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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二節(jié)課是化學課,時一翻遍了書包和抽屜都沒找到化學課本,翻來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剛把書借給尤翹楚,她還沒還給時一,時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課要用。她上樓走到尤翹楚班級門口,探頭往里看了眼哄鬧的班級課間,托靠近門口座位的同學幫忙傳話叫尤翹楚出來。
“尤翹楚,有人找?!蹦侨穗S意朝里大喊了一聲。
尤翹楚本還在和后頭的男生打鬧,聽到喊話先是條件反射性地應了聲,然后才轉回頭看向站在門口找她的人,發(fā)現(xiàn)是時一,才有所反應,立馬從書桌抽屜里拿出時一的化學課本走到門口給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來拿課本的啊。”時一沒好氣地說。
尤翹楚兀自尷尬地傻笑了兩聲,然后解釋道:“我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給你送過去了,你一會化學課?”
“對啊,我剛還找了會,以為被我丟哪去了,這才記起來,就沖上來找你了。”時一歪頭略過尤翹楚朝里大致搜尋了一遍,“怎么沒見韻之?!?p> “她啊,剛上廁所了?!?p> 何佑禹下樓路過尤翹楚的班級時,看到站在她班級門口的時一抱著本書正跟她交談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順勢走近插上話來套近乎:“呀,時一這么巧啊,你也在這?!?p> 何佑禹還沒徹底走到她們身邊,尤翹楚正好面對著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見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裝酷,笑意不明。
時一轉身看到來人,先是一時語塞,卻也友好的回應了句:“學長?!碑斒潜M上下級關系的禮貌。
她所處的位置其實挺尷尬的,時一所自認為的關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親近,中間的關聯(lián)多半靠總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翹楚維系著,才能還算不錯的隔三差五的照面、互動。尤翹楚總是一口一個何佑禹的叫,直諱他的全名,但給時一的感覺是雖表面不融洽的隔閡,但底子里的關系是相互無所顧忌的好??蓵r一不一樣,她和何佑禹相較尤翹楚和他還是隔著層不捅破的膜,在學校,何佑禹大她一級,彼此也沒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稱呼,除了一句學長,她想不出其他比較適中的叫法。
何佑禹讓她別見外,她卻怕是別扭,他也就無所謂一個稱呼方式了。
時一知道,若是尤翹楚聽了她的心里話,頓是立馬跳腳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著:“我呸!鬼才跟他關系好!”
“打招呼?。 焙斡佑砑?nèi)粺o害的討好樣,牛頭不對馬嘴的問答。
“我說你怎么在這?”尤翹楚一聲綿長的嘆息,“何佑禹,我發(fā)現(xiàn)跟你說話是真累?!睗M是喪氣的不耐。
“上廁所唄,正好路過,看見時一在你班門口,就順道打聲招呼以示友好?!?p> 尤翹楚顯然不信他的說辭:“神經(jīng)病吧你,你那層樓又不是沒男廁,還特意跑到樓下,竟在時一面前裝熱情,圖謀不軌什么?。 闭f罷還加了個白眼。
“騙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層樓的男廁不知道誰吃壞了肚子,在坑里釋放毒氣,熏得我剛走到門口就退出來了?!焙斡佑硪桓蔽以挃R這了,信不信由你的無賴。
尤翹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說的這樣,但她總覺還暗含著令一層別有深意。
廖韻之從廁所回來,他們?nèi)藫踔T口,基本占據(jù)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韻之要進去,里面的同學要出來,只留給他們半個身形的寬度,邁開半個步子,怎么側身偏進去都不對,猶豫著怎么開口。
“你們?nèi)齻€讓讓,擋道了?!绷雾嵵乳_口,實在是無可奈何。
尤翹楚跟何佑禹說起話來還來勁了,旁若無人。
廖韻之本來想直接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到位置上補課堂筆記的:“翹楚,你筆記借我下?!?p>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庇嚷N楚對廖韻之揮了下手表示隨意,他們識趣的往旁邊退了退,不再據(jù)著門口說事,尤翹楚顯然并不準備放過何佑禹,余光輕蔑的上下掃視了一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別以為我不知道,三天兩頭在我班級附近晃悠,我見你從我教室窗邊路過的次數(shù)可不少。誒!韻之,你先別走,你說是不是?何佑禹自以為不經(jīng)意的從我們班窗前走過?!?p> 廖韻之剛走兩步聽到這又好奇地折了回來,正巧尤翹楚又拉她來做人證:“還有這事?”可顯然是她并沒太注意過。
“你沒見過?上次我還提醒你看窗外有個傻缺路過來著,你不記得了?”尤翹楚一臉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證竟然失憶了!
“額......好像是有這么個事吧?!绷雾嵵畬擂蔚脑噲D挽回點什么好強撐著尤翹楚的氣勢,似是有這么一回事,最起碼表面上得幫尤翹楚打圓場。
“小樣,你還挺關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陣紅,后硬著頭皮忽視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難為情,反倒一臉嘚瑟樣。
“我呸!別自恃清高了?!庇嚷N楚不屑地說,又一轉語調(diào),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點化者開導何佑禹,立著實打實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個姑娘就直說,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從我班的窗前飄來飄去我看著煩?!钡降鬃詈蟛攀侵攸c。
“我高興,你管我!”何佑禹瞪著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幫我罩著點。”何佑禹轉念一想,又服軟了下來。
“好說,好說?!庇嚷N楚闊氣的擺擺手,語意停頓,“不過……讓我?guī)湍闶裁春锰???p>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著墻,有的是閑情逸致和尤翹楚談條件。
尤翹楚想了一會,打了個響指說:“這樣吧,你每天變著樣給我送零食,就學校小賣部里的,怎樣?不難吧。”尤翹楚一點都不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她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何佑禹給她送吃的,就是間接性給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償失。
“你高興就好?!焙斡佑碇皇切?。
時一和廖韻之基本插不上話,可怎么聽怎么覺得奇怪,她們覺得劇情的走向并不應該如此。
尤翹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則是順水推舟。
她怎么就沒想過其它可能性呢?
