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見魏巡之前,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壞人。我在這個遙遠的小城里按部就班的長大,池建軍提供給我溫暖的生活環(huán)境讓我從沒解讀過人心叵測這幾個字。
可長大需要付出各種各樣的代價,同樣所謂的愛情也是,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我并沒有回家,而是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走,走累了,便盤坐在一顆老楊樹底下乘涼,茂密的樹枝偶爾被溫熱的風吹動,惹得蟬聲更加震耳,這座北方小城到處干癟癟的毫無生機。
一直到傍晚六點半,我餓得頭暈目脹,心慌不已,找到一家面館填飽肚子,我狼吞虎咽將一大碗面條吃個精光后,胃里終于感到不那么空虛。
倪晚晚約我見面的地點依然是melody酒吧,不知她是不是故意,還是巧合,她定在了昨晚與魏巡相見的那個包廂。
“池小安你來了,快坐。”倪晚晚身穿一襲黑色抹胸連衣裙,嫵媚又不失純真,坐在沙發(fā)正中間,眨著靈動的大眼睛對我打招呼。
房間亮著所有的燈光,我選擇了沙發(fā)一處角落坐下,與她不近不遠。
我第一時間看向包廂的房門,那處鈦金玻璃閃閃發(fā)亮,果真如魏巡所說,透過玻璃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情況。
“你有什么事?直說吧。”我開門見山地說。
她起身將一瓶酒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對我說:“我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p> “我晚上吃撐了,啤酒喝不下。”說完我抓起一把瓜子佯裝悠閑的嗑起來。
倪晚晚見我平靜如水,便說:“你姐還在跟我哥來往?!?p> 關(guān)我屁事!
“她不怕遭天譴嗎?”她皺眉說。
我頭也不抬的繼續(xù)嗑瓜子。
“你不想解決這件事嗎?”倪晚晚語氣急切地問。
“你去找溫念秋解決,找我干什么?”我淡淡地說。
倪晚晚碰了一鼻子灰,她提高聲音說:“陳宵林為了你甩了我!我是不是可以找你?”
我朝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大聲說:“我正式的回答你,我對陳宵林沒有一點點超出男女之間的想法,我也一點點都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呢?”倪晚晚對我狡黠地笑著:“魏巡嗎?”
我感覺我的呼吸突然慢了半拍。
“你知道魏巡已經(jīng)走了嗎?還有,你知道他臨走前最后一個人見的是誰嗎?”倪晚晚揚眉得意地看著我,她見我如此反應越發(fā)嘚瑟起來。
我警惕地瞪住她。
“你連魏巡是誰?他是什么樣的人?他為什么來晚江鎮(zhèn)?或者他有什么故事,都不知道吧?”倪晚晚用勝利者的目光對我微笑著。
倪晚晚種種驕傲的樣子讓我氣得窩火,我早就想打人了,甚至殺人。
我扔掉剩下的瓜子,并拍了拍手中瓜子的皮屑,故意對她說:“其實,我現(xiàn)在還真沒了興趣,你獨自買醉吧,再見?!?p> 倪晚晚立即攔住我:“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你不必跟我炫耀這些,愛說不說?!蔽艺酒鹕砝淅涞卣f道。
“是魏巡讓我來找你的?!彼嵝盐遥骸叭绻悻F(xiàn)在走出去,可能會后悔?!?p> 欲擒故縱,效果不錯。
我坐直了身體,深呼一口氣:“我給你機會,請說吧。”
倪晚晚拿出一直錄音筆之類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她故作神秘地看著我,她簡直太造作太刻意,讓我心煩不已,我根本無心理會她是不是魏巡所在意的人,我只想知道魏巡所有秘密的真相。
“你說不說?我很累了,我想回家睡覺?!蔽也荒蜔┑乜粗?。
她表演完畢,面帶微笑地說:“我和魏巡是在半個月前在體育館的籃球場認識的,那天我陪我爸和我哥去打球,他休息時坐到我身旁,就那么認識了?!?p> 我點點頭。
“他說他認識你姐,還說他知道你姐勾引我哥?!蹦咄硗碚f完看了我一眼。
我繼續(xù)點頭。
“他說你姐傷害過他,他想替我們家教訓一下小三?!彼痪o不慢語調(diào)非常倒胃口。
“好,這些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我三個問題,他是誰?他來晚江鎮(zhèn)的目的是什么?他有什么秘密?”我迫切地對倪晚晚說。
“他就是要讓溫念秋一無所有!痛不欲生!”倪晚晚似乎像感同身受一般大聲說道。
“溫念秋根本就不認識魏巡!”我打斷她的話。
“但是溫念秋認識魏巡他爸?!蹦咄硗硐駱O了炸毛的野貓,語氣很是厭惡:“魏巡他爸是你姐念大學的教授,你姐是那位魏教授的情人!”
“你說什么?”我驚呼一聲:“你再說一遍!”
“溫念秋是魏巡他爸的情人!”她重復著。
“倪晚晚,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我屏住呼吸說。
“房子是魏巡他爸給你姐的,作為情人的好處,她能夠順利出國留學一切手續(xù)包括學費也都是他爸辦理的,他們偷晴了好幾年!”倪晚晚瞪大眼睛,渲染著憤怒的情緒:“這就是我忍受不了我哥跟這種下賤惡毒女人往來的理由!”
更讓我震驚地是倪晚晚那句邪惡的聲音,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你知道你姐身上背著一條命債嗎?”
