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縣尊本以為抬出進士身份與官身可讓對方投鼠忌器,沒成想這群不管從穿著抑或精神面貌來講都像極了他心中所認定的官軍似的隊伍竟是反賊,噩耗輔一降臨,其人先是啞口無言呆愣當場,緊接便兩眼無神的癱軟在地,而他的隨從也跟著自家老爺步伐,一個大頭磕到了地上,嘴里喊著爺爺饒命的話。
那股子莫名的頤指氣使的氣場直接就蕩然無存了。
“大哥,跟他啰嗦干甚,為了自己名聲,連自家女人跟閨女都敢不要的混蛋玩意兒,留著也是浪費糧食,還特么進士呢,不虧被人喚作衣冠禽獸,一刀砍了得了?!蓖躞拊缈此豁樠?,見他這副尿樣不禁慫恿道。
這話說的,本就被嚇到呆愣的李縣尊褲襠里頓時傳出一陣尿騷味,那身剛換上的衣裝再次作廢。
王軼聞言手上稍微用力,鮮血順著刀刃流了出來,只他卻又趕忙停下,想片刻,奸笑道:“什么進士不進士的,聽聽便也罷了,就算真是進士,到死也不過一縣太爺,有甚出奇的,至于一刀剁了他,卻是太過便宜,他不是愛惜羽毛注重名聲么,咱就把他拉回島上,讓他做個賬房,也算從賊了,等消息傳回他家,看他這名聲還能剩個啥!”
話說此人會否寧死不屈,誓死不從賊,王軼還真不信,有那心性,早前便跟饒萬戶的人拼命了。
果不其然,在王筠等人哄堂大笑聲中,其人只失魂落魄的被帶走,渾然沒有丁點尋死覓活的模樣。
這位可是出仕做過官的讀書人,比李孝昌高到不知哪里去,怎么說也差著兩級,日后再大肆宣揚一番,說不得能鼓動幾個對朝廷不滿或比較有野心的讀書人來投。
不過那些都是后話,在實力達到一定程度之前,人們連黑旗軍的名號都不定聽說過,誰吃飽撐的去投他們?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還是得四處征伐,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盡快擁有自保之力,到時進可攻退可守,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這天晚上王軼等人在船上湊合了一宿,事情太多,一天功夫明顯不夠,主要是村落各種物資的搬運耽誤了時間,加之饒萬戶多年打家劫舍,除了黃白之物,還積攢下甚多亂七八糟不好出手的財貨,雖然量不多,可太凌亂。
破家值萬貫么,再窮再破的村落也能淘換出甚多壇壇罐罐,何況饒萬戶的村落外觀上看去挺落魄,內(nèi)里則著實有些好物件。
亟待第二天中午,一眾人等才在王軼一聲令下之后拔錨升帆,繼而沿著離海岸線不遠的地方行船,只這次,他們的航向卻跟來時相反。
而在船隊離開村落大約一個多時辰后,已被燒成灰燼的村落周邊出現(xiàn)了零散戰(zhàn)馬,若細細看去,可不正是明軍哨探無疑,他們在略作查探之后撥馬離開,不長時間,一支以千把步卒為主的朝廷經(jīng)制兵馬拖拖拉拉的來到左近,停駐村外片刻,有人進到內(nèi)里,懸又出來之時臉上已掛滿笑容,待來到穿著一身山文甲的官員面前,其人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緊接大叫道:
“賴大人聲名遠播,所部安東衛(wèi)軍威強盛,那些天殺的倭寇攝于威名,已是遠遁他處,只村里沒有一個活口?!?p> “哎誒?!彬T在戰(zhàn)馬上的將軍聞言拐著嗓子不悅道:“什么叫遠遁他處,到底還是年輕啊,咱們可不是嚇退了倭寇,而是憑借將領(lǐng)不惜身、士卒不惜命,經(jīng)過艱苦卓絕的戰(zhàn)斗才將倭寇擊退,我本人都親冒鋒矢、身披數(shù)創(chuàng),并成功斬得首級…對了,那兩家干仗的看樣是外來戶勝了,既如此尸首他們不可能帶走,一會兒四處找找收集起來,這可是實打?qū)嵉能姽?,丁點都沒作假,注意重點在饒景峰的人頭,他多少還值點錢?!?p> 來人聞言滿臉羞愧,懊惱道:“還是大人想的周全,屬下絞盡腦汁,也不可能想出此等萬全之策?!弊焐险f得好聽,這人心底卻在暗罵,這點破事兒誰能想不出,左不過給這位爺添點樂子,誰讓人家是領(lǐng)導呢。
“行了,大人我聰明還用得著你說?趕緊的找尸體,早去早回,衛(wèi)所多舒服,在這兒呆著作甚?!逼淙艘荒槻恍嫉馈?p> ……
黑旗軍船隊甚至沒有回返靈山島裝卸物資,他們的的船只較多,把饒萬戶家底打包帶走也沒能將所有船艙填滿,還剩了不少艙位,故而王軼乾綱獨斷,指揮船隊朝下一個目標進發(fā)。
靠著這年頭的通信條件與木帆船的速度,如果配戰(zhàn)船護送沙船與物資回島,勢必會減少己方準備用于戰(zhàn)斗的兵力,可要不護送,他還真不放心。
接下來,他不打算再玩兒夜襲了。
按理憑著他的船隊規(guī)模、裝備構(gòu)成以及呈碾壓狀態(tài)的人員配備,真刀真槍的與??軅冏鲬?zhàn)壓根死不了幾個人,就這次與饒萬戶之間的戰(zhàn)斗,陣亡三人中有一人是失足落水而死,放到白天有很大概率可避免此等倒霉事兒的發(fā)生。
再者,夜戰(zhàn)偶爾玩玩兒還成,每次都這么打,太累人,那事先做出的計劃、各種因素的考量都太多,王軼手中又沒有參謀團隊,僅靠一群二把刀在那兒群策群力,非常容易出問題。
不過白天作戰(zhàn)也有不便之處,對手可較早時間發(fā)現(xiàn)來襲船隊,進而提前開溜,且海盜們也得吃飯過活,如今天氣合適,海面上跑船的商隊隨處可見,正是干活的好時節(jié),非常容易撲空,造成船隊的無功而返。
好在海盜們不可能做個純粹的無根浮萍,大多都有固定落腳點,財大氣粗或者實力雄渾者還有自己的碼頭私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把那些地方劫了也能極大打擊海盜們的實力。
而且海盜劫掠后要對獲得物資進行發(fā)賣,他們身份見不得光,不可能親自上手,勢必有中間人存在,實在不成把中間人干掉,斷了財路的同行們還能撐得幾時?
至于此行動會否引得海寇們?nèi)巳俗晕?,進而聯(lián)合起來與其做殊死一搏,王軼更是巴不得如此,他正愁一家一家的找尋太過繁瑣,反倒不如一網(wǎng)打盡來的干凈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