上課鈴正好打響,各自散去回班上課。
第三節(jié)課下課的時候,林越從小賣部買了兩包薯片回班,剛打開就被附近同學接連不斷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凈,稍遠點的,但凡能聽到零食拆袋的聲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撲上前去。
時一目睹了江則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圍的慘狀,她沒想去分一羹,起身準備下樓去飲水機打水喝。
林越從中艱難的抽離出來,把兩大包薯片留給他們,緊接著自己也拿著空水瓶下樓盛水。
他們前后腳,相距十來步的步幅,時一走在前面沒注意到后面跟著林越,以至于當她拿著打開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裝滿的時候,林越來到她的身邊,一塊站在飲水機前靜靜的舉著水杯對著出水口時,時一下意識地緊張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緊張得不知道作為同班同學該不該說些什么總好過無視,兩個認識的人無聲的并排接著水,這氣氛很怪異,但她作罷了,就這樣保持著接水的動作靜默無言,時間滲進水流,一點一滴填滿空瓶子。
時一先裝滿水杯,正擰著蓋準備先離開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時一。”他從兜里掏出兩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時一,攤開,“留給你的。”
時一對當下意料之外的情況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幾秒內(nèi)腦中自問了無數(shù)遍下一步該干嘛,伸手接過,還是婉言謝絕。
“那些人太瘋狂了,太顯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饞去小賣部買了點,但我想著留給你一些?!绷衷降氖植]收回去,零食還攤在掌心對著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時一猶豫了兩秒,接了過來,揣進兜里,說了聲謝謝。
她突然有種私藏著林越的好的竊喜感,收入囊中,誰也奪不走的滿足感。
“你玩游戲嗎?”林越試探性地問一句。
“什么游戲?”
“英雄聯(lián)盟……差不多這類的?!?p> “我很早以前還會玩些小游戲打發(fā)時間,但英雄聯(lián)盟這類對我來說的大型游戲,沒接觸過,不過我知道你們男生基本都有在玩這款游戲,略有耳聞?!?p> “恩,算是吧?!绷衷秸f,“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話,跟我說,我?guī)??!?p> “等期中考結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時一點頭答應了,她何嘗不想順著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樂趣進而轉為某種共同的話題而了解。
林越無端的問話并非憑空產(chǎn)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調(diào)冷氣休息的時候,尤翹楚和何佑禹已經(jīng)在里頭呆了有一會,他們分別坐在桌子的兩側,火熱地討論著這款游戲,雖中間尤翹楚會調(diào)侃何佑禹幾句,但總體上卻是相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諧與平靜。
玩英雄聯(lián)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認識的女生中真正對其感興趣的寥寥無幾。他見過為追求某個男生而刻意接觸這款游戲以拉近距離為目的的女生,一段時間內(nèi)兢兢業(yè)業(yè)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戲,鍛煉熟練度、提高等級,卻以玩不上手退了場另辟蹊徑。他也碰到過游戲白癡女友被游戲大神男友萬般保護,秀滿全場。
尤翹楚作為女性玩家,是不多見的癡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練,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獵面廣,是個配合極佳的隊友。
林越是在那時從尤翹楚和何佑禹的交談中才知道原來她也玩,竟玩的還不錯。
尤翹楚的游戲時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戲時段比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約熟人上線打兩三盤,心情好也打游戲,狀態(tài)差也打游戲,這些都是不確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長一頓時間擱置過游戲沒上線,來來回回,可總也沒舍棄過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線無意間發(fā)現(xiàn)尤翹楚竟也在線,就興高采烈地點開她的對話框,發(fā)去消息:“想不到你也號這口,怎么早不和我說?。 庇蟹N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壯,竟還是個女的!手機按鍵上打字的手都透著鼓激動。
“我玩不玩告訴你干嘛,老娘現(xiàn)在沒空理你?!庇嚷N楚正在興頭上,雙手離不開鼠標和鍵盤,手機消息提示燈閃閃爍爍,她隔了好幾分鐘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復活,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盤一起??!”何佑禹沒理她怎么說。
尤翹楚后面也懶得搭理他,最起碼在這局結束前。
何佑禹就靜靜的在線上等尤翹楚游戲結束,卻等來的是尤翹楚的咆哮,她輸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氣泡,抱怨隊友渣、送人頭、態(tài)度消極、還內(nèi)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總能碰到一兩個智障,明明說好等團還自己沖上去,說好撤退還回頭補一擊。很好!結果我方團滅,對方一路無阻地帶小兵推倒我們水晶?!?p> 何佑禹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翹楚的咬牙切齒,特別集中體現(xiàn)在“很好”二字上。
“來來來,我?guī)эw,躺贏?!焙斡佑硪庠谑諗n民心。
收到的卻是尤翹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帶不帶得動?。 ?p> 尤翹楚最后還是松了嘴,答應和何佑禹組個隊試試水,探探實力。他們開著語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順風順水的,后面接連玩的兩三把都贏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飛:“我的技術還不錯吧?!彼戎嚷N楚夸他幾句。
“還行吧,不坑就是了?!庇嚷N楚只是平平的評價了這么一句算是認可了他的游戲水平。
“尤翹楚,你夸我一句會死?”
