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見親
入府門時，先跨火盆，再過馬鞍。
庭院中，早用白樺樹皮搭起帳篷，滿人的老傳統(tǒng)，坐帳。多鐸和陳顏在帳中坐下，一直到天亮，儀式才繼續(xù)進行。
拜火、拜天地祖先，金杯倒酒，陳顏和多鐸各喝一口，而后交換。
滿人幼子守灶，作為今汗最小的弟弟，除了諸位貝勒，前來恭賀的八旗官員也不少。
大福晉哲哲有孕在身，不能參加婚禮，派人送來許多禮物并兩個老嬤嬤，幫助陳顏。
“恭喜啊，十貝勒?！?p> 見后金人稱呼多鐸為十貝勒，陳顏有些困惑。
來不及問，諸位貝勒和福晉們一擁而上，將陳顏和多鐸圍在中心，一碗尚且冒著熱氣的餑餑被端了上來。
要吃子孫餑餑，陳顏只覺得如芒在背。
半生不熟的東西，陳顏硬著頭皮吃了三個，多鐸吃五個，吃完后，旁邊幾個小童高聲連問，“生不生”。
陳顏雙頰發(fā)燙，聲音低得像是蚊子在哼哼，“生。”
同比起來，多鐸的嗓門要大：“生?！?p> 眾人也附和道，“生”。
坐帳后，眾福晉將陳顏送到新房。
盛京的四月份天氣還冷，一推開新房的門，陣暖意迎面襲來，正廳里一盆炭火旺盛，青藍的焰苗跳躍。
臨窗擺著紅木高桌，一看就是新漆，柜椅腳踏等家具，一應(yīng)俱全。
南面一張大炕，燒得正暖和。
東北這嘎達，取暖還得是燒炕，中空的火墻，是暖氣雛形。
年長的福晉攙扶陳顏在炕上坐下，年輕的福晉放下帷幔，過一會兒，眾貝勒簇擁著新郎多鐸進入新房。
眾人向新郎新娘說了許多吉利話，婚禮便落下帷幕，接下來便開宴席，招待賓客。
兩人一桌桌敬酒，按輩分長幼，一一敬了過去，多鐸是正白旗主，本旗官員敬酒，絡(luò)繹不絕。
阿巴泰、多爾袞、薩哈廉三人幫多鐸擋酒。
轉(zhuǎn)了一圈，陳顏和多鐸兩人都是腳下踉蹌，眼神迷離，熟悉的場景，再次上演。
回到新房，陳顏頭暈得什么也顧不上了，脫了鞋子和外衣，裹上被子倒頭就睡。
朦朧間，被子里擠進什么東西，陳顏伸手一摸，高挺的鼻梁下，兩個鼻孔正往外冒著熱氣。
那熱氣離她越來越近，從噴灑到面頰，到順著頸子與衣領(lǐng)的縫隙淌入鎖骨。
她忽然覺得有些難受，既希望那熱氣繼續(xù)向下，又因為燥熱而希望變得涼爽。
陳顏抻長脖梗，耳鬢擦著一點鼻尖而過，貼在一片發(fā)絲，發(fā)根汗意微微，滯澀黏膩。
一切美好，因為胸口的疼痛戛然而止。
女孩初發(fā)育時，鴿蛋脆弱，稍稍一碰，就覺得針刺斧劈。陳顏洗澡時，都不敢輕易觸碰。
疼痛之下，她本能抓住了可惡的入侵者。
入侵者沒有掙扎，陳顏勉強恢復(fù)的神智，又因為頭暈與疲倦，陷入虛空。
幾聲犬吠，打斷陳顏的美夢，一睜開眼睛，多鐸的臉就放大眼前。
陳顏震驚的瞪大眼睛。
本能抬手去捂胸口，一動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和多鐸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
她當(dāng)即甩開，從床上坐了起來。
領(lǐng)口的扣子開了幾顆，陳顏心猛然一沉，但衣服都是完整的，她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多鐸被陳顏吵醒，也揉著睡眼坐了起來，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日喜服。
再一看外面還早，又躺了回去，閉著眼睛，解自己身上的衣扣。
外袍被脫下，多鐸順手將丟到床下，陳顏還坐著，被子漏風(fēng)，多鐸眼睛睜開一條縫。
“你怎么不睡覺？你不困嗎？”
他有些匪夷所思。
“哦?！标愵佁氯劬︼w快掃視了一圈，抓起另外一條被子，躲了進去。
她翻個身，背對多鐸。
多鐸看著她的背影，冷不丁道：“你們女人怎么這么多變，昨晚也不這樣啊?！?p> 昨晚？
怎樣？
想起解開的衣扣，陳顏回過頭，“什么昨晚？”
多鐸盯著陳顏的眼睛，“你昨晚抓著我的手往你胸口去，你不記得了?！?p> 陳顏臉一白，飛快轉(zhuǎn)了回來，“你胡說！”
“我有什么好胡說的，昨晚我半夜醒來，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你抓著我的手，按在你胸口。”
多鐸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陳顏鉆進被子里。
完全不記得昨晚發(fā)生了什么，陳顏窘迫欲死。
但一想如果真是自己主動，多鐸看起來可不像是高風(fēng)亮節(jié)的柳下惠。
“是你先鉆進我被子里的?！标愵亸谋蛔永锾匠鲱^。
多鐸轉(zhuǎn)過身，裝作睡著的樣子。
婚禮次日，新娘要拜見男方親屬，在此之前，應(yīng)先拜大汗。
多鐸與陳顏入宮，拜見皇太極與哲哲，皇太極賞賜送親隊伍，并命多鐸屬官招待。
接下來從長輩開始，努爾哈赤與大妃都已經(jīng)去世，唯有努爾哈赤的同母弟雅爾哈齊。
平輩中，努爾哈赤有嫡庶共有十六個兒子，最年長的代善，比多鐸大三十歲，就連代善的長子，都比多鐸大十五歲。
親兄弟外，還有堂兄弟。
陳顏只記住了第一個見的老大哥代善，親姐夫皇太極和除了多爾袞外，多鐸的另一個同母哥哥，阿濟格。
拜到誰家，誰家設(shè)宴款待。
按順序又到八哥皇太極，他不僅設(shè)宴款待，還賜給陳顏一領(lǐng)女朝服，并金杯等物品。
哲哲拉著妹妹的手，“我們塔哲也嫁到后金來了，以后就好了，我們姐妹在后金作伴，有什么事，都和額格其說。”
陳顏輕輕摸了摸哲哲的肚子，五個多月的孕肚，已經(jīng)顯懷，看著哲哲因懷孕而蠟黃的臉頰，她忽然感到悲傷。
三十五歲，放在現(xiàn)在都是高齡產(chǎn)婦，但是哲哲還在為生阿哥而奮斗，如果真能生出阿哥，多好啊。
哲哲要是再生出一個格格，會不會失落？
她想著，一時出了神。
哲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怎么還走神？”
“我在和小阿哥說話呢，讓這位將來的小巴圖魯，要好好保護他的姨媽?！?p> 陳顏一番話，惹得哲哲與眾福晉哈哈大笑。
布木布泰打趣道：“塔哲姑姑，哪輪得著大福晉肚子里的巴圖魯保護你，姑姑的巴圖魯，不就在身邊嗎？”
說著，布木布泰朝多鐸看了一眼，眾人會意，又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