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矣寧
阿寧是個半路出家的大頭兵。
和家里人吵了架,一路亂跑卻不巧的撞到了一路流寇。那時候他年紀輕,再加上好久沒吃東西,被打的奄奄一息癱在樹邊。
知道自己要死在這,他也不做多少掙扎了。誰知閉著眼睛緊張的等了好一會,都沒有預想的痛出現(xiàn)。
睜開眼,見到的先是一柄閃著寒光的劍。
猩紅的血順著血槽滑落,流入他面前的土地里混成土棕色。他順著劍鋒往上吃力的抬頭看,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張極為年輕的臉。
“還活著嗎?”少年撐著劍蹲下來,用手心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
阿寧張了下嘴,粘稠的血嘩啦嘩啦的往下流。他只好奮力抓住了他的袖子,白色的衣袍驀然多了一個臟污的手印。
少年輕輕的笑了。
這個少年正是宋矣。
把阿寧帶到軍營后,似乎沒過幾場征戰(zhàn)他就站到了幾人身邊。
阿寧不會武,宋矣的劍他光是提起來都要喘好幾口氣。但是他有一身十分先進的兵法,他所有的謀略是宋予都贊不絕口的。
四殿下愛穿白袍,平常都是一副待誰都溫柔的模樣,所以在軍中除太子外呼聲就是宋矣的呼聲最高。阿寧與他關系最好,每次征戰(zhàn)回來都會為其準備好替換的衣服。
宋予:“孤都沒有如此待遇!”
林絳:“關系真好呢哈哈……”
宋矣原本打算,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大家凱旋,她一定要在父皇面前為阿寧爭個一官半職。
可惜,他死了。
那天是最后一戰(zhàn)。
士兵們喝了壯士酒,一路的勝利讓軍中士氣大漲。
一路目送著他們離開,阿寧幫著后勤收拾,彎腰撿著碎碗的瓷片時,忽然察覺出一絲不對來。
……好像,
中計了。
有小兵從身后營帳出來,手上抱著宋矣的衣服,想問阿寧是否一如往常要親手為其熏香。
只見到少年慌亂上馬,一路飛馳的背影。
趕到時,我軍困戰(zhàn)。
城池中大火滾沸,所有出口都被巨石擋住——這明明是一出錯漏百出的空城計!
棄了馬,裹了滿身的水,他連滾帶爬的往戰(zhàn)爭中心跑。
一路上都是早已看不清五官的焦尸,摔一跟頭砸在上面能將其壓成篩粉。
滿目的黑紅色,鼻腔里全是人肉煎熟的味道。
不不不不……不該是這樣的……殿下,…殿下!
阿寧發(fā)了瘋,他大聲的叫著,腳下跑的更是快。
白色的衣袍總是最顯眼的。
宋矣背著失去意識的宋儒,正與一名穿著敵國將領衣飾的男人纏斗。
宋予林絳各在一邊,無力幫忙。
幾人明顯都落于下風。
不……不該這樣的……
阿寧再次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宋矣用劍時身姿最為輕盈,但如今身上多了個宋儒,白色的衣袍黑色紅色沾了大片,再也沒了從前游刃有余的意氣風發(fā)之感。
他死死咬緊牙關,每一劍揮出的都是濃濃的殺意。對方似乎知道他的弱點,招招都往背后的宋儒心口刺。
一時不查,對方長槍正中宋矣膝蓋。
鉆心的痛直沖天靈蓋,頓時失去平衡的宋矣飛速用劍撐住身體,單膝跪地,臉頰的汗水和血污融合在一起往下滑落。
將軍嘻嘻笑了,他將長槍再次舉起,這次對準的是宋矣的心口。
“老四?。 彼斡杓埠?。
“四殿下!”林絳長刀一甩,敵方人首分離。他向宋矣這里趕來。
宋矣死咬著牙,左手持劍,右手將宋儒往林絳處推。
“——快走?。?!”
“城門又破了?。。。。。 蓖蝗贿h處有人大叫,“他們支援來了!?。。。。。。。 ?p> 將軍收了笑,疑惑的看了眼宋矣,停了手上動作,往門口看。
來報信的穿著他們通訊兵的衣服,滿臉的血看上去是拼死跑進來報告的,不由自主的信了大半。
他咬著牙揪起宋矣的領子:“你們還有增援?”
宋矣一雙眸子緊緊盯著他,仿佛一切都料定了似的,看到他眼里的害怕扯出一絲笑容:“你走不出這個城。”
這本就是敵國死前最后一次的拼死頑抗。這是他們的王城,最中心的地方。他們把城門堵住,放火燒城,把所有百姓與士兵的命全部陪葬在了這里,本見曙光將至,士兵們尚且還有一戰(zhàn)的士氣,但一聽到增援來了,所有人都停了動作。
贏不了的。
贏不了了!
我爹我娘我妻我兒都死在了這里,我憑什么還要去送死??!
士兵們丟了刀,流著眼淚,全部撤離。
將軍被林絳斬于刀下。
……
這戰(zhàn)勝了。
……
阿寧不見了。
是他扒了一身敵國的衣服,跑了一路,拼勁全身的力叫喊的那一句,救了宋矣和宋儒的命。
那句話,那個聲音,大家都聽出來了,就是阿寧。
哪有什么增援,來的只有阿寧一個人而已。
敵國士兵撤退,將他踩的尸骨都收不到。
阿寧死了。
……
凱旋回國。
……
看著風塵仆仆,滿身傷痕的眾人,宰相敬了皇帝一杯酒,說著都是皇帝真龍之氣保佑的功勞。
……
皇帝大笑不止,卻又想起民間漸漸說起的某些風聲了。
……
皇帝下令:
本朝皇子無令不準上戰(zhàn)場,以免不臣之心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