“你不嘚瑟會死?能不能成熟穩(wěn)重點?”
何佑禹氣不打一處來,不夸就算了,反而還討罵,他鼓著腮幫子,不計較。
可他不能無視尤翹楚的話,說他不成熟?不穩(wěn)重?
后來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線同尤翹楚開語音打游戲,尤翹楚平時對他的愛搭不理,在游戲里摒棄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隊友。即使前一天相互還拌著嘴,何佑禹軟硬兼施都拿尤翹楚沒辦法,愣是連發(fā)十幾條的消息都不帶尤翹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爭執(zhí)尤翹楚嫌煩了還會回一個“滾”字打發(fā)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翹楚這頭倔驢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沒有什么事是一場贏了的游戲所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兩場。
雖也不至于百戰(zhàn)百勝,但好歹勝率還算可觀。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連發(fā)好幾條變相求和的話都遭到尤翹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戲?”才破開了一條與冷戰(zhàn)事件本身根本不搭邊的突破口。
“上線。”手機就在咫尺處,尤翹楚幸災樂禍的享受何佑禹“求饒”的姿態(tài),端著“錯不在我”的架子,可總還是沒能在這句話前繃住,何佑禹在等著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點架子,體現(xiàn)在隔了好幾分鐘才回這么一句認可的話。何佑禹后來總結過經(jīng)驗,討好的話要說,還不能敷衍,得連發(fā)十幾條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翹楚那顯得不夠誠懇,最后再扯上游戲來墊背,不出十分鐘,就能得到尤翹楚叫他上線的消息,他知道,尤翹楚明明刷著手機偷樂,還死命捍衛(wèi)毫無用處的矜持,她裝,他陪。
何佑禹有時候自己也不禁思考過這么一個問題,他媽的,自己是不是有???
何佑禹一邊抱怨尤翹楚真難伺候,一邊卻又一次接一次的屢試不爽。
但不是每次無緣無故的爭執(zhí),都能在當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戲嗎?”打消了。作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對于尤翹楚來說首先得端正學習態(tài)度,她也并非打游戲成癮不能自控,上學的天數(shù)里,老師布置的課后作業(yè)并不少,過后再洗澡“凈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沒的,搗騰到差不多的時間后乖乖地按時上床睡覺,她惜時,對于睡眠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來。所以有時尤翹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懟上,要死皮賴臉和他抗爭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饒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釁尤翹楚的也是他。
尤翹楚有一次忍不住了,當面大聲質(zhì)問他:“何佑禹,你沒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饒有興致地聽她把話說完。
“不惹我會死?”
“不戲弄你我心里癢癢,難受?!彼桶偷臉幼釉谟嚷N楚那看來真他媽欠揍。
“受虐找打?”尤翹楚恨他恨得牙癢癢,就光憑這一副不時在她面前晃蕩的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真遭人厭。
“是。”
何佑禹后來是這么勸慰自己的,無論尤翹楚怎么惡語相向,只有順著她的話回答,才有報復得逞的快感,他照單全收,她也拿他沒辦法,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反駁的無措,又是他變相的樂趣所在。
“你神經(jīng)病?。 庇嚷N楚只能想出這么一句對于何佑禹來說司空見慣的話,打在他被尤翹楚日復一日磨礪得越發(fā)皮糙肉厚的臉上,不痛不癢。
尤翹楚心里得承認的是,和何佑禹開語音打游戲,挺有意思的,最起碼不冷場。何佑禹總會扯些最近網(wǎng)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年段、學校的見聞趣事分享給她聽,她不一定會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掛在他說了什么內(nèi)容上,但她喜歡這種隨時有人在她旁邊嘮嗑些沒有營養(yǎng)含量的話,何佑禹沒要求她句句都有回應,甚至在尤翹楚板著一張苦瓜臉,聽著他自以為搞笑的冷笑話并對著耳麥笑得夸張到直不起腰來時,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連線通話的是個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顧好游戲,一邊滔滔不絕的講連同著指揮,一邊全神貫注地看著游戲界面,雙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鍵。
但有一點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翹楚從沒接過何佑禹的電話騷擾。她可以接受游戲語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電話聊,管他要說些什么,他打來,她掛掉,他再打來,她再掛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QQ聊?”尤翹楚不耐了。
然而尤翹楚話雖如此,可實際情況是,何佑禹一條連一條沒完沒了的消息氣泡,她都不帶一句鳥他一下的,簡單回一兩句意思下,可謂是敷衍的十分明顯。
所以何佑禹喜歡和她打游戲,并肩作戰(zhàn),無關輸贏。耳機里傳來的聲息總好過對話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歡刻意惹怒她,尤翹楚才會觸底反彈,話里帶著“生氣”。
但即使這么看似不友好的關系,卻能一直死磕著,尤翹楚也并沒真心和何佑禹鬧掰過。
何佑禹遠比她好哄,難得有那么一兩次尤翹楚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祈求原諒謝罪,只要稍放軟些語氣,三言兩語,他就俯首稱臣、不計前嫌,被打發(fā)得服服帖帖。
時一曾對于他們的關系疑惑過,明明兩人彼此也才認識半個學期,卻有向著一輩子方向發(fā)展的冤家架勢。
尤翹楚抵死不承認,對于時一口中的“一輩子”三個字。
她說“一輩子”太慎重了,安在他們身上不合適。
時一也沒細究,一閃而過的念頭毫無章句細節(jié)可探究,可有時候這些不究其因的點,連成串,蛛絲馬跡都可循。
時一當時沒想過喜歡,她只是純粹的覺得他們小打小鬧,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這樣也挺好的。
林越問尤翹楚:“時一玩嗎?”
