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青君笑了笑,回答起身的漫:“他們?nèi)湍隳盟幜恕!?p> 騎上馬飛奔出去的秦愚,一直到出了竹林,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的是漫的馬,她的馬跑的極快,是匹正值壯年的千里馬,馬鞍上還掛著漫的各種武器。
一直到了沙灘邊,秦愚遙望著霧靄蒙蒙的海面,那條狹窄的石道上,沒有半個(gè)人影,難道已經(jīng)走進(jìn)海霧里了?
秦愚失落無比的跳下馬,迎著猛烈的海風(fēng),只覺得自己空落落的心都懸在那片海上,或許他該答應(yīng)無憂的,如今的無憂,恐怕才是最危險(xiǎn)的吧?
“五郎?”
一聲遲疑又不自信的喚聲一下讓秦愚清醒過來,他猛然轉(zhuǎn)過身,就看見無憂在看見他的一瞬間,舒心的笑起來:“就知道你會(huì)來的?!?p> 秦愚還有些不相信,這是無憂,還是他想象出來的。
“把馬拴在林子里吧。”無憂從他手里拿走鞍繩,那冰涼的觸感卻讓秦愚暗自打了一個(gè)激靈。
是真的,她料定了自己會(huì)來,就在海風(fēng)里一直等到了現(xiàn)在。
但還好,還好她沒有沖昏了頭腦,一個(gè)人走向去蓬萊山的路。
“你以為我傻啊,你要不來,我也不敢去?!睙o憂看著木訥的盯著自己看的秦愚,一步一步走過來。
“為什么?”
無憂和秦愚一同往石道走過去:“因?yàn)椤看巫屛夷馨残?,讓我敢?jiān)定自己的,都是五郎。”
她的話讓秦愚的心都為之一振。
“五郎是個(gè)英勇無畏的人,我也想像五郎一樣。”
秦愚看著無憂走在自己身側(cè),浪花打濕了她的裙邊,可她的腳步卻無比堅(jiān)定,手卻緊緊的抓著秦愚的臂彎。
石道濕滑無比,她的支柱卻也只有秦愚。
沒有盡頭的卿門道,寒冷的冬地,巍峨的長城,可怕的暴風(fēng)川,一望無際的荒原……
她的支柱都是秦愚。
秦愚聽了無憂的話,心中愈發(fā)的溫?zé)帷?p> 從沒有人說誰想成為像他這樣的人,可在無憂眼里,他是那般的閃耀明媚。
無憂當(dāng)然不是去蓬萊山看神仙的,因?yàn)樗睦镂ㄒ坏男∩裣?,就在她身邊?p> 石道通往靄靄海霧之中,二人相互攙扶著,走入茫茫無盡的迷霧里,腳底的浪花不斷的拍打著石道,無時(shí)不刻的處在危險(xiǎn)邊際。
過了幾個(gè)刻鐘,石道終于變寬,眼前的迷霧慢慢散去,二人抬頭一看,卻有石門一扇,高聳的石門上刻著“蓬萊山”三字,走進(jìn)石門,眼前就赫然出現(xiàn)了一座無比巍峨的大山,隱藏在那云霧繚繞的煙霧之后。
無憂和秦愚事不宜遲,沿著小路就往島山內(nèi)走。
蓬萊山仙氣繚繞,鳥語花香,一進(jìn)了山,無憂就覺得這里靈氣十足,到處都有天地精華之氣息,山間有些茅屋,偶爾林中有下棋喝酒的道者,御劍而過仙袂飄飄的得道之人,蟲鳴鳥飛,風(fēng)過云來,的確是隱居的好地方。
“你們是什么人?。俊?p> 走到快山頂時(shí),人煙幾乎消失,卻聽到一陣清脆平靜的聲音,無憂和秦愚轉(zhuǎn)身看去,就見臺(tái)階下站著一個(gè)鶴發(fā)童顏的道者,他臂彎放著拂塵,嘴角微微帶笑,緩步而來:“看你們衣著,不像蓬萊山的隱者。”
“我們從外面來……”秦愚看了無憂一眼,然后接著說:“不知……道者可知潭月真人在何處?”
“潭月?”道者瞇了瞇眼睛,他走上臺(tái)階,路過秦愚和無憂,走到了前面。
“你們找他何事啊?”
秦愚仔細(xì)端詳著這人的步伐,氣沉步穩(wěn),隱有靈氣在其周身流動(dòng),又向林中的花鳥樹木,蟲蛇異獸相聯(lián),便覺得此人不簡單。
他把無憂護(hù)到了身后,緊緊的盯著此人:“想請(qǐng)真人,救一個(gè)人?!?p> “怎么救,救誰呢?”
