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州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確切地說,是《光與影》在林州城郊的拍攝場地出了大事。一群粉絲舉著五顏六色的燈牌帶著應援車圍住了拍攝天臺戲份的拆遷樓,大聲喊著“竺宴加油”、“竹葉永遠支持你”,并且有不少人開了直播等著看竺宴新電影的造型和拍攝現(xiàn)場。
“她們怎么知道我在這兒拍戲的?”竺宴撓了撓炸毛的短發(fā),一頭霧水地盯著手機屏幕。
虞千焦急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我這邊在查,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千萬不要出酒店,今天肯定是拍不了了,現(xiàn)在除了粉絲還有很多記者在往這邊趕,郭導那邊我去談,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保護好自己,我總感覺這次是沖你來的,上次私生飯的事還沒完,酒店也不一定安全,你不要單獨行動。我現(xiàn)在登機,在我到林州之前你哪兒都不要去。”
“好?!睊鞌嚯娫挘醚绶硐麓?,把窗簾拉開一個角。
樓下,越來越多的人圍在酒店門口圍觀那條長長的鮮紅的橫幅:
大明星竺宴騙婚,還我血汗錢!
一群男人拿著大喇叭在聲嘶力竭地喊著什么,有鏡頭倏地抬起對準酒店六層的窗口,竺宴趕忙拉緊窗簾,身體下意識后退卻左腳絆右腳摔倒在地上。她隨著慣性蜷縮在床和墻壘起的角落里,整個人抑制不住地發(fā)抖。
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一直擔心的、毫無來由不由自主擔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
“竹子,你沒事吧?”小橘喘著粗氣闖進來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門,把竺宴從地上拉起來。
“沒事。”竺宴搖搖頭,問:“你怎么樣?”
“我也沒事,我已經(jīng)換了卡,舊卡已經(jīng)交給警察了?!毙¢侔汛昂熑孔凶屑毤殭z查一遍,確保一條透光的縫隙都沒有,坐在椅子上緩了口氣,然后說:“你別太擔心,酒店已經(jīng)加強了安保,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全部搬到了這一層,我就待在這里,誰都進不來?!彼碾娫捯淮笤缇捅淮虮?。
“現(xiàn)場怎么樣了?”
小橘搖搖頭:“全是人,郭導現(xiàn)在被堵著,蕭編傳的消息說這段時間拍攝可能都得暫停了,現(xiàn)在只剩訓練基地沒被發(fā)現(xiàn),導演的意思是反正動作設(shè)計還要幾天,讓咱們這段時間先把打戲練好?!彼樕氐乜粗醚纾骸爸褡樱覄偵蟻淼臅r候看了一眼,樓下的不是粉絲,他們說你家里收了聘禮,領(lǐng)頭的男人喊著要讓你還錢,三百萬呢,你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家?我哪還有家?!斌醚缗吭诖采希聊撕芫?,突然出聲:“小橘,你還記得那條狗嗎?”
“上次的快遞?”
“我小的時候養(yǎng)過一條純黑色的土狗,是我一個月的時候我爸從朋友家?guī)淼?。從我有記憶開始小黑就跟著我,送我上學,接我回家,我掃地它就在旁邊坐著,每次竺寶玉裝可憐我爸媽打我的時候它就沖我爸媽叫。你知道嗎,我們農(nóng)村養(yǎng)出來的狗都可有靈性了,它能聽懂人說話,也知道我高不高興開不開心,我無聊的時候它就咬著尾巴轉(zhuǎn)圈逗我笑。小黑陪伴了我一整個童年,但是在我十二歲那年,它丟了,好多好多天都沒回家。有人說它是被人偷走了,有人說見到它被車軋死了,還有有人說是它太兇了,被我爸媽偷偷弄死了。反正后來,我再也沒見過它。十四年了,我以為除了我,沒人再記得它了。直到我看到那條狗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沒人記得,是他們根本就沒想給我一個交代?!彼粗匕澹子纳?,“小橘,知道那條狗的人有五個,我爸死了,我爺爺也死了,除了我,就只有我媽跟竺寶玉了?!?p> “所以你上次就知道是誰了,可是,”小橘難以置信有氣憤地開口:“可是,可是他們一個是你親媽一個是你親弟弟,他們怎么能做出來這種事!”
