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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浮沉錄

第二十六回 夏暑難辭酒茶客

苦海浮沉錄 無愁是福 3520 2024-03-29 21:51:45

  “我不屬于這里?”無憂歪了歪頭,有些不解:“可我的家在這。西垂不是我的家。”

  “王妃糊涂,這里哪里是你的家,這里是桓王的家罷了。”冬娘皺起眉頭。

  聽到冬娘的這句話,她的心里猛然結(jié)起一層冰。

  對啊,她在想什么呢,上京屬于秦愚,秦愚屬于上京,她呢?她的家怎么會在這呢?

  她根本不喜歡這里。

  離開了顧大娘茶鋪,無憂魂不守舍的走在街上,人影憧憧,擦肩而過如此多陌生人,都和她一樣,有太多的異鄉(xiāng)過客。

  可就在這時(shí),她抬頭卻看見了一位故人。

  張憑劍穿著一身飄逸的墨暈紗衣,江湖劍客的模樣,和上京人的衣著那樣格格不入。

  星眸在人群中亂轉(zhuǎn)著,一直到定格在無憂身上。

  二人相見后,就在一家茶鋪?zhàn)拢瑥垜{劍知曉了無憂和秦愚的身份,才笑道:“在燕陽外我就感受到娘子氣息與旁人不同?!?p>  無憂只是笑了笑,之后又擔(dān)憂的問起,張憑劍是捉妖師,如今到了上京,難不成上京還有了妖孽?

  但張憑劍卻搖了頭,說:“倒不是妖孽,而是我從燕陽去了涂州,竟然在那里,碰到了從雪域來的雪鬼?!?p>  “什么?涂州有?!”

  “對。”張憑劍皺著眉,繼續(xù)解釋道:“數(shù)量很少,只是偽裝在人群中,似乎是在無涯大陸探聽消息的,但也是欺凌百姓,以引誘為法,引人上鉤,打探無涯大陸如今局勢,還有苦海女的下落,如有不從,便會死得很慘?!?p>  “我?”

  張憑劍笑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不難想它們目的,無外乎是想,若能跨過長城,手里在有你來許愿,讓無涯大陸臣服會事半功倍?!?p>  “那,你來到了上京,是上京也有雪鬼嗎?”

  “對。雪鬼附身于死人身上,一般身上都會有腐臭氣息。但雪鬼狡猾,會用脂粉和帶香料的衣物繡品來遮掩氣息。”

  無憂皺起眉頭:“我……曾經(jīng)有位朋友,是雪鬼?!?p>  “娘子開玩笑了。”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端坐著的張憑劍,看他眼中閃過的詫異,無憂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明白,雪鬼絕大多數(shù)還是想要害我的?!?p>  “娘子是赤誠之心,真摯之腹都無比難得,但世上并非萬物萬人都如此,娘子還要切勿輕信他人?!?p>  無憂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見張憑劍盯著冬娘,回頭看了看冬娘,卻見冬娘罕見的低著頭,不敢直視張憑劍。

  回府路上冬娘還提起了西垂的妖怪,她說西垂也有捉妖師,雖真的有妖怪,但她長這么大從沒有碰見過。

  她們一路走到了桐園,正好碰見要出門尋自己的秦愚。于是無憂就笑著迎上去,問秦愚要去哪。

  而秦愚卻反過來抓住了無憂,先是打量了一圈,看她無礙無事,卻還不愿松開眉頭:“你說我去哪?華還在上京,你怎么出了門,不是說不要出門?”

  無憂沒有頂嘴,而是笑著伸手撫了撫秦愚的眉頭,二人站在拱門下,身邊的鳥雀叫了兩聲,落在了秦愚肩頭。

  無憂揮手?jǐn)f走了小鳥,才說:“我去見了二嫂,她當(dāng)初好心提醒我們,如今我不能不知道禮數(shù)。”無憂抬手擋著已經(jīng)長到拱門前的竹葉,走進(jìn)了園子。

  “你不必在意這些,我自有道謝的法子。”秦愚跟著無憂走上了屋廊。

  “那是五郎的?!?p>  “你我還分什么你和我?”

  無憂停了一下腳步,繼續(xù)說:“我在街上碰見位故人?!彼龥]有接秦愚的話,她忽然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這樣的話了,如何分你我?

