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何家小哥一臉憤怒的踢翻了身旁的桌椅,“你們肯定是騙人的!什么收人什么天罰,都是騙人的!你們根本不是仙門的人!”
“對對對……”就像是抓住了稻草的落水者,“你們肯定是騙人的,明明仙門收人還有兩個月呢……”
“聽說有什么魔道的人,都喜歡殺人呢,說不定他們就是……”
“小聲點,要是被聽見了把我們都?xì)⒘嗽趺崔k?”
……
他們聲音并不小,唐年年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那兩個人,就仿佛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一樣。
聽見村里人話語的兩人,并沒有生氣,他們只是沉默著聽著這些不滿的聲音,沒有安慰也沒有辯駁。
顯得非常的冷漠,可這時候的村民需要的也許就是這樣的冷漠。
過了一會兒,村里人漸漸停下了話語,喧鬧的大廳頓時變得冷清起來。
明明言語表現(xiàn)得那么懷疑不滿和害怕,冷靜下來的他們臉上卻是深沉的悲傷。
“很抱歉,我們沒有辦法幫你們,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备岛喂抡f:“不接受天罰的唯一辦法就是入道修行?!?p> “哦……”他們不敢看兩人,只是倔強的應(yīng)了一聲。
傅何孤:“入道修行需有靈根,也就是僅有你們二十三人有此資質(zhì)。”
有人看天,有人看地,有人沉思,無人回應(yīng)。
“在下明日辰時在船外等候諸位,巳時出發(fā),請諸位務(wù)必深思熟慮,再行抉擇。”傅何孤也沒管他們的反應(yīng)自行說道:“這些事是否告訴你們的親朋好友由你們自己決定,若是選擇留下,一月內(nèi)你們也會忘記此事?!?p> “若是無事,你們便回去吧?!备岛喂路銎鹨恢弊诘厣系奶茽敔?,將他交給了一旁的付大叔。
何家小哥帶頭往外走,大家也就互相攙扶著跟著走了出去。
就像在說給兩人聽一樣,他們大聲的喧嘩著。
“我才不會跟騙子走……”
“我也……我……”
“嗯……”
“明日辰時,我們在這里等你們,一定要記住啊,別誤了時辰!”裴有升在身后喊道,他們腳步微頓,無一人回頭。
裴有升轉(zhuǎn)身看著還坐在椅子上的唐年年,有些欣慰:“你要跟我們走嗎?”
唐年年搖頭:“真的沒有辦法嗎?”
“天命難違。”裴有升嘆氣。
“天命怎么就是這樣的呢?”唐年年不能理解。
“你踏入修行后,也許可以去問問?”
“祂能告訴我?”
“大概是不能的?!?p> “你逗小孩兒!”唐年年生氣叉腰。
裴有升摸了摸她的頭:“萬事皆有可能,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就能了呢?”
唐年年笑了,她覺得裴有升肯定是一個很有趣的好人。
“他們會恨你們的,還不如不說。”
“若是你們跟我們走了,他們也許會更恨你們呢?”
“能被恨其實也蠻幸福的?!?p> “你……”裴有升蹲下認(rèn)真的看了看唐年年:“你真不像個孩子。”
“我這叫大智若愚!”唐年年跳下椅子,“那我先回家了,神仙哥哥?!?p> “你明天會來吧?”裴有升問。
“誒?難道神仙哥哥還舍不得我了?”唐年年沒有回頭,她怕他發(fā)現(xiàn)她的軟弱。
“哪怕留下,也只會在無知中死去,愛恨都不會留下來?!迸嵊猩f出了相當(dāng)殘忍的話:“你是個聰慧的孩子?!?p>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唄,我走啦!”唐年年跑了,她害怕自己改變主意。
大廳再次安靜下來,裴有升抬手捂住了臉。
“你不該干涉過多?!备岛喂抡f。
“可這,是兩百多條人命啊?!迸嵊猩螄L不知道。
“在我們什么都做不到的情況下,任何同情都會惹人厭惡?!备岛喂抡f:“不如做個冷漠的旁觀者?!?p> “抱歉……”裴有升深吸一口氣,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真希望明天能再次見到他們?!?p> 唐年年帶著滿身心事跑回了家,又在家門口遲遲不敢進門。
還是付荷出門看見了她高興的把她拉進了屋。
“這孩子,回來了就傻站在門口?!备逗尚χf:“快看看,你屋床上我給你收拾好的行李,有沒有漏掉的?!?p> 唐年年絞著手指,咬了咬唇:“爹娘,我不想去?!?p> 付荷臉一下就拉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唐元安一看立馬放下唐小寶,然后拉住付荷的手拍了拍:“別氣別氣?!碧菩氁舱0椭劬Ρё×烁逗傻耐取?p> “娘娘,抱抱?!?p> “怎么就不想去了,跟爹說說。”唐元安安撫好了夫人,就蹲下摸著唐年年的頭問道。
“他們……”唐年年不知道該說什么,要告訴他們嗎?告訴了不是徒增煩惱?可是不告訴他們嗎?然后死得不明不白?