“小橘,”竺宴平靜地閉上眼:“安靜的故事從來都不是虛構(gòu)?!?p> 世界上確實有人生孩子是因為愛,但更多人是為了傳承,為了子嗣,為了……養(yǎng)老。絕大多數(shù)窮苦家庭都對孩子寄予厚望,但她不是天才,而且她生下來就棋差一招—她不是兒子。
“重男輕女”這個聽起來封建又落后的詞,卻是扎在生長于二十一世紀的她心里的一根刺,堅硬又諷刺。這個在電視劇和小說里令萬人詬病的笑話,卻是她和一大群女孩艱苦難言命運的根源。是她們努力又失敗、心酸且自卑的源泉,字字都在靈魂骨頭上留下烙印,像古老的詛咒般一字難改。
小橘看著竺宴毫無表情的臉突然什么都說不出來。她是獨生女,從小父母要求嚴格但到底嬌寵,她沒經(jīng)歷過分寵,更不知道因為另一個人被爸媽責難是什么滋味兒。在她的認知里,父母天然就會愛孩子,把認為好的一切都給孩子—眼前這番“背叛”簡直是天方夜譚!
兩個人相對無言了很久,久到同樓下的吵鬧隔了一個世紀,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門口傳來清脆的門鈴聲。
兩人驀地睜眼。
小橘更是從座位上彈起來,把拖把攥在手里,警惕地出聲:“誰啊?”
“我是蘇瑤?!?p> 熟悉的聲音傳來,小橘按下門把手,蘇瑤帶著虞千和一排黑衣人站在門口。
“她還好嗎?”蘇瑤踩著高跟進門,一邊摘掉墨鏡一邊問。
“瑤瑤~”,竺宴飛撲過來抱住她,哼哼唧唧開口。蘇瑤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先是愣住,又迅速反應過來把人抱在懷里,任由竺宴把頭埋在她頸側(cè),朝后面擺了擺手。
黑色西裝們齊刷刷轉(zhuǎn)過去堵住門。
她知道她在哭,知道她不想被人看見。
……
……
上午十點,虞千接到了公司高層的電話:“公司內(nèi)部系統(tǒng)的自查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我們內(nèi)部信息沒有泄露?!?p> 助理秦蝶的消息也發(fā)過來了:“虞姐,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后援會的主要負責人,確定在現(xiàn)場鬧事的不是我們粉絲。”
“你確定嗎?她們可都舉著橫幅和燈牌?!?p> 那邊換了一道怯生生但有力的聲音回答:“虞總你好,我是竺宴后援會會長,我叫葉上清水。我們后援會的情況是這樣的,因為竹子是這兩年才有作品大爆,我們的成員大多都是今年加入的,像我這樣的老粉會里其實不多,再加上我們都有各自的工作,其實也沒有線下見過面,也沒有設(shè)計過燈牌和周邊,說起來是后援會我們其實更像是有共同愛好的網(wǎng)友,關(guān)于竹子,我們只在社交平臺上有后援會的官方賬號,并且明令禁止參與竹子未公開的行程,平時連接機都很少有,最多有個別姐妹參加過竹子的線下活動,其他的我們都沒有做過。剛才我已經(jīng)在群里發(fā)了公告,竹子這次的事您說怎么處理,我們?nèi)ε浜??!?p> “好,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趕緊撤掉那些傳播個人信息的帖子,我們這邊已經(jīng)在找人跟進,你們不要在網(wǎng)上發(fā)聲,看到那些帖子立刻舉報,不要回復給熱度。”
“好?!比~上清水劈里啪啦在群里發(fā)完消息,問:“竹子她,還好嗎?”
“我很好,謝謝你們?!?p> “不客氣,”葉上清水立馬聽出這是誰的聲音,竭力壓抑著雀躍,細聲說:“你別怕竹子,該報警報警,該打官司打官司,我們永遠是你的后盾,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護,請相信我們?!?p> “謝謝?!?p> “不要再說謝謝了,保護竹子是竹葉的天職啊,你們先忙,我也要參戰(zhàn)去了。加油啊竹子!”