  他們是一家,可嚴(yán)虞是為了誰才幫的這個(gè)忙?

  無憂不知道,但不是因?yàn)闊o憂是她的弟妹,而是因?yàn)榍赜奘腔竿?,她是苦海女是桓王妃?p>  無憂仿佛被冬娘點(diǎn)悟了,如今執(zhí)迷不悟的只是秦愚罷了。

  無憂在上京,是華想捏的把柄,是皇帝想要的傀儡的制造機(jī),是百官眼里的桓王妃,是百姓渴望的苦海女。

  是不許愿的自私自利的小女人,是誰都動不得的琉璃瓶子,是只會縫紉的后宅娘子罷了。

  “碰見誰了?”秦愚攬住無憂,一路走到了屋里。

  “張憑劍。”無憂一直走進(jìn)偏屋窗下的坐榻上坐下,不自覺地?cái)[置著籃子里的針線:“他說上京有雪鬼?!?p>  “什么?!”

  無憂看秦愚又皺起了眉。

  看得出來,最近出乎他股掌的事太多了。

  “他還沒有找到,叫我不要輕信別人。”無憂笑了笑,放下了針線。

  “還沒有……”秦愚喃喃了一句,然后似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一般,篤定的言:“我叫牧昀去告假,這幾天暫且不上朝了?!?p>  “五郎……”無憂嘆了口氣,道:“別這樣……”

  “我說過我要保護(hù)好你?!?p>  “對,桓王府已經(jīng)把我保護(hù)的很好了?!睙o憂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感,不知道是起于何處:“你有那么多事在忙,不要分心,我沒事?!?p>  “可那是雪鬼……都已經(jīng)到了京城,這不是小事,不僅是你,我要啟稟陛下,讓西北能夠好生加固長城?!?p>  “我覺得,可能還是之前長城缺口沒有補(bǔ)上時(shí),溜進(jìn)來的雪鬼?!睙o憂指的就是和十三一起進(jìn)入無涯大陸的雪鬼。

  秦愚沒有說話,他打定主意要告知皇帝,但皇帝給他的回答是,西北長城已經(jīng)加固,無需再費(fèi)力費(fèi)財(cái),而需嚴(yán)加上京巡防。

  不日嚴(yán)恪均就收到了旨意,加緊上京城內(nèi)城防,尤其是擁擠的市井街道,要提前兩刻鐘閉市,雖然百姓眾口紛紜,皇帝卻不打算解釋為何如此作為。

  由于雪鬼的事,秦愚本來想帶無憂去連濤居的想法,也暫時(shí)擱置了。

  他擔(dān)心無憂無聊,就拜托了秦?cái)⑶赝駜旱每杖ヅ闩闼髞砬財(cái)⑦€真的去了桓王府。

  原先她都會見到無憂在閑齋刺繡,可這次來見她,卻只見到她一個(gè)人坐在閑齋里搖扇子,而冬娘,就坐在她膝邊,在繡機(jī)旁一針針的繡著。

  這是無憂讓冬娘繡的,她叫冬娘繡她家的帳屋。

  “弟妹有沒有聽說宮里的事?”

  無憂盯著冬娘手里起舞的銀針,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那個(gè)寧依的事嗎?”

  “你知道啊,果然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秦?cái)⒆陲L(fēng)機(jī)旁邊,拿鏟子鏟了鏟風(fēng)機(jī)里的冰塊,繼續(xù)說:“母后還告訴父皇了,但父皇沒有繼續(xù)往下查?!?p>  “是嗎……”無憂闔了闔目,問:“婉兒最近怎么樣?”

  “她?”秦?cái)⑿α诵?,說:“有時(shí)候纏著我叫我?guī)鰧m,我能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嗎?不就是為了見嚴(yán)洌那小子,想都不要想。”

  “怎么了?”無憂睜開眼,看向秦?cái)ⅰ?p>  “那小子沒前途,他爹也不是個(gè)省油的燈,和二哥走得近不說,還和長姐牽扯,誰看不出他腸子幾個(gè)彎?”

  無憂思慮了一番,最后沒有說話。

  “不過最近婉兒,和文妃相處的還行,這幾天文妃還給婉兒做了衣裳,她高興的不能行?!?p>  “做了衣服?”