尤翹楚說:“她啊,一般是拒絕游戲的?!?p> 尤翹楚沒說出的后半句是,在時一的選項內(nèi),林越從沒被其列入一般情況。
她是拒絕游戲的,但她不善于拒絕喜歡的人。15
宋因冉作為學習委員自是經(jīng)常出入年級辦公室,更何況她現(xiàn)在又是李女士欽定的語文科代表,但凡有點可以表現(xiàn)的機會,都事事爭先,語文課上踴躍發(fā)言已是不用說,課后又纏著老師刨根問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歡這個隨時隨地都對她所教授的科目滿是求知欲的好學生。
當李女士托人傳話讓宋因冉去年級辦公室,從她辦公桌上把隨堂練習冊抱到班級并發(fā)下去時,宋因冉一臉討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現(xiàn)在有空嗎?”宋因冉轉了個身子靠著椅背,面對著林越。
“恩,有事嗎?”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課的教材,從書桌抽屜內(nèi)取出語文書,下一節(jié)課就是他最頭疼的李女士的課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級辦公室,幫我把我們班的練習冊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點為難,自從上次被抽點到,此后的語文課他真可謂是謹言慎行,活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時想不開又在課堂上拿他開刷,以起到殺雞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別說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決之道便是,惹不起還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見李女士都繞道走,盡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機會。
“你不用進辦公室的,你只要在門口等我出來就好?!彼我蛉剿剖强创┝肆衷降莫q豫不決。
此舉真可算是令人無從拒絕。
“好吧。”林越勉強答應。
不管怎樣他們都算是同班同學,更何況如果不出大的變動,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誼在,互幫互助自是不可免,況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實語文老師人很好的,你只要認真對待她布置的作業(yè),好好聽課記筆記,她也就不會難為你了?!?p> 其實林越很想告訴宋因冉,自己對李女士的畏懼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歲歲間接性的積累,他對語文這門學科不感冒也就順其自然的易招惹語文老師的偏見,他對事不對人,但偏偏事與人存在某種擺不脫的聯(lián)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或者是比較為難的地方,我也能酌情處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說,“上次語文老師點你起來念的那題是時一的答案吧,我后來檢查作業(yè)的時候看到你們兩的答案一模一樣?!?p> 林越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否認。
時一在講臺上擦著上節(jié)課黑板上留下的板書筆記。白色粉塵撲撲的迎面飄,身后是宋因冉跳躍的音調(diào)和不時回應一兩聲的林越,一齊走出班級前門。
時一進年級辦公室歸還上一堂課老師遺漏在班級電腦上的U盤時,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門口等著宋因冉把作業(yè)抱出來,百無聊賴的模樣,惹來由此進進出出的同學不時多看兩眼。
林越看見了她,與她眼神交匯了一兩秒,她便進去了。
時一進去的時候,宋因冉已經(jīng)和李女士交談的差不多了,任課老師不在辦公桌前,時一把U盤放在了桌上,準備撤離時,宋因冉正對著那摞得極高的練習冊無從下手,她好心上前問她是否需要幫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躊躇,后點頭答應說謝謝。
時一知道她在考慮什么,可宋因冉現(xiàn)在又不能直接叫來門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擔心時一太過熱心幫到底,好不容易叫來林越也就無處施展了,可這一大疊練習冊又總該先抱出辦公室再說。
時一有時候真該感謝父母給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兒身,省去了許多彎彎繞繞的不必要。
“我就幫你抱到門口?!彪x開了李女士的辦公桌,時一抱著半疊的練習冊,對宋因冉說。
“好?!?p> 林越背靠在門口的墻面上已有一小會,宋因冉終于從里頭出來,時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趕忙從她手里接過,說了聲謝謝,時一回了句不用。
時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這本是你的吧?!绷衷綇淖约罕е哪钳B練習冊中,抽出了壓在中間的一本以樸素簡約的包裝紙作為外殼書皮的練習冊,遞給她。
“恩?!睍r一伸手從林越手里接過,反正一會也是要發(fā)的,就先拿回了屬于自己的那本。
“還有包書皮的習慣?”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幾本練習冊和課本而已。”時一盡量讓這對她來說稀松平常的事也傳達給林越以同樣的感覺,但這解釋看樣子是白費勁了。
“而已?”林越抓著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時一某些生活細節(jié)中的執(zhí)著。
“我可不想讓我的書裸奔。”時一聳聳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無奈。
時一難得的幽默配以嚴肅認真的表情,在林越看來有種少見的反差可愛。
她從小就有包書皮的習慣,最開始是上小學時,老師有嚴格要求哪幾本書是必須在外皮上加個封套的,有些老師要求更甚,還必須是白色書皮,她不喜歡市面上賣的透明封皮上印著花花綠綠的圖案,規(guī)格還不統(tǒng)一。她覺得這就是老師對學生最早的行為規(guī)范,跟小學生上課雙手疊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聽課是一個道理。因此時一上小學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剛拿到新書,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讓媽媽用紙質(zhì)較厚的掛歷紙幫她包書皮,掛歷紙的正面是當月日期和各式各樣的圖,她會翻過來選擇背后白凈的那面當書的封面,然后又讓媽媽在正中間寫上科目名,右下角寫上她的名字和班級,這才完成。時一那時字體還沒成型,她怕自認為歪七扭八不夠嚴肅的字毀了“精心包裝”的新書,等到后來字體定型下來后,她也慢慢學會了自己包書皮,每一本都選擇別樣的包裝紙,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種封皮是哪本書的,她一眼就能區(qū)分。但那時已是初中生,老師不再拘泥于這些形式,同學們也多半嫌麻煩覺得沒必要,已沒了包書皮的習慣,就算真有些人在意書面是否褶皺,書角是否會卷翹,也會選擇去文具店里買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沒有人如此,所以她在這方面就稍顯得與眾不同,這成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習慣。
每每老師總夸她卷面整潔,字跡端正,猶如打印出來的黑色鉛字,批改她的作業(yè)都賞心悅目。
她后來想過,這都歸功于她自小對不成型時歪七扭八的字體的自我嫌棄。
“那也幫我把我的語文課本包一下吧。”
“你確定?”時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練習冊的封面,淡雅簡潔的顏色,雖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艷色調(diào),但到底不是適合男生的款式。
“包裝紙背面沒圖案吧,就反過來那一面朝外用?!绷衷胶敛灰娡猓€為時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歡?!卑鼤@事不麻煩,一本語文書也就三兩下的事,時一答應了。
時一離開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問林越一句:“你喜歡這樣的?”