“加油?!?p> 這邊剛掛斷電話,蘇瑤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打開免提放在桌上:“喂,你說。”
“喂姐,我讓人去宴姐小區(qū)打聽了,他們說竺寶玉好像闖了什么禍,宴姐媽媽前段時間到處借錢,不過最近事情都解決了,還說她女兒要回來結(jié)婚呢?!?p> “什么時候的事?”
“竺寶玉闖禍是今年五月,有一家人到他們家鬧,說是竺寶玉偷拍他家女兒洗澡的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那家人要求他刪掉他不敢,最后報了警說要上庭,法院都立案了,一審開庭之前女孩一家突然撤訴不追究了,我查了一下,今年六月竺宴媽媽給那女孩家匯了一百萬,竺寶玉的視頻雖然刪了,但是在網(wǎng)上大肆兜售女孩的電話號碼,其中就有宴姐的。小區(qū)里開始傳宴姐要結(jié)婚是上個月,搞房地產(chǎn)的王家大兒子王林到處說他們已經(jīng)訂婚了,宴姐家還收了三百萬聘禮和一套房?!?p> “行,我知道了?!?p> “姐,那個竺寶玉不老實,我玩計算機的朋友說他搞出了一個什么追蹤程序,專門賣給想知道女朋友行蹤的人。我總覺得他還干了別的,已經(jīng)讓人去查他了?!?p> “好,把你查到的資料都發(fā)我,跟爸打聲招呼,王家那邊的項目先卡掉,你帶人去跟王董事長好好談?wù)?,別讓他兒子亂說話?!?p> “明白!”
蘇子珩的辦事效率極高,電話剛掛斷資料就發(fā)了過來。
但蘇瑤粗粗瀏覽完文檔,打開了另一份資料:“你說被私生跟的時候我覺得不對勁,讓程木槿去查了李明德,這是他這幾年去過的地方?!?p> 林州,有逢,濱海,瓊海,甚至還有滄海。
竺宴看著那份資料,眼中的枝蔓凋零、白云墜落,觸目所及一片荒蕪。
李明德離開滄海的時間是前年四月二十,二十一號她就接到了楊萍的電話。
呵,原來結(jié)婚是假,要嫁妝是假,遞請?zhí)羌?,虛寒問暖也是假,她的母親從頭到尾都是為了錢,她還真的為了一句輕飄飄的“記得按時吃飯”眼巴巴賣了房子上趕著給她送錢。
她真是,愚不可及。
“你現(xiàn)在想怎么辦?”她們手里雖然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這一切都是竺寶玉搞出來的,但打一場輿論翻身戰(zhàn)是足夠的。蘇瑤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一套完美的應對方案,但還是要來問問竺宴的想法。
她太了解這個閨蜜了,她能用腦子處理好所有問題,但總是拿心對待楊萍,每次她那個媽鬧出點什么問題她就亂了方寸,優(yōu)柔寡斷,寧愿選擇自傷也要維護母親的面子和自尊。
當局者為了虛無縹緲的愛甘心被困,她這個旁觀者看得分明卻不能勸她放棄,只能問一句:“你想怎么辦”。
指節(jié)在桌上敲出零碎的聲響,竺宴目光模糊又清明,她抬頭看著蘇瑤,睫毛顫顫,輕輕道:“我聽你的?!?p> 這一次,她不想再逃了。
她不能總是連累身邊的人。
蘇瑤點點頭,給程木槿撥去一通電話:“喂,是我,我發(fā)你一份資料,需要你旗下所有的媒體做出有利于竹子的報道?!?p> “我不管那些手段,我只要結(jié)果?!?p> 十一點三十一分,小橘帶著郭宏綱和蕭楠推開門,虞千拿出合同跟他們聊了半個小時,最終達成協(xié)議:劇組不追究竺宴方的泄密責任,但竺宴要保證消除自身所有的負面影響,并承擔劇組所有損失和電影的全期宣傳。
下午三點,警方打來了電話,說是已經(jīng)查到最早在網(wǎng)上發(fā)帖和泄露小橘個人信息的人。一行人帶著保鏢浩浩湯湯趕往警察局。
雙方協(xié)商完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竺宴隔著窗子看天邊漸漸消失的光線,突然問:“他也知道了嗎?”
