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中央懸空,兩側(cè)錯落的光線自斜上方投下,映射出男人腳下通透的玻璃棧道。
秦既景轉(zhuǎn)過身,看到的就是陷在長廊一端陰影里的女孩,從他剛剛停留過的地方走出來。她踩著一雙小高跟,走得很快,怕他會離開似的,腳下的感應(yīng)燈勉強和她的步伐持平。
秦既景靜立在原地,眼底看不出情緒。
只是目光還在她身上徘徊,俯瞰下去,她左手邊是喧鬧的晚宴主場,甲板上賓客還在社交,似乎沒人注意到四層這里。而右手邊是洶涌的海水,泛白的浪花不斷拍打著船體,很快又被海面吞沒。
倒是哪一邊都談不上平靜。
女孩今天穿了一件白紗收腰大裙擺的小禮服,兩根吊帶繞著細白的頸子打了個蝴蝶結(jié),及腰長發(fā)也被一根奶白色的發(fā)帶固定,做了個簡單的裝飾。只是奈何長廊中間風(fēng)太大,還是吹亂了她今晚的發(fā)型。
不過這會兒,她沒太在意自己的形象,迎面過來,在他身前停住。手指隨意將臉頰一邊幾根礙事的發(fā)絲勾到耳后,另一只手忙不迭地把東西遞到他面前。
“好像是您落下的?!?p> 黑色磨砂外殼的打火機,他剛剛遺落在圍欄上的那支。
不知是攥得太緊,還是打火機棱角鋒利,掌心烙下了一個清晰的壓痕。
眼底的幾分急切瞧著倒真像是來還東西的。
錯開目光,秦既景抽出插在褲袋里的手,動作慢條斯理的從煙盒里取出一支煙。
男人背脊挺直,抬手時腕上不經(jīng)意漏出的那只表,不難察覺他身份的尊貴。
“偷聽我打電話?”
一開口嗓音低沉,沒什么起伏。
姜倪一怔,沒想到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
“沒有!我從電梯出來就看到您站在那里了,只是沒敢過去?!?p> “怕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男人似乎笑了聲。
“不是,就是擔(dān)心打擾到您。”她小聲為自己辯解,“但是我真沒有偷聽……您那時快掛電話了,所以我就沒走。”
話落,她看到秦既景銜住煙,應(yīng)該是要重新點一根。
見狀又把打火機往前又遞了遞,“還給您?!?p> 秦既景沒接,就這么垂首睨著她。
姜倪茫然。
一時間,兩人僵持在原地。
過了幾秒,秦既景抄在口袋里的手有了動作。
但有人比他更快,在他拿到那支打火機前,掌心突然收緊。
“我?guī)湍?p> 秦既景掀起眼簾,看到她往前走了兩步。
她動作生疏,應(yīng)該沒給誰點過煙。所以低頭擺弄了一會兒,才仰起頭將打火機舉到他面前。
有風(fēng)在吹,她點了一次沒點上,有些懊惱的皺起眉。
再湊上來時,倒是學(xué)聰明了,一只手擋在旁邊,那雙清亮的狗狗眼緊緊注視著那簇跳躍的火焰,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兒。
“好啦?!?p> 姜倪莞爾,退后一步。視線劃過他熨燙妥帖手工西裝的戧駁領(lǐng),自被襯衫領(lǐng)口束縛的喉結(jié)處一路向上,大膽的在他眉眼處停留。
上船前她看過他父母的照片,他五官生的極好,像他母親,但眉眼談不上溫潤。此時察覺到她的注視,徑直朝她看過來,哪怕帶著一絲散漫,眼刀依舊鋒利,仿佛能洞悉一切。
迎著他的目光,姜倪不卑不亢,眼底笑意不減,輕聲詢問:“不知道秦先生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在學(xué)校,您來找白澍,當(dāng)時還順路載過我一程。”
上次見面,距離現(xiàn)在也才不過四五個月的時間。
那天英格蘭東部下了一場小雨。
她和白澍從教學(xué)樓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車。
秦既景當(dāng)時就坐在駕駛位,那只夾著煙的手隨意搭在半開的車窗上,襯衫挽起,露出一截小臂。隔著模糊的雨幕,她似乎看到男人朝她這邊看了過來,視線在她身上停留,沒有移開。
在白澍拉著她上車時,他禮貌的熄了手里的煙。她當(dāng)時坐在后座,位置在他的斜對面。親眼看著他打開中央扶手盒,低聲詢問她要去哪里,一邊取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拭著被雨水打濕的手指。
遲遲沒等她的回答,他忍不住回頭,和她對視。
——
對面,秦既景吞云吐霧時刻意避開了她。這時聽到她的話,才重新看向她。
是上位者一貫的睥睨姿態(tài),目光帶著一絲審視。
不知道是不是在回憶這段故事。
秦既景取下煙,煙灰隨著動作撲簌簌的抖了一地,“記得。白澍的女朋友?”
“……”這是姜倪沒料到的回答。唇瓣蠕動,想要解釋什么,又被他打斷:“還有事?”
“哦,我想順便和您打聽一下,您知道白澍現(xiàn)在在哪里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好像不太想和她閑聊敘舊。
果然,正兒八經(jīng)大家族出身的太子爺就是不一樣,哪怕是不耐煩,這會兒出于禮貌也沒有表現(xiàn)的特別明顯,不會讓人太難堪。
姜倪趕緊調(diào)出微信聊天框給他看,“他剛剛給我發(fā)消息說找我有事,叫我上來,但是他沒告訴我房間號?!?p> “我繞了一圈沒看到工作人員,所以……”
她沒說完,秦既景已經(jīng)轉(zhuǎn)身:“跟上。”
“謝謝您?!?p> 身后響起女孩高跟鞋的聲音,比一開始輕緩。
不過沒多久腳步聲再次止住。
秦既景不禁回頭。
夏天的海風(fēng)沒有想象中溫柔,女孩裙子布料不多,單薄又短,長度還沒有遮住膝蓋,蓬松的裙擺在空中搖蕩。長廊由玻璃制成,如果有有心人從下面甲板望上來,應(yīng)該能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姜倪手忙腳亂的壓住被風(fēng)卷起的裙邊,開始頭疼。
剛才秦既景在,側(cè)身吹來的風(fēng)被他擋了個七七八八,她也沒有那么狼狽。
這里到長廊盡頭處還有一段距離,她甚至在思考要不要丟下秦既景,一鼓作氣直接跑過去。
但這樣貌似沒辦法給他留下個好印象……
沒等她拿定主意,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早就和她拉開距離的男人突然折了回來,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一側(cè)吹來的海風(fēng)。
姜倪愣住,眼底閃過錯愕。
她在原地不動,秦既景斂眸,“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