去了,雖然他現(xiàn)在還找不到理由可以說服自己來相信這個說法。
他一路奔跑來到了集合點,可這里連半個活人也沒有,只有滿地的尸體以及老鼠昆蟲之類的食腐生物。
這些尸體似乎已經(jīng)停放了很多天,大多已經(jīng)發(fā)黑發(fā)臭。科爾在尋找其他人的時候還不小心踩到了一具尸體,結果整只腳都陷進了那具尸體的胸腔里。
他拔出了腳,繼續(xù)尋找著其他人,但是繞了大半邊戰(zhàn)壕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人,連那些原本受傷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難道他們是被其他部隊接走了嗎?”科爾疑惑地想著,但是這明顯不太可能,這里的傷員大概有六七十個,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帶走他們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些人都去哪了呢?
更奇怪的是,這不過才過了一個多小時而已,為什么突然間天就暗成這樣了,這就好像瞬間從早晨來到了夜晚,十分地耐人尋味。
科爾忽然感覺到了詭異,自從謝萊黑出現(xiàn)之后這一切就開始變得不正常。雨中大霧,黑暗濕臭的防空洞以及地道,還有那個低矮壁壘,這一切都顯得那么怪異。
就在他一邊思考著這些問題,一邊注意四周情況的時候,一場大雨再次降下,讓原本已經(jīng)濕透的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四周變得更加漆黑,科爾只能用自己的軍外套裹住頭,然后快步地往前跑去,希望能找到一處可以避雨的地方。
然而他因為看不到路的關系而被絆倒,地上全是水和水泥,有一部分水灌進他的鼻孔里,讓他覺得又辣又難受,但是他來不及把它咳出來,因為他已經(jīng)摸到旁邊的墻上缺了一塊。
那好像是一個洞,一個墻洞。里面有多深他不知道,但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該躲在這個洞里面度過今晚,而不是四處亂跑,然后尋找他的隊友。
想到這里,他趕緊爬了進去,然后坐在洞口看著外面的大雨。
雨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大,呼呼聲在戰(zhàn)壕里亂竄,像是一大群孤魂野鬼在尋找一副新的肉體,又像是被施以/酷/刑的倒霉家伙,它們一直慘叫著,而且從來不會在一個位置上停留太久。
科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幻聽了,但他總覺得外面很危險,于是他往洞里面挪了挪,可接下來他卻碰到了一堆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在被他碰到之后就倒了下來,靠在他的身上。科爾的手和那東西相觸碰,馬上就碰到一塊冰冷且柔軟的東西。
這時候他很肯定,那是一個人。
這倒沒有讓他覺得有多恐懼,只是被一具尸體倚靠的感覺并不太好。他覺得有些惡心,又不想把這具尸體拖出去,所以他只能把那具尸體扶起來,然后推開。
在推開的一剎那,他還摸到了一輪堅硬的物體。他將那物體摸了一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盞油燈,而且當他提起來的時候,能明顯地感覺到里面還有液體在隨著他的動作而左右流動,撞擊瓶身。
油燈里面有火石,科爾在點亮油燈之后先看向那具尸體,而當他看到那具尸體的臉和散落在地上的物件時,科爾的心瞬間墜落恐懼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