蘇瑤“哧”地笑出聲,趴在她肩上陪她看天:“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昨天晚上你拍攝地點曝出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我那會兒還在酒局上,想著要避嫌,工作室的人一個都沒帶直接給蘇子珩打的電話,我老板倒好,自己跑去聯(lián)系媒體,跟他的兄弟們連夜開會,一邊拍戲一邊拿著手機啪啪啪啪,還讓胖子別告訴你。他那個傻叉也不想想,我都知道了你能不知道么。”
“……”竺宴的目光倏爾右移,眼睛里的刀子明晃晃射向蘇瑤。
蘇大經(jīng)紀一拍腦袋:壞菜,她忘了這貨是然徹死忠粉,這么些年是一句他的壞話都聽不得。
“那個,”蘇瑤訕訕開口:“你聽我解釋,我不是……”
“他什么時候殺青?”竺宴問。
…在罵他。
蘇瑤把沒說完的話咽回去:“估計十月底吧,合同簽的是四個月,但是拍電影嘛,基本都是要慢一點的。”
竺宴“噢”了聲,靠在椅背上繼續(xù)看向窗外。
“噢?就,沒了?”蘇瑤比當事人激動得多:“你偶像親自下場守護你,心里什么想法?”
“怕連累他?!斌醚鐚嵲拰嵳f,“我一直不敢答應他,就是怕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情況。他那么努力一路走到現(xiàn)在,不該因為我走下神壇?!?p> “說的什么話,”蘇瑤不贊同地抱著她,“他終歸要喜歡一個人,終歸要為這個人傾盡所有,那這個人為什么不能是你?我們竹子這么好,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再說,現(xiàn)在哪有那么糟,他就用自己的人脈給你刪點帖子說幾句話查點事就算走下神壇了?”
“可是他之前好像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瑤瑤,我總覺得事情還沒完?!?p> “你想什么呢,我老板可是娛樂圈頂流,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平常那些流言蜚語是他不想搭理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解決,他們兄弟三個走到今天誰也不是傻白甜,他當時要換經(jīng)紀人的時候態(tài)度有多強硬你是沒看到,不然你以為我一個半吊子是怎么當上他經(jīng)紀人的?說起來,當時面試成功還多虧了你?!?p> “我?”
“對啊,你,他招人不要粉絲,但又得了解他,還親自面試,我又不追星,得虧你天天擱群里叨叨他那點事和職業(yè)規(guī)劃,你是不知道,我當時把你吐過的槽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他聽完眼睛都亮了,然后轉(zhuǎn)頭就讓我簽了一份保密協(xié)議?!闭f起這個蘇瑤就氣:“搞得我心驚膽戰(zhàn)地瞞你那么久,還純情白月光,整個就是一老狐貍!”