啊,她忘了,就算說了也一樣會死得不明不白啊……這個陣法,可真討厭。
“他們是騙子,根本就不是仙門的人!”唐年年最終選擇了欺騙。
“說什么鬼話?!”付荷一把抱起唐小寶,走到唐年年跟前:“說實話!”
對于自家的孩子,付荷還是了解的。
“我沒撒謊,唐爺爺何哥哥都這么說!”唐年年爭辯。
“從沒聽說過有人冒充仙門收人的,唐老爺子他們是怎么知道的?”唐元安問:“是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唐年年立刻反駁,過于緊張反而更不可信了。
“你從小就不會撒謊?!碧圃脖鹛颇昴攴诺降首由献?,“就算你不說,我可以去問別人,總有人會告訴我的?!?p> 唐年年憋了很久的眼淚就這么流了下來,一發(fā)不可收拾。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了呢?”唐元安無措的抱起唐年年,輕輕的拍背安撫。
“我……咯……我……哇……”唐年年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成年人,不會被情緒主導(dǎo),真遇上事兒了,她才發(fā)現(xiàn),她也許真的還沒長大。
唐元安看唐年年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也不問了,就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她。
她從小就很少哭,就算哭也多半是假哭,今天這樣的哭泣著實嚇到他們了,唐小寶都跟著一起哭了起來。
兩個大人一人抱著一個哄著,足足哭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漸漸停了下來。
人都說,哭泣是一種很好的發(fā)泄,確實是這樣的。唐年年肉眼可見的放松了。
“大寶,好點沒?”唐元安輕聲問道。
“嗯……”唐年年摟著唐元安的脖子把臉埋了進去。
“那能跟爹說說嗎?”他又問。
“嗯?!碧颇昴晷那槠届o了許多,她還是把頭埋在唐元安的脖子上。
她緩緩開口:
“他們說,我們村,幾千年前養(yǎng)出了一個壞蛋,斷了天梯。”唐年年說:“因為他犯的罪,如今天道要清算罪責(zé),我們?nèi)宓娜硕家焕着?,嗚……”她說著說著便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唐元安聽后差點沒抱穩(wěn)唐年年,定了定神,趕緊將唐年年放下,又從付荷懷里把唐小寶也抱過來放到地上。
付荷像是才回過神一樣,臉上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什么天雷劈死?。亢煤玫睦自趺磿覀兡??”說著她又猛搖頭:“呸呸呸,死什么死,大好的日子,說什么不吉利的話!”
“大寶,你仔細(xì)跟爹說說?!碧圃采钗豢跉?,輕輕的抹掉了唐年年臉上的眼淚。
唐年年努力呼氣,吸氣,幾次后好歹算是平靜了下來。
她把裴有升他們說過的話重復(fù)了一遍,唐元安聽完有些站不穩(wěn),付荷更是直接跌坐到地上。
“你是說,除了你們二十三個人,其他人都要被天罰是嗎?”唐元安扶著桌子坐下,“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哥哥說沒有?!?p> “……也是……”唐元安喃喃自語,“要是有辦法仙家們也不會放著咱們不管……”
“怎么就不會了!”付荷厲聲說道:“肯定是救了咱們沒好處所以才說沒辦法!”
“我們?nèi)デ笄笏麄儼?,他們是神仙啊……”付荷哭了,唐小寶又跟著哭了起來,付荷一把抱住唐小寶,“小寶才兩歲啊……”
“走,我們?nèi)デ笏麄??!碧圃舱酒饋恚研毐鹩掷鹆烁逗删屯庾摺?p> 他走得很快,唐年年跑著才能跟上,一路上還遇見了其他神思不屬的同村人。
又來到大船前,傅何孤站在船前,沒看見裴有升。
何家小哥和他的妻子一起跪在他面前說著什么,大概也是救救他們的話吧,唐年年想。
走近后,唐年年聽見的第一句話便是:“抱歉?!?p> “真的不行嗎?不管需要什么代價,只要能做到我們都做,求求您了……”何嫂子低泣。
“抱歉?!备岛喂逻€是那兩個字。
“是不是救了我們沒有好處,所以你們才不救!”付荷沖上去抓住了傅何孤的手臂,恨聲問道。
“……”傅何孤這次沒有說話。
“難怪說你們是騙子,我看果然是的!”付荷用力推了傅何孤一下。
傅何孤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否定,但也依舊沒有回答。
唐元安把付荷拉回來,“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若是能救……”傅何孤垂眸,“萬死不辭?!?p> “我明白了……”唐元安長嘆:“謝謝?!?p> “實在抱歉?!备岛喂聦χ麄兩钌畹男辛艘欢Y。周圍聚集的人也聽見了大部分的對話,見此再不甘心也散開了。
唐元安又帶著一家人往回走,身后傳來傅何孤的聲音。
“明日巳時前,請務(wù)必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