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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瓷娘子

第十九章 萬般受苦,皆有緣由

大宋瓷娘子 前后卿 2156 2024-05-16 09:00:00

  此言既出,四下皆驚。

  耳語完畢的葉青釉心滿意足的縮回老爹的懷中,默默觀察周圍人形態(tài)各異的模樣。

  黃氏原本還在撒潑打滾,聽見葉守錢這一連串的話,身形一歪,兩條揮動的蹄子在半空脫力,肥肉蕩開一圈圈紋路,看上去活像是過年殺豬時(shí)掙扎的年豬,滑稽不已。

  可此時(shí)完全沒有人理會黃氏的狀況,甚至連黃氏自己,也是頂著一張目瞪口呆的臉,不可思議道:

  “你,你說什么?”

  葉守錢再次捏緊抱住妻女的手,一字一頓道:

  “我說,哪怕阿娘現(xiàn)在出門對所有人說我不孝,我也不搬,蕓娘和青兒總得有個(gè)落腳的地兒,不能睡到馬路牙子上去?!?p>  黃氏囁嚅了幾下唇角,葉守錢像是心知肚明自家母親要說什么,咬牙道:

  “灶屋火氣大,不是人待的地方?!?p>  葉家主屋邊隔的灶屋,因?yàn)榕紶柤抑幸矔囟刃枨鬀]有那么高的家用瓷器,所以一開始就是照著燒小瓷器的窯子改建的。

  如此一來,蘊(yùn)的火氣就比普通灶屋要大。

  這也是為什么剛剛?cè)~老爺子只提到了冬暖,沒有提到夏涼的原因。

  冬暖是暖,夏天可是終日與熱癥為伴!

  怎么能讓妻女住在灶屋邊呢?

  他在爐窯邊熬了半輩子的辛苦,不就是為了讓妻女遠(yuǎn)離爐窯嗎?

  結(jié)果如今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p>  這么多年,如此多的事情,難道還不夠讓家里和睦嗎?

  葉守錢只覺心中憋了一股從前從未燃燒過的熊熊火氣,說出的話雖然還有一些常年不開口之人的僵硬,卻也難得帶了幾分硬氣:

  “差役來,就讓他們來?!?p>  “我燒不出瓷器,也不準(zhǔn)備再燒瓷,今天往后,直到官吏上門,我一天活也不干,一點(diǎn)兒活也不干?!?p>  “如果官家要問罪,就把我們都抓去?!?p>  葉守錢腦中思索著記憶,無比堅(jiān)定的復(fù)述這葉青釉剛剛在自家屋中時(shí),希望他說出的話:

  “我們一家三口人該流放流放,該上刑上刑......該怎么樣,我都認(rèn)命?!?p>  “可如果是一家子都沒有交出去.......”

  葉守錢深吸一口氣,說出最后那個(gè)答案:

  “那大家也都得認(rèn)命?!?p>  大家認(rèn)命,大家全部都受刑,一家子通通去流放!

  屋子中悄然無聲,一個(gè)個(gè)全部都瞠目咋舌瞪著葉守錢,似是腦子完全沒有轉(zhuǎn)過彎來。

  連原本臉上黑氣彌漫,咳嗽不已的葉老爺子都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臉上泛起明顯的漲紅之色。

  葉守財(cái)這全程負(fù)責(zé)轉(zhuǎn)達(dá)一家人‘旨意’的‘座下童子’,此時(shí)亦是全然蒙了,伸出顫抖的手指向葉守錢:

  “你......!”

  葉守錢不用他人開口,沉聲如鐘,直接開口道:

  “我就是這么個(gè)意思。”

  “我閨女剛剛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

  “沒道理我從前為家里做了那么久的青瓷,每年每季每一任的差雇都是我做,可我如今手傷不能做,還是要硬逼我做?!?p>  “你們說青兒生在工匠家,生在我的膝下,比不得去高門大戶的柳家做丫頭體面,吃得好,睡得暖,我信,我到現(xiàn)在還是信,可青兒不愿意,這事兒也該就了了,而不是逼青兒撞窯,不是讓我的妻兒去睡灶屋!”