我感到極度的口渴,渴到想沒入水中才能滿足,我拿起酒瓶大口喝起來,使勁兒吞咽幾口才舒服一些。
“誰的命?”我緊張地問。
“你姐出國之前一個月,魏巡他爸死了,突發(fā)心臟病,死在了你姐的宿舍里,你姐是最后一個見到他爸的人,當時宿舍只有他們兩個,他爸被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咽氣了。溫念秋給警察的筆錄上說,魏教授非常看重她,并且一直栽培她,事發(fā)之前,她生病了身體不舒服在宿舍休息,手機靜音,魏教授找不到她,就直接去了她的宿舍給她送一封出國留學的推薦信,倆人交談中魏教授心梗發(fā)作,她打了120。但是魏巡不相信,他說他爸患有心臟病十幾年了,幾乎每天都有身上帶著藥的習慣,而你姐的口供是,她沒找到魏教授身上的藥?!蹦咄硗泶蠖未蠖蔚刂v完,停下來仔細觀察我。
“難道死因不是心臟病嗎?”我顫聲問她,我感到無比無比的震驚,還沒完全反應過來這些信息。
“是的,法醫(yī)的最終判定就是死于心梗。”倪晚晚淡淡地瞄著我,冷笑一聲,繼續(xù)說:“但事實卻是,你姐看到魏教授身上的那瓶藥了,她扔掉了?!?p> 我倒吸了一大口涼氣,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
倪晚晚故意用不可捉摸的眼神看著我:“你說,魏巡他爸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發(fā)心臟病呢?那也太巧了!”
“溫念秋還做了什么?你繼續(xù)說!”我大聲催促她!
“因為你姐和魏巡他爸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他爸受到了劇烈的刺激才犯病的,原因就是他爸想要和你姐斷了情人關(guān)系,收回那套房子,可是溫念秋想要更多的錢作為補償。你姐真的蛇蝎心腸,她利用她的美色,換取了前途,還有金錢??伤唤z舊情都不顧,麻木惡毒到了極點,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在自己面前死亡,也許魏巡他爸當時吃了藥依然會去世,也許吃了藥會活下來,但是當時這個唯一救命的機會,被你姐狠毒的奪走了?!?p>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倪晚晚,耳邊可以清楚的聽見心臟劇烈的跳動,一下又一下,每次振動都讓我恐懼不已。
“你從哪里知道這些事情的?”我聲音艱難地問。
“前日子我哥他們高中聚會,你姐也去了,我可不相信他們兩個不會趁機亂搞!魏巡讓我把這個東西偷偷放在我哥公文包側(cè)邊口袋里。”倪晚晚拿起了茶幾的錄音筆,舉在我面前晃了晃,繼續(xù)說:“那晚聚會結(jié)束后,他們又單獨出去喝酒,你姐喝多了,想起那件事,很痛苦,對我哥說出了實情,還不要臉的讓我哥替她隱瞞?!?p> “所以,你錄到了溫念秋親口承認見死不救的證據(jù),然后交給了魏巡?!蔽液V定地對她說。
倪晚晚揚揚得意地點了點頭,“你想不想聽聽錄音筆里的內(nèi)容?”
“不想?!蔽译y過地看向包廂的那扇門。
“你姐出國好幾年了,現(xiàn)在終于回國,魏巡是一定要報仇的!你姐害他家破人亡,他也一定要全部還給溫念秋,這么多年,他早就在等這一天了!”
我心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并在腦海里快速捕捉魏巡曾對我提起溫念秋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
原來如此,所有的所有都是魏巡早已步下的一場局,他來到晚江鎮(zhèn),每晚坐在下坡小路那里處心積慮的等待,等待一個缺口,一個機會,一個讓關(guān)于復仇的所有棋子都串聯(lián)在一起的機會,而他只是靜坐在審判席上冷眼旁觀,支配著所有人的命運。
“溫念秋現(xiàn)在會面臨什么后果?”我認真地問。
“我之前聽魏巡的意思,資料證據(jù),收集的差不多了,他會起訴的,他要把溫念秋送進監(jiān)獄?!蹦咄硗響嵖卣f:“這種妖孽賤人就活該被判刑!”
殺人償命,血債血償,沒有人能逃過這個真理。
我和倪晚晚沉默了片刻。
“池小安,魏巡不會再來晚江鎮(zhèn)了,他不會再出現(xiàn)了?!蹦咄硗淼恼Z氣像是在替魏巡給我一個不得不說的交待。
“他去哪了?”我小聲問。
“我也問了這個問題,但他沒有回答我?!蹦咄硗砼煺f。
“他什么時候離開的?”我失神地盯著倪晚晚。
“下午,大概是四點左右,我給你打電話的前五分鐘?!蹦咄硗盱o靜地說:“魏巡臨走前特意讓我去見他,他托我把這些事情的真相告訴你?!?p> 我恍恍惚惚,遲疑了一下,聲音幾乎是在奢求,又問:“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話,要留給我?”
“他讓你忘了他?!?p> 我一直繃緊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終于徹底瓦解了。
我枯坐在那里,靜靜地聽著空調(diào)的運作聲,忽然記起了初識的那雙眼睛,清澈的仿佛六月的江水,卻又帶著莫名的憂傷,在我面前流過,像是在默默地控訴什么一樣,讓人心疼。
我坐了好像有一世長的時間,忽然間明白。
年華那么長,你我相遇不過短短一瞬,我又何必介意。

趙大發(fā)
還有一章,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時間寫了,下一章就是小安篇的結(jié)局,等我哦,小安的一小段故事即將塵埃落定。 所有真相的一部分浮出水面后,再回頭看從一開始,魏巡所有的言語就清楚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