“我看時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換上自己的書試試感覺,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厭其煩的精心呵護每一本教材,總給人種她的書跟我們的不一樣錯覺,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為意。
“哦?!彼我蛉谨鋈皇诵?,無言以對,她其實想說,她日日收發(fā)作業(yè),次次接觸過時一帶封皮的書時自己從沒有過這種感受。
林越是真沒客氣,語文課一結束,他就拿著語文書走到時一桌前:“拜托了?!庇洲D念一想,“順便幫我寫上字。”
“封面寫字嗎?”時一確定林越的要求。
“語文兩個字就算了,我想著給它換了個皮囊,境況會不會有所改善,就當新的面貌,新的開始吧?!?p> “好?!睍r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門,改邪歸正,可這不過是他眼不見為凈的另一套說辭。
“你就幫我寫名字吧?!?p> “還有嗎?”
“沒了,簡單點,這樣就好了?!?p>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給你吧?!睍r一把林越的語文書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動作,“今晚的復習作業(yè)需要用課本吧?!?p> 林越遲疑了一下,難為情的開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語文書借我。”
時一頓了頓,直視進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實性。
“我會小心點不弄皺的?!?p> 時一莫名覺得搞笑,她沒在擔心這個,這簡直是他不必要的多慮,但她也沒解釋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書給他。
“你告訴我吧,怎么把字寫的這么方正,橫豎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時一的課本拿在手里翻閱,找到今晚要復習的篇目,掠過她一筆一劃詳盡的筆記,面對時一確認,“是這篇吧。”
時一點頭。
“難不成你的字還是盜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種?!绷衷芥移ばδ?,不著調(diào)的開著玩笑,又正經(jīng)的補充一句,“字跡端正,卷……”
“打住。”時一立馬出手制止,“別說了?!?p> “怎么了?”
“怕驕傲?!睍r一一本正經(jīng)的說。
林越被她的話一時噎著。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從球場回來,坐在她身邊,隨意從一疊作業(yè)堆里抽出了一本認真的抄寫,說的是同此時相差無幾的話意。
她聽膩了,顛來倒去都是毫無二致的詞。
但凡能從別人口中聽到半點關于夸贊她的話大多也不過就這么一句,他們口中所驚嘆的,她那猶如打印出來的鉛字字體,卻連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無筆鋒可言,一點藝術特色都沒有。人人都這么夸她,這儼然已成為了一張甩不掉的標簽,直至她開始懷疑真如他們說的那么夸張嗎?卻沒人重新定義對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還有些什么足以令人驚嘆。沒人會夸她長的好看,身材好,皮膚白等種種,外貌上的優(yōu)越感從不屬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閃光點都在“字跡端正,卷面工整”這句話下不值一提,遜了色,一層層漆染在外的是她聽過無數(shù)次以致不痛不癢的變換語調(diào)。那內(nèi)在學識修養(yǎng)和氣質(zhì)呢,也不一定,她此前盡過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報就是實現(xiàn)了十六歲的生日愿望。
她現(xiàn)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復聽到類似的夸贊,起初是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興,但相近的話聽多了,便有種變樣的不入心,往后她開始沮喪,除初次之外似是沒有什么能令林越記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發(fā)現(xiàn)些她別樣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雖暫住在外婆家,和時一同一小區(qū),但時一并沒刻意重新調(diào)整日常作息時間以順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還是按照以往,該干嘛干嘛,而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為刻意的舉措。
假裝自然實則不然。
她到班的時候,林越還沒來,她先將他的書放好在他的書桌抽屜里。
宋因冉來的早,已經(jīng)開始準備早讀的教材。
“時一,你喜歡林越嗎?”宋因冉認真地凝視著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臉上寫著的所期望從她嘴里聽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搖頭說個不字。
今天輪到時一值日,她來得早,班上除了她倆暫時沒別人。時一看了看她,回視她的灼灼目光,她沒有一下子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而是反問一句:“你喜歡林越嗎?”
“恩?!彼我蛉揭汇?,重重的點了下頭。
她當然知道她喜歡林越。
“如果我也喜歡他,你就不喜歡了嗎?”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驚嘆就目前的表面情況而得出的結論與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時一怎么可能喜歡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會因此不喜歡林越。
“他人喜歡與否,并不妨礙你繼續(xù)喜歡她,不是嗎?”
時一沒說出實話,但她說確是實話。
“時一,我喜歡林越?!彼我蛉接种厣炅艘槐樽约旱牧?。
所以她不能喜歡嗎?
