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香榭酒店一扇大門的那一刻,再次看見了門口的陳宵林。
他一路跟蹤過來,渾身被雨水淋透,用一種鄙夷惡心的目光狠狠地盯著我,說出一句話惡毒無比的話:“池小安,你是雞嗎?”
我驚愕萬狀地愣在原地。
“你這么玩,很刺激嗎?”雨水從他的發(fā)梢急流落在胸膛上,他冷冷地問:“你了解那個人嗎?你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你們什么時候搞在一起的?”
“你他媽胡說什么?你是不是瘋了!”我咬緊牙關(guān)瞪著他。
“他一次花了多少錢,我也可以給你,走,我們現(xiàn)在就進(jìn)去開房!”他說完使勁兒抓住我裙子袖口。
我一把推開他,喊道:“你給我滾開!”
陳宵林用嫌棄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冷笑著說:“你圖什么呢?錢嗎?還是想知道跟男人上床是什么滋味?我教你??!”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我轉(zhuǎn)過身要走,被陳宵林一把抓了回來。
“你心虛什么?”他繼續(xù)挑釁我:“你別只便宜了外人,咱倆可是十多年的交情,我可以滿足你。”
“放你媽的屁!”我扯著脖子罵。
“不就是錢嗎?你開價,我可以給你更高,你想怎么玩,全套嗎?”陳宵林用厭惡至極的語氣說:“你他媽已經(jīng)爛透了吧?!?p> “陳宵林,你再敢罵我一句我就宰了你!”我吼道。
“我眼看著你甩開我,然后上了他的車,眼看著你們一起進(jìn)酒店!我他媽幾乎每天都從你家那條小路回家,為的就是看看他是不是來找你麻煩!剛才他說看老房子,哈哈哈哈,你們合伙耍我???我想起來了,上次在酒店附近我看見你跟一個男的就是他吧,你們早就搞上了對不對?”
“我跟哪個男人來往都輪不上你說三道四!”我攥起拳頭。
陳宵林對我失望透頂,陰森森地警告我:“池小安,別說我沒提醒你,我看那男的不像什么好人,到最后你別把自己玩死!”
說完他轉(zhuǎn)身大步走進(jìn)雨里。
傍晚時分雨停了,天邊的火燒云即將消散,只留一條窄窄的光,黑夜已經(jīng)近在咫尺。慶幸的是,溫念秋對丟失的房產(chǎn)證絲毫沒有察覺。
那天夜里我早早就睡下了,還夢見了我媽媽,這好像是我很久以來第一次夢見她,她的樣貌跟老照片一模一樣,她在我頭頂上空像一朵云輕輕漂浮著,長頭發(fā)散落在空中,眉毛像彎彎的月芽,皮膚在陽光下透亮的發(fā)光。
我試圖靠近她,她朝我彎下輕柔的身子,這是我第一次可以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她的臉,她對我溫柔地笑,伸出一只手,在我的額頭上輕撫了一下,我繃直身體,一動不敢動,生怕她會無端端地消失。
她的手忽然離開我,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猙獰面目,嗚咽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響起:小安,你,快救救媽媽?!?p> 我使勁跳腳伸手去抓她,可是怎么抓也抓不到。她的臉在我眼前無限放大,突然,她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小刀,一下子挑破了自己的喉嚨。我嚇得失聲尖叫,一瞬間,大量紅色的血液噴進(jìn)我的嘴巴、鼻孔、耳朵。我在那個奇異的夢里幾乎死于窒息,直到陳宵林的電話把我吵醒。
“小安,我有驚喜給你,你要嗎?關(guān)于那個男的?!?p> 我還在那個驚悚的夢里,整個人呈假死狀態(tài),喉嚨半天發(fā)不出聲音。
“感興趣嗎?”
“你搞什么名堂?”我問。
“我在melody等你,你最好快點(diǎn)來,過期不候?!标愊謷斓綦娫?。
我看一眼手機(jī)時間,此刻是晚上八點(diǎn)半。
陳宵林坐在一樓的卡臺上,一副好戲登場的模樣等待著我的出現(xiàn)。
“你找我來干嘛?”我問他。
“小安,你跟我來,保證是個大大的surprise!”陳宵林神秘地說。
他帶我穿過人群,走向二樓的vip包廂走廊,一直到最里面的一個包廂門口,巨大的房門中間有一處長方形的鈦金玻璃,仔細(xì)看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況。
陳宵林站在我身旁,讓我蹲下來觀察包廂的房間,我聽見他俯身小聲問:“你看見誰了?”
魏巡,還有,倪晚晚。
我全身感到一陣瀕臨虛脫的壓抑,像是有千百顆小碎石硌著胸口。
“看到這樣的組合,你心里什么感受?”他諷刺地說。
我默不作聲。
陳宵林低聲說:“小安,我說了,這男的絕非善類,你最好離他遠(yuǎn)點(diǎn),你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p> 我竟然感到了難過。說不出的,既非醋意,也非恨意,只是單純的難過,就好像“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一句厲害的咒語一樣。
此刻發(fā)脹的腦袋充滿各種喧雜的聲音,我不斷急促呼吸,就快要失去意識。
“我想吐?!蔽移D難地忍耐這種糟糕的生理反應(yīng)。
“你應(yīng)該去屋里吐到他臉上?!标愊纸苹匦Α?p> 我忍無可忍地扶著墻面吐了一口苦水,因?yàn)槲覐闹形绲酵砩纤孜催M(jìn)。
“你要不要進(jìn)去找他算賬?我替你打?!标愊植粦押靡獾恼f。
我粗魯?shù)夭亮瞬磷欤蟛诫x開了那里。
陳宵林追了上來,大聲問:“你來都來了,不打算當(dāng)場捉奸嗎?”