  “我就這么一個(gè)閨女,我不能讓了,再讓,青兒可就沒了。”

  老實(shí)人不說話則已,一說話,震得葉青釉眼睛又隱隱開始泛紅。

  葉青釉想要忍住,可葉守錢接下來的話,卻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

  “我從前是悶頭干活,可我不糊涂,阿爹答應(yīng)我,我若能多多燒瓷,多多賺錢,就能給青兒也上族譜.......”

  上族譜?上族譜!

  葉守錢無意識抿了抿開裂的唇,當(dāng)著各張神色迥異的臉,說出了自己隱藏許久的渴盼:

  “我原本想多多燒瓷,多多賺錢,讓青兒上族譜,上了族譜,她就是我的‘兒’,我往后只要還在喘氣,我就能給她攢錢......召婿。”

  召婿。

  替女兒召婿。

  這就是葉守錢這個(gè)老實(shí)人為止奮斗半輩子的渴盼。

  他從未和任何人說過內(nèi)心的話,此時(shí)轟然吐出,葉守錢只覺得自己心中沉悶的大石頭都輕快不少,連帶著眾人看他如同仇人一般的異樣眼神都不再在意。

  誰都知道召婿,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女方不會受欺負(fù),意味著外孫可以當(dāng)孫子,意味著女方家中永遠(yuǎn)都有話語權(quán)......

  可這注定是一個(gè)換作平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詞,別提是戶籍還在匠籍的工匠之家。

  工匠之家要承擔(dān)比普通人更多的賦稅,還得被登造在冊,官家時(shí)不時(shí)有什么差遣,傾家蕩產(chǎn)也交付,除卻那幾位少之又少的名家還算是有些薄面,有些記載,其他匠人都是得過且過一生,化為某件傳世之物背后的眾多紛飛的塵土之一。

  沒有人會想要入贅工匠之家,更別提是如今這么一個(gè)無論娶什么媳婦都賺錢賺人的年代。

  大宋的女子陪嫁一躍超過往昔,甚至在葉青釉此后來人的眼光中,都是一等一的高。

  不僅高門大戶嫁女要傾家蕩產(chǎn),連帶著普通人家嫁女,都得是狠狠磨出一口血沫來。

  白氏的老父親只是個(gè)走街串巷的擔(dān)貨郎,可在白氏出嫁的時(shí)候,還是摸出了不少的陪嫁,還給了全副的銀頭面首飾,就為了讓女兒在娘家過的好一些。

  而這個(gè)時(shí)代的男人們,想法也是簡單——

  既然隨便娶一個(gè)都是賺,那為何又要選擇入贅?

  入贅豪強(qiáng)之家也罷,又為何要入贅工匠之家?

  不怪在場之人驚訝,葉青釉敢說,在場之人中,哪怕是三房家的葉守富與藍(lán)氏,怕也是沒有想過給自己現(xiàn)在膝下唯一一個(gè)女兒召婿。

  因?yàn)檫@完全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在大多數(shù)普通人的眼中,能讓自己的女兒出嫁,且面子上還算是過得去,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

  可葉守錢,居然今日說出了他的渴盼,是替女召婿!

  葉守錢的心如此好懂,就如同一個(gè)人的心注定是長在左邊一般,鼓動之間,也生來就有偏頗!

  “青兒值得上好的......”

  葉守錢的臉上有些水汽,聲音也不復(fù)之前沉穩(wěn):

  “我知道有些人先前是怎么說我的,說我傻,說我笨,說我埋頭苦干,不懂外事兒,但我就是覺得我能多賺一些,青兒和蕓娘就好一些.......”

  “可我如今想明白了——

  召不召婿,總得人先活著,如今青兒蕓娘沒活路,我也不獨(dú)活。”

前后卿

完美串聯(lián)!怎么沒有人夸夸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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