就算論及先來后到,話語權也掌控在時一手中。
時一不再多說。
宋因冉是來時一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們能是同一戰(zhàn)線上鼎力相助的隊友,但其實她們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都緊繃繃的拴在林越這跟難以掙脫的繩上自我束縛,相互拉扯,甚至擠兌。
昨天傍晚時,值日生已經(jīng)把教室衛(wèi)生掃得很干凈了,今早她只需簡單檢查下是否有遺漏的角落,以免早讀課有檢查部的學生來扣分。
時一把打掃工具放在衛(wèi)生角,林越從后門進來,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翹楚約出來吃個飯,讓我拜托你?!?p> “他要為上次的戲弄道歉?”
“完整點說應該是為上次在她生日當天戲弄她而道歉。”
時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當時不在場,卻和何佑禹同屬足球部。
“他應該自己去說的?!?p> “他說尤翹楚一定會很不給面子的拒絕他的,她已經(jīng)一周不來足球部了?!?p> 這下算是徹底鬧掰了。尤翹楚的脾性她還是知道的,說一不二,火氣雖大但來得快去的也快。
“讓我跟她說?”時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約,她還氣著呢?!?p> “說是把她騙出來,就當是你約她的?!?p> 時一雖然內(nèi)心嘀咕著,覺得這事處理的不太妥帖,尤翹楚若知道自己出賣她,準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來拉攏自己,他和尤翹楚這么干耗著也不是辦法,她沒有理由拒絕。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林越攤手連連搖頭,表示作為中介傳話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課間操結束后,時一在人群里搜索著尤翹楚和廖韻之的身影,費力地擠開人群拉住她們。
廖韻之還不知情,暫時無人幫腔,時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題,怕這樣反倒顯得突兀得不真誠,尤翹楚起了疑心。
她們彎彎繞繞的說了些其它的事,時一獨自一人絞盡腦汁準備隨時支出一條話題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場的另一頭,尤翹楚看見時甩開臉,扯著時一和廖韻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當沒看見這么個大活人,時一轉頭向后看了眼,和泄氣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會意,他的眼里寫著“拜托你了”的哀求。
時一哀怨的嘆著氣,被一旁的尤翹楚聽進去了。
尤翹楚對何佑禹的不爽體現(xiàn)在硬生生的把時一的頭擺正,讓她別理他:“別管那只瘋起來亂咬人的野狗?!?p> 時一哭笑不得,“野狗”這詞安在尤翹楚身上竟也有種半斤八兩的意味,尤翹楚抓狂起來也沒什么人樣。
更何況,何佑禹已“淪落”到需搖尾乞憐、嗚咽求關懷的境地,尤翹楚仍是擺著一張臭臉在那端著。
她是該心疼他,還是該說他活該。
時一憋了半天,終于開口:“這周日出去玩嗎?”
她說完,心虛的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飯逛街嗎?”尤翹楚瞬間陰轉晴,立馬歡快地點著頭,就怕她反應不及時時一反悔,過了這話的實效性,“難得你這么主動,真是不多見?!?p> “隨你定?!睍r一勉強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13
時一后來跟她爸媽說,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將會去“新狀元”補習她較薄弱的科目——數(shù)學和物理,她爸媽同意了。
臨出門前江則還發(fā)來短信。
“出門了嗎?”
“差不多了?!睍r一已經(jīng)走到玄關處換鞋,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五分,她又不放心的發(fā)了一條短信,“是兩點半的課吧?!?p> “恩,我等你?!?p> 時一沒再回復。
她從家附近的車站過去,十分鐘的車程,算上等車時間,到站時差點兩點二十。
她沒想到江則說的等她是指車站。她一下公交就聽到江則喊她的名字,她原以為他是指在補習班等她來。
她后來沒有再跟林越提起這事,林越也沒來問她。
她懷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她和江則一同走進容納二十個人的小班教室時,基本已經(jīng)坐定,她隨著江則選了個靠前的位子,林越進來的時候也就順其自然的坐到江則旁邊。
林越一點都不驚奇,就如意料之內(nèi)般。
“你們之前也坐這嗎?”時一環(huán)顧了一下教室。
“恩,不過其實都是隨意的,在一個位子坐久了,長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會有太大變動?!苯瓌t拿出補習班教材。
“你沒教材吧?!绷衷酵蝗婚_口,看向時一干凈的桌面。
“沒,一會發(fā)嗎?”時一順勢問江則,明明是林越問的話,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拋給江則解答。
“應該會?!苯瓌t答。
老師正巧走了進來,這個班除時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這補的習,所以老師一眼就認出了新來的時一,走過來抱歉的說:“打印機壞了,教材下次補給你,你先和旁邊的同學一起看一下吧?!?p> “恩?!睍r一點頭。
“我的先給你用吧?!绷衷街鲃舆f了過來,是厚厚的一整冊打印紙,與市面售賣的教材無異,獨特之處在于里面所歸納的知識點和習題都出自一三附教師之手。
“你不做筆記嗎?”時一猶豫著接過。
“你幫我寫吧,就直接寫在書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筆記本記,也就這么一次課而已?!?p> “還是算了吧,我和江則先湊合著看,不麻煩你了。”時一還是覺得不妥,還了回去,每個人的學習程度不同,筆記方式也不盡相同,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畫畫,說完后又覺得過于自作主張,征求江則意見,“可以吧?”
