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放南疆
內(nèi)侍官贊許之色剛露,轉(zhuǎn)瞬不悅溢于滿目。
蘇笙笙怔愣當場,就見娘親側(cè)過臉龐,避開她的視線。
“還請內(nèi)侍大人明鑒,此女實乃我娘家親妹之女,并非蘇家血脈?!崩钍下曇粑㈩?。
轟隆一聲,天際的陰云中炸響了第一個悶雷,剪照出李氏蒼白的面容。
“夫人……”父親欲去扶的手,立時僵住。
往日不善言辭的老爹,此刻眼中卻燃起了強韌的光芒,“我夫人所言非虛,懇請大人明察?!?p> 蘇笙笙雙唇顫抖,卻發(fā)不出聲音。
她不覺得,父親母親會這關(guān)節(jié)說謊,唯一解釋……是她真的不是蘇家女……
身后傳來祖母跪地的聲音,“老身可以作證,此女確非蘇家女?!?p> 值此危難之際,蘇家卻護一個非親非故的女子,內(nèi)侍眼中閃過不解。
“各位放心,奴婢自會查明,不會牽累無辜。”
內(nèi)侍聲音落地,李氏眼眶泛紅,連連磕頭,“李氏叩謝大人大恩。”
因事太過突然,蘇笙笙腦中一片空白,只去握娘親細弱的手腕。
“娘……”
李氏吸氣回頭。
“葦姨娘才是你生母,當年她家計艱難,才將你寄養(yǎng)在這,你也從未上過蘇家族譜。”
葦姨娘……
蘇笙笙腦海中浮現(xiàn)出葦姨娘尖酸刻薄的面孔,一些碎片在腦中匯集起來。
她被覬覦家主之位的族叔謀害身亡,胎穿至此時,周遭一片混亂,很多事未曾留意。
這一刻方明,葦姨娘每每來家里打秋風,娘親明明氣惱卻又無可奈何的原因。
原來竟是這般……
怪不得,兄長幼弟都未曾請過乳母,只獨她有。
原來,她并非娘親親生……
娘親緊緊抱住她,“好孩子,聽娘……姨娘最后一次話,什么都不要說,回你外祖母家?!?p> 蘇笙笙淚珠滾落,回抱住娘親,“死過一次的人,早就不怕了。”
即便要入那幽暗之地,也并非絕路,她留了一線生機的。
李氏用力的抱了一下,隨后冷然推開她,“你走吧,再也不要回來。”
蘇笙笙心痛難抑,上一世她就無雙親之緣,這世也要如此么?
“娘,他們已經(jīng)棄了笙兒一次,如今連爹娘也要棄了笙兒么?”
她在娘親膝下被庇佑了半生,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娘親。
李氏再也壓不住,嗚咽一聲,埋首于蘇景山懷中。
被抱來的恒哥,掙脫出來,跑到蘇笙笙身邊,抱住她的腿,“娘親不要趕姐姐走,恒哥會掙錢養(yǎng)姐姐的?!?p> 無憂無慮的年紀,卻不知蘇家已經(jīng)走到末路。
四周被官兵趕來的一眾,盡皆凄惶落淚,滿院悲意。
“行了,又不是了不得的生死事”,內(nèi)侍臉上沒了耐煩,“人也到的差不多了,聽宣吧?!?p> 院中霎時噤聲,跪了一地。
蘇笙笙抱著恒哥跪下,心中卻多少生出荒誕之感。
前世不信神明,這輩子投胎就沒給她喝孟婆湯,十六年來不敢顯露,沒想到依舊受制命運。
“蘇之淵身為帝師,本應謹言慎行,以輔國政。
然其越職言事,阻礙新政推行,實乃大不敬之舉。
即日起,將蘇之淵及其一族貶謫至南疆,流放終身,非經(jīng)朕赦,永不得返。
其家族財產(chǎn)充公,以作懲戒,望朝中諸臣,以此為鑒……欽此!”
處于魂游中的蘇笙笙,直到聽到這,才猛然回神。
這個茍皇帝,竟然沒有斬盡殺絕?
老夫人及一眾,也是錯愕抬頭,不敢置信。
“蘇老夫人,皇上念及師生之情,格外開恩,蘇家要感念皇恩??!”內(nèi)侍提醒道。
老夫人神色一震,以頭愴地,“謝皇上不殺之恩,蘇家銘記皇恩浩蕩。”
蘇家一眾其后才反應過來,跟著叩拜,“謝皇上不殺之恩?!?p> 莫說府中人料想不到,便是蘇笙笙都倍感意外。
只因當今新帝,可是踩著諸多重臣大將的尸骨登上皇位,可謂一條血路。
沒想到,竟然會對無實權(quán)的祖父手下留情。
蘇笙笙只覺諷刺。
看來,茍皇帝還是怕有違尊師重道之禮,失去天下學子的敬仰之心。
內(nèi)侍將圣旨一合,“蘇老夫人接旨吧?!?p> 院中重歸于平靜,老夫人神色漸漸恢復,“蘇家領(lǐng)旨謝恩?!?p> 蘇笙笙帶恒哥,將祖母攙起,又轉(zhuǎn)身去扶母親。
“娘,只是流放,笙兒不怕吃苦,咱們一家人在一起不好么?”
李氏目光震動,半晌才緊緊回握住她的手。
族譜已被取來,內(nèi)侍與手中名冊一一核對著。
一眾剛安頓好思緒,就聽到內(nèi)侍說,“這蘇家少了不少人啊!”
大伯隨祖父下獄不在,父親支支吾吾的站了出來,而四叔一臉驚恐。
最后還是祖母鎮(zhèn)定的接過話。
“圣旨來的突然,女眷們赴宴未歸,家中幾位子弟在外求學?!?p> 話音未落,大夫人蕉氏帶著幾位女眷匆匆歸來,一臉頹色。
蘇德庸臉上涌出僥幸之色,生怕露餡,搶先開口,“大嫂,圣上開恩,僅下旨流放?!?p> 四小姐蘇元菱和七小姐蘇念薇及蘇家長孫媳岑氏,得知只是流放,瞬間癱坐在地。
蘇笙笙只聞她們哭的悲涼,便知先前之策,定是讓她們受了不小打擊。
知有三位蘇家男丁在外求學,內(nèi)侍正命人去尋,外院一陣亂聲,有人沖將進來。
“祖母,娘……”
“母親……”
進來的,正是在外求學的蘇家子孫。
蘇家長孫大房長子蘇元正,二房蘇文軒,還有蘇笙笙的兄長蘇恒稷。
應是接到訊息,匆匆趕回,衣裳發(fā)冠凌亂。
得知家中發(fā)生此事,一眾抱住痛哭。
獨子十年寒窗苦讀,眼看秋闈,卻科舉路斷。
守寡多年的二夫人鐘氏悲痛欲絕,竟至昏厥,院中又是一陣混亂。
與此同時,內(nèi)侍一一核對名冊,命士兵在各院查抄財物。
良久后,內(nèi)侍才合上名冊,“蘇老已押往南疆,各位除去釵飾,一并啟程吧?!?p> 經(jīng)過施救,二夫人幽幽醒來,卻是雙目呆滯,蘇文軒片刻不敢離。
而大夫人抱著一雙兒女和挺著孕肚的長兒媳,哭得泣不成聲,往日的凌厲颯爽蕩然無存。
四房遇事只會明哲保身,娘親也哭的沒了力氣,父親兄長皆是不理俗務的,眼見都停了擺。
在內(nèi)侍官藏鋒的目光下,蘇笙笙只能自己頂著銳芒,求了一間小屋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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