  “是啊,冬天的夏天的,好幾身呢!”秦?cái)⑿ζ饋恚骸安恢涝趺聪腴_了知道疼女兒了,這是要把之前的都補(bǔ)齊呢?!?p>  無憂笑而不語,若是文氏能夠想開,雖不能說是無憂的功績,但至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至少她也算是融入了一次這片天地。

  “你怎么樣,這也有幾個(gè)月了,身體還行吧?”

  “當(dāng)然,不然還能在這搖扇子?”無憂笑了笑,繼續(xù)看著冬娘繡的帳屋。

  說話間,畫屏接過通傳遞來的請?zhí)瑢O黎氏請無憂去參加她辦的花會,說要在呂園賞夏花。

  “夏花有什么可看的,夏天那么熱,呂園還那么多草木池塘,能被蚊子吃了!”

  無憂沒有聽秦?cái)⑿踹?,只是告訴畫屏帶點(diǎn)東西送到孫府,幫她回絕掉。

  “你真不去啊?”

  “三姐想叫我去?”

  “倒也不是……”秦?cái)⒂行殡y的撇撇嘴:“你若聽五郎的不出門,得多悶啊……”

  “他憂心,一憂心就做不了別的事了?!睙o憂笑了笑,看著一盤水果都被秦?cái)⒔o消滅掉,就招手讓鳴云再招呼下人換來一盤,而秦?cái)s擺擺手,站起來要離開了。

  后來幾日里,無憂都歪在坐榻上,垂首看著冬娘刺繡,身邊是絡(luò)繹不絕的客人。原本連開府都不設(shè)宴的桓王府,如今卻為了王妃,變成了人人踏破的門檻。

  秦婉兒也來過,她說最近她忙著和文妃捉魚、做衣裳、拜菩薩,連秦躍也很少跟著了,只是很想出宮來,可惜無憂出不了門,便也無法去見嚴(yán)洌。

  之后孫黎氏和文卿來了,她問無憂身體怎么樣,聽畫屏說無憂身體不爽,擔(dān)心孩子,就大兜小兜的帶來一堆保胎藥,又講起花會上的事,說起嚴(yán)侯府的夫人收到了秦躍送的一把古琴,而那日花會上,嚴(yán)虞也去了,她難得的露面,還戴了一個(gè)極其明亮的珍珠寶釵,好像是最近新得的。

  “問她從哪得的,她說是在外面得來的,我還以為是安王送的?!?p>  無憂沒有吭聲,她日日都會翻看賬房的支納,少了一株珍珠寶釵她當(dāng)然知道。這便是秦愚所說的答謝之法。

  “她得意洋洋的,真有一陣子沒見她橫著走了?!蔽那渫兄?,一邊觀摩冬娘刺繡,一邊嘟囔。

  若這珍珠釵子真叫嚴(yán)虞能有些往日風(fēng)采,倒算是送對東西了。

  “不過,這太安郡主,之前見了這種小珍珠眼都不帶眨啊?!睂O黎氏撇撇嘴,繼續(xù)說:“為人婦后就是不一樣?!?p>  無憂只笑著聽孫黎氏和文卿說話,她們能記起找無憂沒事說幾句,便算是幸事了。

  后來冬娘對無憂說,等繡完這幅圖,她就要離開上京了,若是無憂想,她一定會帶走無憂。

  “我為什么離開?”

  “為了自由。”冬娘繼續(xù)一針一線的勾勒著帳屋上的落日:“而不是只能沉默噤聲。”

  無憂抿了抿嘴唇,端起燭臺,在夜色里她看不清冬娘的手法,就湊近去看。

  結(jié)果滾燙的燭臺卻把冬娘嚇了一跳,她驚愕的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寒芒,又瞬間消失。

  “冬娘是不是怕火?”無憂坐在坐榻上,彎著腰,伏在繡圖上,扭頭看著席地而坐的冬娘。

  她忽然想起前段日子在桐園外,冬娘那不經(jīng)意的一抖,似乎不是因?yàn)閯e的,而是因?yàn)槟潜K靠近她的燈籠。

  “是,小時(shí)候被燙傷過?!?p>  “被什么燙傷的?”

  “燭火?!?p>  “燭火……”無憂又歪在了坐榻上,說完這二字,便沒有音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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