“當然?!苯瓌t笑笑,已經(jīng)把書攤開到正確的頁數(shù),一半的頁面移向時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煩江則?”林越面無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樣的頁面,話不知不覺間透著一股勁兒。
時一看了看江則,垂下了眼,盯著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來。
她真自私,自私到與其拒絕林越也不愿麻煩他,但她沒敢說實話。
“沒事啦,我和時一一起看比較方便點?!苯瓌t緩解氣氛的尷尬,雖說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時一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頁面偏向她這。
這樣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裝調(diào)整教材卻不動聲色的又往江則那微挪了點。
林越看在眼里是兩位相互間客氣的推讓。
“好吧,隨你們?!绷衷讲幌肜^續(xù)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你們”這個詞由林越對著時一和江則說,時一硌得慌。
其實這樣對江則挺不公平的,課上江則顧著時一,就算記筆記也只是在教材上簡單標注下,若要詳細的記下定要一會時間,江則寫字的手臂也就會擋住頁面。
時一面露難色,小聲和他說:“你可以把教材先挪過去記,寫完再一起看?!?p> “沒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樣的?!苯瓌t不聽勸。
“好吧。”時一也沒辦法。
她一邊順著江則的教材跟進老師上課進度,一邊認真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重點。
一個半小時的數(shù)學課結束時,離下一堂物理課中間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時一起身去上廁所時經(jīng)過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業(yè)——一份練習卷,林越極認真的根據(jù)題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間尋找答案依據(jù),時一的目光隨著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筆筆尖在各行間來回穿梭以判斷他的閱讀速度。
她從廁所回來時林越已經(jīng)開始下筆。
“這個作業(yè)不急的,下周三才講評。”時一好心提醒。
時一驚訝于林越竟會把語文作業(yè)攜帶在身,這份優(yōu)待此前只屬于數(shù)理化,據(jù)時一對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會把語文作業(yè)壓到最后才動筆的人,畢竟他一直遵循著數(shù)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語文最后的順序寫作業(yè),所以類似那晚語文作業(yè)趕得匆忙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
“我怕到時候又光顧著做理科題,還是先解決掉比較安心,不麻煩你了?!绷衷?jīng)]有停筆。
林越是在氣不過剛才她拒絕他時說的那句話,所以現(xiàn)在原話奉還給她。
時一重新品味了一遍這幾個字,懊悔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夠婉轉,沒能傳達給林越她確切的意思。
現(xiàn)在聽來,果然不好受。
“上次謝謝你了?!绷衷筋D筆。
“哦,沒事?!睍r一客氣的擺擺手。
林越是在感謝她的臨場發(fā)揮,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過意不去。
時一想到陳椏楠也在這個班,轉頭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數(shù)的幾排,低頭做題。
時一每每注意到她時,她總是這副狀態(tài),生人勿近免打擾。
她轉回頭,隔著中間的幾排人,也就不準備突兀的去驚擾她。
回去的時候,時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車,江則還在站點等著,時一握著車窗旁的把桿,江則在窗外對她說小心點,時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對林越揮手再見。
時一的身子隨著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前進,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斷變換,她想起那次升旗時她看著升旗臺上明晃晃的江則,林越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問她,你們什么時候這么好了?她沒有回答。
江則的視線不斷尾隨著時一所在的公交車,直至公交遠去,沒了影,時一望著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圍內(nèi)。江則于她,與那個暑假她在公交行進的漸行漸遠中模糊了視線的“新狀元”無異,閃著光,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他們什么時候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盡在咫尺的踏實感。
兩人一路上靜默無言,到站下車后,林越才開口:“明天下午有空嗎?”
“恩?!睍r一與他四目相對,不問原因。她原以為他們會一直保持著這份不言不語到家,然后連句再見的招呼都不打,轉進各自的樓房里。
“那兩點小區(qū)門口見?”林越已沒了從補習班延續(xù)至公交車上的悶悶不樂,眼里是除卻烏云的晴朗。
時一一口應答:“好?!?p> 很多時候,她對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對他有空。
昨晚放學到家后,時一一直沒打開過書包,作業(yè)更是只字未寫,她本也就打算補完習,晚飯后再合理安排好時間,好好的寫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軟的練習題。但區(qū)別在于,因為她答應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門,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經(jīng)沒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寫作業(yè)的時間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飯,就心無旁騖的坐在書桌前,不留喘息的馬不停蹄寫作業(yè)。
時一從樓底出來的時候,林越已經(jīng)站在小區(qū)門口等她,她遠遠的看見,小跑過去。
臨出門前她還在敞開的衣柜前挑挑揀揀,最后一咬牙選擇了一條及膝的淺藍色連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統(tǒng)一著裝,節(jié)假日里她也沒單獨跟男生出過門,更別說如此“心機”的穿著裙子出現(xiàn)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剛才的小跑,她還要顧著掩著裙擺。
“我很喜歡藍色?!睍r一剛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裝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實則是毫不吝嗇的贊揚。
“我就當你夸我了?!睍r一捋了捋額前的碎發(fā),大膽的給林越的話強印上單方面的理解,以掩蓋緊張。
“走吧?!绷衷讲豢蜌獾男Τ雎暋?p> 時一很放心的跟著林越上了公交,不問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車廂的座位走去,時一自然的跟著他,躊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時一面前試風向,然后微微起身,調(diào)整他頭頂上冷氣口的轉輪,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時一那的冷風一下子弱了許多,他才坐下。
時一為他的體貼入微說了聲謝謝,又換位思考道:“風往你那吹,會不會不太好?!?p> “沒事,一會就到站了?!?p> 林越總是這樣,微小處見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嗎?不好奇下,就這么答應跟我走?”林越看著今天別樣的時一,眼里是化開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睍r一淡然處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爭氣,林越稍給點好處,走向她,她就如搖尾乞憐的小狗眼巴巴的跟著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應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縱的伎倆,她也不過如此,卻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對話本應時一按耐不住好奇問林越,然后林越賣著關子忽悠她,結果時一反客為主。
因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時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車。
“你要買手機?”時一看著眼前的建筑物——手機城。
“不是,把手機拿來刷機而已?!绷衷诫p手插兜走在前頭。
他們搭乘扶梯上了二樓,進了一家就近的手機店,出來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營業(yè)員,林越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們,時一乖乖的站在旁邊。
“手機是不是設置過多次密碼?”女營業(yè)員擺弄著手機,查看狀況,說著話時眼神不時往時一這瞟。
時一不解,狀況外的看著林越。
“應該沒有吧?!绷衷酱鸬牟皇呛芸隙?,也回看了一眼時一。
她不是很懂這跟刷機有關系嗎?
