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扶著受傷嚴重的青衿,絕美的臉容上滿是哀傷。這次她們受的傷太嚴重了,而且對方專門挑著她們法力最弱的端午節(jié)來襲。她還能勉強支撐人形,但法力比她弱很多的青衿已是強弩之末,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姐姐,小青這就走了,如果我還能記得姐姐,再等我?guī)装倌?。”青衿的朱唇染著血,微笑道?p> 白露緩緩地點了點頭,被打回原形就代表著神智也會回歸混沌,如果傷得太重,恐怕小青就會變回一條神智未開的普通青蛇。她想要承諾會照顧她,可是她現(xiàn)在自身難保,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姐姐,你與我不一樣,只要你的本命珠還在,就可以重新凝煉身體……”青衿說話已經(jīng)很困難了,身形若隱若現(xiàn),但她還是堅持把話說完,“姐姐……找個最安全的地方……把你的本命珠藏好了……”
白露低頭看著躺在她掌心傷痕累累的青蛇,用僅剩的法力,讓它的傷痕愈合。青蛇醒了過來,歪著頭警惕地看著身邊的白露,也許是她身上的氣息讓它感到熟悉,便討好地蹭了過來。
青衿是白露在幾百年前撿到的一條青蛇,因為修煉太過于清苦孤寂,白露便忍不住為這條青蛇開了神智,助她修煉。
不過這一回,還是放手吧。
彎腰把青蛇放在草地上,看著它依依不舍地離去,白露絕美的面容上凄厲無雙。
她多少也能猜到她的情劫難過,但過不了情劫又有什么呢?她太傷心了。
她在這個世上已經(jīng)太久了,久到已經(jīng)沒有牽絆能讓她繼續(xù)活下去了。
把本命珠找個最安全的地方嗎?
可是,哪里又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白露從口中吐出本命珠,因為她妖力受損,原本如珍珠般潤澤的本命珠已經(jīng)黯淡無光,就像是普通的石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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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家,正好看到不遠墻角處一閃而過的袈裟。
那抹紅刺目無比。
“娘子,草藥可采好了?快來吃飯吧!”屋中,她愛過的男人,正用和往日一樣溫柔的話語呼喚著她。
白露閉了閉眼睛,感受著陽光灑在身上的溫度。
午時三刻,正是她妖力最弱的時候。
白露扯開一抹僵硬的微笑,步入小院之中,正好看到院子中央那一桌的酒菜。
而她愛過的男人,正為她倒了一杯雄黃酒,殷勤地向她遞了過來。
白露低頭看著手中搖曳的酒液,映照著自己扭曲的容顏。
“對了,這顆珠子給你?!卑茁督舆^酒杯,用另一只手握著自己的本命珠毫不在意地伸了出去。
男人愣了愣神,有些不知道為何妻子會給他這顆毫不起眼的小石子。他笑了笑,一邊打算伸手接過來一邊道:“是在林子中撿的嗎?”
白露頓了頓,便把手中的本命珠毫不留戀地向后扔到了院子外。
“是啊,是我撿的,現(xiàn)在不要了?!卑茁遁p描淡寫地說著,然后低頭默默地喝掉了手中的雄黃酒。
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之時,她的眼角也滑過一滴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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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惡僧!居然騙我!你騙我說我娘子被妖魔附身,我才給她喝這杯雄黃酒的!”男人狀如瘋魔,死命地撲打著一個年輕的和尚。在他們的不遠處,靜靜地躺著一條美麗的白蛇,只是已經(jīng)毫無聲息。
年輕的和尚皺了皺眉,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他斬妖除魔,難道還有了錯不成?他早看出來這條白蛇功力深厚,若是被她看出她夫君有何異樣,定會逃之夭夭。所以他便連她的夫君一起騙了,連番除去她的侍女,重傷了她之后,才有了機會。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杯摻了料的雄黃酒居然就能輕易結(jié)果了她。
年輕的和尚擰緊了眉,反復觀察之后才道:“善哉,此妖不知把本命珠給了誰,所以才有此下場。”
“本命珠?”男人踉蹌了一下,忽然想到之前妻子遞給他的那顆毫不起眼的小石子。他發(fā)了瘋似的向院外跑去,可是院外的沙子地上,滿滿的都是形狀差不多的小石子。
看著男人跪在地上,魔怔一般地翻找著,年輕的和尚一想便知發(fā)生了何事,他合掌嘆道:“癡兒,兩個都是癡兒。是她不想活了啊……”年輕的和尚想來也是后怕,他原打著最壞的結(jié)果,可最終卻是無比的順利,收了這條白蛇的精魄鎮(zhèn)壓在雷峰塔下。只是他決定不再多言,等那條白蛇的精魄重新聚集妖力重回人間,她愛著的這個男人,想來早就已經(jīng)化為白骨了。
也許,是愛過的男人也說不定。
年輕的和尚一撩袈裟,宣著佛號默默地離開了。
眾生皆苦,想要出世必先入世,他要體會的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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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依舊跪在地上尋找著屬于他妻子的本命珠,只是那顆本命珠實在是太小了,也許會被一陣風刮走,也許會被鳥兒叼走,也許也會被深深地埋在泥土里。
看著院子里毫無聲息的美麗白蛇,男人想起那和尚說的話。
她是不想活了啊……
所以才那么淡然地扔了本命珠,所以才那么坦然地喝了他遞過去的雄黃酒……
男人握緊了拳,他和妻子親密無間,怎么會感覺不到她的不對勁。只是他從未想過妻子會是修煉多年的妖精,但妖精又有什么?他的娘子從未殺過生靈,比任何人都要干凈。
男人知道,妻子不想活了,肯定是因為他的欺騙。
可是他也是被人騙了啊……
男人抱著毫無聲息的美麗白蛇,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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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后,男人娶了另外的妻子,也有了好幾個孩子。
他的親人們都知道他有一柄美麗的白傘,隨身攜帶,無論晴天還是雨夜。
“怨恨著我吧……我另娶了妻子……還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
“所以……請一直怨恨著我吧……”
“一定要來找我……”
“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