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虛情假意

　　“三娘子、三娘子，四娘子還在梳妝，您先等等——”

　　林妙云冷嗤一聲：“她一個做妹妹的，還要我這個姐姐等她不成？”

　　周圍婢女仆從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默不作聲。

　　兩個仆婦推開房門時，林嗣音正坐在梳妝臺前，由玉露給她綰了一個漂亮的發(fā)簪。雪芽則對著幾個胭脂盒陷入沉思：該給娘子用什么顏色呢？昨天晚上娘子的嘴唇莫名其妙腫了起來，到現(xiàn)在也不見消，不用胭脂也嬌艷欲滴。

　　雪芽早聽見外面吵鬧聲，皺著眉頭沒說什么，見兩個仆婦毫無規(guī)矩地推門而入，才忍不住道：“你們做什么，進來也不通報一聲？”

　　“聽雪軒的丫鬟好大的氣場。怎么，我還進不得這聽雪軒了？”林妙云招了招手，讓仆婦過去，“掌嘴?！?p>　　林嗣音示意雪芽站到自己身后，輕聲道，“雪芽做事莽撞了些，我會好好教導她，還望姐姐海涵。雪芽，向三娘子道歉?！?p>　　雪芽知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林妙云行禮。

　　林妙云不動，居高臨下地看著林嗣音，說出的話尖銳又刻?。骸安排噬先昴贤踹@根高枝，就端起王妃的架子了？林嗣音，也不想想你有沒有這個命去做王妃?！?p>　　跋扈歸跋扈，林妙云倒也沒蠢到那個地步，這種話，她只敢在林嗣音面前說，反正林嗣音就是團軟棉花，怎么敲打都不會反抗。只有看見她羞憤又隱忍的表情，才能消解林妙云心中的郁氣。

　　然而逞口舌之快并不能消除林妙云的厭惡，從林嗣音進府的第一天起，林妙云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嫉妒她分走阿爹阿娘阿兄的關心；嫉妒她有著勝過自己的美貌……林妙云盯著林嗣音姣美的臉，心里忽然劃過一個念頭，要是能把她的臉劃爛就好了。

　　沒了這張楚楚可憐的臉，林嗣音還能博取幾人的同情？

　　這個眼神，林嗣音何其熟悉。利器劃開血肉的畫面歷歷在目，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她的眼神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只有嗓音仍然輕柔：“我與汝南王并不相熟，我不知他為何要那樣……姐姐是何意？”

　　“少在我面前裝，你不是最會釣男人的心了嗎？”林妙云冷笑，心里越想越氣。

　　林韜與梁氏夫妻恩愛，這么多年不曾納妾，她本是林家唯一的女兒。突然冒出個來路不明的林嗣音，阿父待她寬容，阿兄每天見她魂都要飛了，難道不是林嗣音從中作梗？還有……阿父雖然向她保證林嗣音不是他的女兒，可林嗣音的五官分明有兩分林家人的影子，叫她如何相信阿父的話？

　　林嗣音，都是因為林嗣音。她搶了她林氏獨女的身份，把她的家攪得一團糟，她怎么還沒被送到汝南王府？

　　“昨天分明是你故意把茶打翻在阿兄身上，還有，你在給我的香囊上下了藥是不是？阿兄也不知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居然為你甘愿在祠堂跪了一夜，你這個——”

　　林嗣音起身，施禮道：“父親。”

　　林妙云不屑道：“少誆我，林嗣音，便是阿父在又如何？正好讓他看看你的蛇蝎心腸?！?p>　　身邊安靜得過分，就連她帶來的一眾婢女仆婦也擺出恭敬的姿態(tài)，林妙云終于意識到不對，僵硬地轉過身，看見林韜負手站在院中，不怒自威。

　　心跳咚地亂了一拍，林妙云再怎么仗著林韜寵愛，心里對他還是有些懼怕，尤其是昨夜才被他訓過。

　　“跪下！”

　　林韜冷肅的聲音沉沉落下：“林妙云，跪下，向音兒道歉?！?p>　　林妙云一瞬間委屈到極致，她咬緊唇瓣，充滿不甘地盯著地面，慢慢地低下頭。

　　“父親又是何必?！?p>　　輕而柔的嗓音，像是撩動湖面的一縷春風，“姐姐也是關心兄長，才對我說了那些糊涂話。我羨慕姐姐與父親、兄長一起長大的情誼，并不生姐姐的氣?！?p>　　林嗣音靜靜端坐，晨霧般的眼眸柔和而平靜，說話也輕聲細語。只是與這樣一雙眼睛對視，林韜竟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她早已看穿一切，啼笑皆非地看著這父女二人表演。

　　“音兒……”林韜嘆了口氣，讓身邊人扶林妙云起來，“昨日的事，確實是個誤會。山莊的下人心懷不軌，已經被公主處置，往后不要再議論了。汝南王一早讓人送了幾匹料子過來，我晚點讓下人送到你們院上。音兒，我還讓人從庫房挑了些首飾，一并送到聽雪軒，昨日你受驚了?！?p>　　把林嗣音藥暈了送到汝南王榻上，是林鈺的主意。他辦事不成，還把自己鬧成笑話，把林韜氣得不輕，昨晚才會發(fā)那么大的脾氣。不過，雖說人沒送成，汝南王對林嗣音的興趣卻絲毫不減，這讓林韜的心安定幾分。要是汝南王真對林嗣音上了心，愿意下娉，以正妃之禮迎林嗣音進門，那最好不過，也為他們省下了麻煩。

　　事情交代完，林韜呼出一口氣，立即帶氣悶的林妙云離開。真是奇怪，一個十幾歲的小娘子，怎么給人一種能夠洞悉人心的感覺？

　　林韜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一批下人把東西帶了進來。華美名貴的提花緞，一匣子閃耀奪目的珠寶，一并放在林嗣音面前。

　　雪芽還沒見過這么漂亮的料子，新奇地摸了摸，“娘子想做什么款式？”

　　林嗣音說：“燒了?！?p>　　雪芽一愣，看見林嗣音眼底毫不掩飾的厭惡，倏然了悟，趕忙把提花緞一扔，“娘子說的是！這種東西，只配給娘子當柴火，奴婢這就拿去燒了?！?p>　　俏皮的語氣讓林嗣音不禁莞爾，一貫面無表情的玉露也露出少許笑容。林嗣音看了那匣子珠寶一眼，斂了笑，淡淡道：“這些首飾，你與玉露各挑幾件喜歡的留下。玉露，尋個機會出府，把剩下的拿去典當?！?p>　　她既不想做林家女，也不會做籠中雀，總有一天，她要離開這個地方。

　　玉露點頭稱是。

　　這個機會來得很快。

　　是日午后，林嗣音用過膳，在院中散步消食，有家仆前來通傳，說晏府送來一封請?zhí)?，邀請林家兩位女郎到府上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