……
……
第二天一早,竺宴跟著小橘去了訓練基地。
武術(shù)指導設(shè)計出一套新的動作,既能突出鄭和的干凈利落,又顯得安靜不那么弱,整體的感覺是驚心動魄不崩人設(shè)。
當然,難度更大要求也更高。
“對,腿抬高,胳膊肘用力,他這樣過來的時候你這樣?!蔽湫g(shù)老師給兩人分別講解完動作,快速后退,拍手:“好來,走一遍。”
竺宴立馬一個轉(zhuǎn)身踢掉賈思齊手上的槍,賈思齊閃身,順勢抓著竺宴的腳把她摔在地上。竺宴膝蓋著地,騰出一只腳踹向賈思齊,整個人撲上去掐住他脖子。賈思齊側(cè)身躲過,踩著竺宴的腿,半跪著把她摁到地上,小臂抵著她脖子。竺宴的腿極限抬起踢到賈思齊腦袋,賈思齊下意識閃躲,她順勢把人壓在地上,從腰后抽出刀扎下去,賈思齊用手掌死死抵住她手腕,刀尖堪堪停在他眼前。
“好停,動作都記住了但是力度還不夠,你們再多練練。”
竺宴擦了把頭上的汗,胸膛劇烈起伏:“再來?!?p> “歇會兒歇會兒,”賈思齊揉著后腦勺坐起來,五官夸張地擰在一起:“竺老師,您這一腳帶著私人恩怨?。 ?p> “抱歉,我沒控制好力道?!?p> “老師喝水?!?p> 賈思齊接過小橘遞過來的水,擰開,一口氣干掉大半瓶,咂吧著嘴問竺宴:“心情不好?你最近這事鬧的,唉,別老想它,網(wǎng)上的事一時半會兒解決不好,咱日子該過還得過,啊?!?p> “您就別操心我的事兒了,這段時間肯定拍不了,你趕緊起來,趕緊練完回家抱孩子去,嫂子一個人在家快辛苦死了。”竺宴把水杯還給小橘,后退幾步擺出起手式。
賈思齊一聽老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甩甩脖子大吼一聲:“來!”
……
……
一個星期后,網(wǎng)上的輿論基本被控制住,那些有關(guān)竺宴個人信息和行程的帖子都刪得差不多,發(fā)布者也被封號了?,F(xiàn)在比較難辦的是拍攝場地公開了,免不了有人扛著機器拍路透,狗仔更是無孔不入,郭宏綱正在為此事頭疼:換場地吧,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也燒錢;把地方攔起來吧,拆遷地是露天的一大片,旁邊還有那么多樓,根本不現(xiàn)實。
事實證明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難題,如果有,就是錢還不到位。
蘇瑤磨著程木槿燃燒了一把超能力,搞了一大堆穿著佳程工作服的保鏢把臨近的大樓圍了個嚴嚴實實,進出人員全部檢查工作牌,沒牌的一律不許進。竹葉們也自發(fā)帶著人到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代拍立馬反向拍照給掛到網(wǎng)上。
一通操作下來,天臺對峙的戲份終于是順利拍完。
凌晨五點,竺宴一身疲憊地回到酒店,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朦朦朧朧中手機振動,熟悉又讓人心悸的音樂越來越清晰,一首《寶貝》在黑暗中響起。
“喂?!?p> 竺宴赤腳下床,隔著紗簾看了眼陰沉沉的天色,接聽了這通意料之中的電話。
“喂,宴宴啊,下班了嗎?媽媽沒有打擾你睡覺吧?”楊萍慈祥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
“沒有,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啊,你弟弟昨天收到了一份快遞,說是法院的傳票,你看,是不是遇上詐騙了?”
“不是?!?p> “那上面說你弟弟倒賣個人信息,這不可能的呀,我的兒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我找人打聽了,人家說原告是你,你怎么可能告你弟弟嘛?!?p> “是我告的,你們找個律師,準備上庭吧?!?p> “你說的什么瘋話,我們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告你弟弟呢!”楊萍的嗓音猛地拔高,又突兀地降下來,恢復成剛才溫柔的語調(diào):“宴宴啊,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給你弟弟個機會,我們面對面坐下來,好好談?wù)??!?p> “等我殺青吧。”
“殺啥青…噢,那你什么時候拍完戲?”
“十月吧。”
“那不行!”楊萍的聲音再次坐了回過山車,“那不行啊宴宴,十月法院都開庭了,咱們有啥誤會坐下來說清楚,這官司,能不打就不打了吧。”
竺宴看著逐漸密布的烏云,沒有說話。
楊萍逐漸焦急起來:“你說句話啊宴宴,我們已經(jīng)在林州找好住處了,你抽個時間來看看媽媽吧,就明天……不,今天,就今天怎么樣?今天晚上六點,媽媽親手給你做一桌好吃的。”
“好?!?p> “哎好,那我把定位發(fā)你。”
“嘟嘟”兩聲,楊萍掛了電話。
竺宴拉開簾子,安靜地看白色閃電穿透厚重的云層,由近至遠一路劈到跟前。
然后撥通了小橘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