兩位營業(yè)員把手機拿走后,時一和林越百無聊賴,時一趴在玻璃柜前看著一臺臺陳列在內(nèi)的新款手機借此打發(fā)時間,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著時一猶如站在琳瑯滿目的櫥窗前,癡癡的望著里頭裹著錫箔紙并折射出斑斕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動聲色的寵溺。
看完了,時一發(fā)現(xiàn)店門口架著的大屏液晶電視正播放著周星馳主演的《大話西游》吸引了不少駐足觀望的路人,她朝門口指了指,只會了林越一聲,也隨著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過,再看還是忍不住動容了。
時一走過去的時候影片已經(jīng)播放到一半,她不顧左右,認真的看著里頭的劇情,快結束時,人也一個個散去,時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個人站在店門口,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男營業(yè)員拿來了兩把座椅放在林越旁邊:“叫你女朋友過來坐會吧。”
林越?jīng)]有否認,說了聲謝謝,覺得時一看得差不多了,徑自走向她:“過去坐會吧。”
“好了嗎?”
“還沒,應該還有一會?!?p> “哦?!睍r一覺得干坐著也是等,總需找些事打發(fā)時間,商場內(nèi)憋悶,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氣,順便在附近轉轉,一會就回來?!?p> 時一沒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時一搭乘電梯下樓,他一個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剛拿來的座椅上,一只手撐在空著的另一把。
時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隨意走走停停的亂逛,失望的是放眼看過去,附近是隨處可見的賣電子設備的攤販,不是手機貼膜、手機殼就是隨身聽,這類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興趣。
沒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機城商場門口的時候,竟被幾滴從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臉上,今天出門時她還暗自慶幸天氣不錯,無晴無雨,也用不著撐傘,所以她想當然的沒有備傘,現(xiàn)在想來,不過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漸漸落下匯成雨的趨勢,時一趕忙往前跑,好在沒怎么淋到,她剛安心的踏上瓷磚板,身后,門外是嘩啦啦落雨的聲響,暫且躲過的僥幸,可問題的關鍵是一會他們還要出去,而他們兩人都沒帶傘!
時一走進店里的時候,剛好營業(yè)員把刷完機的手機交還給林越,林越給了錢后,就見到急匆匆進來的時一。
“外面下雨了?!睍r一說話的語調(diào)都滿是焦慮。
“你沒淋到吧。”他看了看時一,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濕的。
“好險,差一點就要淋雨了,前腳剛進門,后腳就聽見外面的雨聲?!?p> “先走到門口吧,一會去買把傘?!绷衷胶蜁r一邊走邊說,“你有看見外面賣傘的嗎?”
“額,我也沒太注意。”時一感到抱歉,自己剛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時候卻沒留心。
“看看吧?!?p> 到門口的時候,雨勢已經(jīng)很大了,擠著一堆沒帶傘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強留著一條小道供有傘的人過去。
林越透過玻璃門看了看外面的小攤小販:“那有賣傘的,你先等我會?!?p> 他還沒等時一開口阻攔,就奔進了雨簾里。
林越撐傘向她走來時,時一盯著傘面的顏色嗤笑出聲:“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藍色?!?p> “剛才隨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歡的顏色,結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陽傘,看來比較適合你?!绷衷綋蝹阕叩剿媲?,伸向她,時一配合的鉆進傘下,踩著濕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濺起的小水花,傘沿上順滑而落的水簾,圈中了雨中傘下彼此依靠的他們。
時一置身其中,終于理解廖韻之歡呼雀躍著和她描述與葉承彥那一小段相互依存著同一把傘的心情,不亞于此。
小小的滿足感先是自給自足,后又自娛自樂。
“你靠近來點吧,傘太小了。”
林越身上還有著未干的水痕,幾滴晶瑩的水滴沾在他的發(fā)間,時一注意到他不斷調(diào)試傘把傾斜角度的手和不斷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時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這附近有充值游戲幣的地方嗎?”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圍,開口問。
“剛才好像有路過一家?!睍r一搜尋著記憶。
林越把傘遞給時一,走出傘下進入店內(nèi)充值。
時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著林越,她想著剛才出來的那趟可算沒白逛。
店門口架著一臺烤香腸的機子面對著街道,老板不明狀況的對著撐傘等在外的時一說:“買熱狗嗎?”
“她跟我是一起的?!绷衷教ь^對老板說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義不明的會心一笑。
他們一塊撐傘走向車站的時候,林越說起手機店的營業(yè)員錯把她當成他女朋友,所以在問是否多次修改過手機密碼時不時與她進行空中眼神交流,錯以為是她掌控他的手機。
“你手機密碼經(jīng)常修改嗎?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機是我爸的,他換了新機,這部也才沒買多久,就給我了?!?p> 他說熱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釋完后,咧著嘴笑。
這些時一都沒注意到的細枝末節(jié),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長,她后知后覺的知曉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過是旁人眼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