“你在問你自己吧?”我冷笑一聲。
“我操,倪晚晚是我玩剩下的?!彼罋獾卣f:“如果我要收拾他,我也是為了你!”
走下樓梯陳宵林?jǐn)r住了我,“別著急回家,喝一杯?”
喝就喝,誰怕誰。
酒吧一樓的舞臺上坐著一位漂亮姐姐唱著情歌,頭頂?shù)牟噬D(zhuǎn)盤燈光色不斷的變化,光束打在每個人的臉上,誰也看不清誰的眼睛,這一刻,世界仿佛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服務(wù)生很快送進(jìn)來酒、果盤和小吃,啤酒一一打開,在卡臺的桌上排成一小排。
“干杯!”陳宵林對我舉瓶。
我微笑,與他碰杯。
喝下一口啤酒后,陳宵林觀察我一番,認(rèn)真地問:“你不好奇嗎?”
“你說說看,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我淡淡地笑。
“你用腳指頭想都應(yīng)該想明白,他們是互相勾搭的關(guān)系!”他大聲說。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他和倪晚晚的?”我問。
陳宵林仰頭又喝下一口酒,不緊不慢地說:“上午咱倆吵架之后,我越想越他媽來氣,沒多久我就又折回香榭酒店了,我就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他對你有什么企圖?我就給前臺服務(wù)員二百塊錢,告訴她如果那個人出門就馬上聯(lián)系我?!?p> “你躲在哪了?”我立刻問。
“酒店旁邊的網(wǎng)吧唄?!彼f完用牙簽扎了兩塊西瓜大口吃起來,“我打了一天的游戲?!?p> “然后呢?”
陳宵林眼睛放光,他湊近我,表情帶著一絲興奮,說:“差不多晚上七點(diǎn)半吧,我接到電話說他出來了,我就一路跟著他到這兒,一樓沒找到他,我在二樓挨個包廂偷看,真沒想到他泡上了倪晚晚!”
“你之前有沒有聽倪晚晚說過認(rèn)識他?”我問。
陳宵林思考了一下,搖搖頭。
“我跟倪晚晚分了?!?p> 我有些煩悶地喝了一口酒。
“他叫什么名字?”陳宵林忽然問。
“艾倫?!蔽颐摽诙?。
“艾倫?”陳宵林冷哼了一聲,點(diǎn)了一根煙,“聽這狗屁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鳥!”
我竟然覺得贊同,笑著對陳宵林點(diǎn)點(diǎn)頭。
“他經(jīng)常把車停在小路就是找你嗎?”
“也許吧。”我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
“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
“BJ的,做什么工作我不清楚。”我撒謊說。
“你可能被騙了?!标愊终J(rèn)真地對我說:“你聽我的,及時止損,離他遠(yuǎn)點(diǎn)?!?p> 我默默地在心里盤算魏巡開啟的這場游戲,目前為止,我拿到了一筆錢,最后好像沒什么可損失的。
“你和他怎么好上的?”陳宵林戲謔地看著我。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guān)系?!蔽艺f完喝下一口啤酒。
陳宵林猶豫了一下,眼神尖銳,很小聲問我:“小安,你們是不是,做了?”
“沒有!”我毫不猶豫飛快地回答。
“那你去酒店找他干什么?你們兩個孤男寡女在房間里什么也沒做?”他狠狠地盯著我的眼睛,“你騙人的技術(shù)太low了!”
“我最后說一遍,我和他不是那種關(guān)系?!蔽移届o地看著陳宵林。
“媽的!”陳宵林大罵一聲:“都他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說實(shí)話!你讓渣男當(dāng)傻逼一樣玩弄很爽嗎?”
渣男這個詞用在魏巡身上實(shí)在諷刺,他明明在我面前一直是癡情又專一的男人。
“喝酒!”我用酒瓶碰陳宵林的酒瓶!
兩瓶啤酒很快下肚,我也很快有了醉意,最明顯的狀態(tài)就是尿急,我站起身來,獨(dú)自走出人聲鼎沸的大廳。我問服務(wù)生洗手間在哪里,他指給我方向。
我在洗手間足足呆了有二十分鐘。
什么叫你知道的越少,痛苦就越少?這都是什么狗屁邏輯!我必須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事是我所不能知曉的,又到底有多少秘密,是魏巡一定要獨(dú)自背負(fù)的。
想到這,我從洗手間里走出來,下一秒猛然間被一個人用力扯到一邊,他的臉離我很近,冷厲的眸子盯著我的眼睛,我整個人就像被電擊中了,渾身發(fā)顫。
“你跟我走!”魏巡低聲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