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木孤卿離去半刻不到。
三道氣息不弱于他的啟魂王境不約而至,降下半空后身后數(shù)名同是紅衣打扮、袖口繡有古體戮字的融魂魂師四散而出。
嘗土結(jié)印,爬樹搜尋,儼然一副各司其職的模樣。
只剩三名身著灰白勁裝的啟魂王境相對而立,若是魁木孤卿還在原地便會發(fā)現(xiàn),這三人,赫然便是在戮宮有著白衣使之稱的啟魂好手。
“老魏,你說就為了那道匿名傳來的消息,便叫你我三人吹了萬里風(fēng)沙,宮主真當(dāng)我巡海樓是門內(nèi)那些吃干飯廢物不成?到時消息傳遞不及時,便又怪我等玩忽職守…”
說話之人樣貌平平身材中等,只有頭頂禿了拳頭大小的程亮頭皮,讓他不至于被淹沒在人海之中。
被他喚作“老魏”的,卻是個五短身材,即便不動嘴,那兩撇八字胡也會微微跳動。
“莫要亂嚼舌根,有些話當(dāng)著你我兄弟三人可隨便說”,拇指與食指輕搓著故意修剪的八字黑胡,“老魏”用眼睛掃了掃正在搜尋蛛絲馬跡的一眾手下,“當(dāng)著他們,便不要亂說了”。
一旁未曾插話的“兄弟三人”之一,雙眉相連的瘦高個兒突然提高音量,“宮主之意,豈是我等可擅自揣摩的?領(lǐng)命辦事便好,其他也無需我等多想”。
便在此時,一名鼻頭碩大的紅衣魂師興奮跑來,“大人…大人,就是他的味道,絕對沒錯!”
三人目光下移,同時聚集到魂師手中啃得果肉模糊的半邊山桃。
“信者!”,禿頭中年突然大喝一聲,林中有人高呼回應(yīng)后才接道:“立即傳訊回宮,便說‘賊子確在南州,屬下正在竭力追蹤’”。
喝聲灌了魂元,不大,卻能清晰傳出數(shù)十丈。
這明顯是一行人中主事之人的禿頂中年微微一頓,賞給紅衣魂師一記贊賞目光后沉聲道:“收攏人手,盡快追上那游魂崽子!”
其余兩人隨之?dāng)科鸱讲懦霈F(xiàn)的抱怨懶散,各自召集著屬下魂者。
時間不長,一只北洲特有的飛禽魂獸從林內(nèi)沖天而起,目送其化成黑點(diǎn)消失天宇后,主事禿頂?shù)秃鹨痪洹俺霭l(fā)”,人群之中兩名長相怪異的紅衣魂師越眾走出。
一人是方才撿到魁木孤卿吃剩桃核的碩大鼻頭,一人顴骨明顯,眼球外凸。
只見鼻頭異于常人的紅衣魂師犬獸一般四處嗅了半晌,忽而站定睜眼,“這邊!氣味帶有血腥,似乎是受了傷”。
禿頂管事目露沉吟,向著三人中修為最高的瘦高一字眉投去一道詢問目光。
畢竟在他們所知道的情報中,那人戰(zhàn)力可是能夠比肩掌魂尊者的強(qiáng)大敵手,若是貿(mào)然追上惹惱了他,說不得他這一隊(duì)巡海精英便要埋骨異鄉(xiāng)了。
那開了魂界的瘦高魂王顯然也在權(quán)衡其中利弊,見到圓滑主事投來的目光之后,本就皺著的一字眉緊緊靠攏。
“追!”
……
魁木孤卿并不知道,或者說連他體內(nèi)那道“老不死”的靈體也料不到,二人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氣息掩蓋,并不包括本身氣味。
這般全力飛遁持續(xù)了三個時辰之后,魁木孤卿忽然面色怪異減緩速度。
祖山輕咦一聲,有些不明白方才還是一副巴不得燃魂跑路的少年,為何會突然減速。
“這…便是煉皮之境?”,魁木孤卿擼起魂裳袖口,見到清晨還是傷口密布的皮膚不僅恢復(fù)如常,還不時閃著之前從未有過的乳白熒光之后,不由目瞪口呆。
他也是恍然發(fā)覺,以往這個時候該是滾燙如炭的無上秘寶只是輕微發(fā)熱后,才聯(lián)想到的諸多煉體益處,自然是一陣控制不住的新奇歡愉。
還以為出現(xiàn)何等嚴(yán)重狀況的祖山低罵了句聽不清的渾話,又是滿口氣急敗壞。
“煉體高深者斷肢都可重生,你這算甚么!連煉皮門檻都還差了不知多少。后面那三個偽王不知用了何種方法掌握了你的行蹤方位,此時不跑,你難道想讓老夫左手也斷了不成!”
魁木孤卿悚然色變,連下方漸漸變得不再稀少的村鎮(zhèn)人煙也顧不上多看,一路南逃。
……
一夜之后,西洲永戮城。
外界兇名赫赫的戮宮黑衣使正匍匐在光可鑒人的大殿之中,身旁還躺著一只以速度聞名大陸此時已是力竭而死的玄級空隼。
令人膽寒的沉重寂靜持續(xù)半晌后,熊絕看著手中化為齏粉的薄紙猙獰低笑,“原來躲在南州…游魂的家,不是在東洲的嗎?”
大殿空曠,自然無人作答。
“南州…這倒省的本座出師無名了”,裴洋見到時還在心內(nèi)暗自評為“平凡老農(nóng)”長相的熊絕此時上身前傾,一股不知從何而來、令人作嘔的猩紅煞氣彌漫殿內(nèi)。
下方名副其實(shí)的黑衣心腹豁然抬頭,只在熊絕身前才露出的兩只三角細(xì)眼滿是震驚。
“主上是要…開始了嗎!”
熊絕乖戾盡顯,直接無視了問話之人,待到那聲被惶恐充斥的“屬下該死”回蕩殿內(nèi)后,他才雙手撐膝,緩緩從象征著西洲主宰的寶座之上站起。
“傳吾令!戮宮除嫣然城所屬外全數(shù)出動,本座親去南州,報殺子之仇!”
寥寥數(shù)語,便把此時同樣滿臉陰沉、眼白覆滿血絲的魁木孤卿推上了即將殃及大陸的風(fēng)口浪尖。
半日加上一夜的時間,魁木孤卿除了被祖山警告過“有傷本源”的燃魂手印未曾用過,幾乎是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也不能甩掉身后追兵。
那群有備而來的戮宮探子,一直能夠掌握他變換了不知多少次的方位,雖不知道能夠取他性命的尊境強(qiáng)者何時到來,但若是再甩不掉那三張粘人膏藥,他必死無疑!
再次抱著僥幸面朝北方,魁木孤卿猛然加速,情急之下甚至用上了重浪疊峰。
重疊兩次之后,感受著雷劈之后還能支撐第三次的肉身余力,不禁目露兇光,生出一種返身滅口的沖動。
好在祖山及時出聲勸導(dǎo),讓他不可浪費(fèi)時間。
罡風(fēng)凜冽,魁木孤卿并不知道,若是他不再變向,最多再有半日便會見到心心念念的狄龍,以及那傳聞中已是修為天下第一的執(zhí)法掌座所居的掌座殿。
可此時,在他前方萬里之外,只有一座雄渾山岳插入云霄。
問多高多險?直叫飛鳥不渡,猿猱難攀!
西面絕壁之上,古字繁體刻有青璇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