“我還是想,和潭月真人說。”
就見這人輕輕一笑,腳尖點(diǎn)地而起,一掃拂塵,懸在空中,一掌推開結(jié)印,結(jié)印中刀光劍影,瞬間就朝秦愚撲來!
秦愚一把推開無憂,從鞘內(nèi)拔劍,宛若如臨大敵,左擋右攔,百刀千劍,應(yīng)接不暇!
秦愚抓住劍柄,挽了一個(gè)劍花,直接閃過刀劍,一步躍到了結(jié)印正中心!他并沒有法術(shù),只能憑自己的內(nèi)力,強(qiáng)行壓制住結(jié)印。
看秦愚就要頂不住,這人忽然收回了結(jié)印,然后朝后使用輕功而遁,只留一句蕩漾山谷的話:“穿越迷霧,才能見到潭月!”
他的身影瞬間就被一陣迷霧所籠罩,無憂看著被劃的渾身傷痕的秦愚,有些疑慮:“蓬萊山人都是隱士道者,為何還有如此殺傷惡意?”
秦愚沒有答話,而是拉著無憂走進(jìn)了迷霧。
迷霧要比海霧重的多,走進(jìn)去幾乎身邊的所有都看不到了,無憂能看見的,只有秦愚。
無憂見此狀,更是拉緊了秦愚,跟著秦愚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前走。
“你跟緊我?!?p> “好?!睙o憂用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又說:“這里迷霧和我在南川見到的很像?!?p> “什么像?”
“很厚很重。”無憂恍惚了一下,猶如靈魂被拉到了記憶之河中間,她站在湍急又淺低的河水中,感受著河水,逐漸上漲,似是月升漲潮,逐漸讓她的身體虛無,讓她的意識(shí)潰堤。
她抬起頭,卻看見自己牽著寒竹的手,而降寒和十三,還在前面開路。
無憂下意識(shí)伸手去抓他們,可十三卻回過了頭,他看了一眼無憂,又躲開眼神:“恩人需要休息嗎?”
無憂搖了搖頭,她迷迷糊糊的又看向寒竹。
“寒竹累嗎?”
“不累。”寒竹笑了笑,她的聲音帶著回聲,仿佛從夢中空谷而來,直接敲響了無憂心里的警鐘。
她來不及多想,一下就抱住了寒竹!
“寒竹!你還在,我就知道你還在!”無憂的眼淚崩潰如大壩泄水,她的心一下破碎,又一片一片拾起。
她太想身邊能有寒竹了,只有寒竹,讓她有親人的感覺,讓她覺得一定要帶在身邊,讓她覺得她離不開寒竹,讓她覺得,家人的滋味,就是寒竹拍案而起,和手拿大刀鐵器的人理論時(shí),她心中那無比不安又滿足的滋味!
而不是……而不是血的熱,骨頭的脆,一把黃土……
無憂立刻推開寒竹,就見她佝僂著身子,血從她虧損的那塊背下滲出來,寒竹的臉越來越瘦,皮包骨頭!
“寒竹!”無憂大驚失色的叫出來,可還沒有說什么,她忽然被降寒的劍刺進(jìn)了肚子……
“這傷口很深……是貫穿傷吧?”
無憂猛然回頭,就看見漫站在那,一臉的嘲諷,說完話,就看向旁邊那高大無比的身影!
此刻的降寒卻有幾丈高,好似南天門那樣高!
“你若救汪陳就是真的,你不救,就是假的?!?p> 降寒的聲音似是碧穹之上落下的重錘,一錘一錘的砸在無憂身上,讓她瞬間倒塌在地。
倒在地上的無憂看著眼前那高大可怕的降寒身前,那靜謐的天空上,盤旋著一只湛藍(lán)的燕子,他嘴里銜著一株草,慢慢落在了降寒手心。
“我把這破草給你,你快把恩人拉出來!”
“可汪陳已經(jīng)死了!”降寒的怒吼好似驚雷,他果決的捏緊拳頭,朝空中猛的一揮,十三就變成了一縷藍(lán)色的冰汽,消失殆盡了。
無憂望著那一縷冰藍(lán),眼前閃過被暴風(fēng)川風(fēng)眼所肢解到四分五裂,還要朝自己伸出手的十三的身影……她崩潰的大叫!悲憤到大哭!她捂住疼痛的心,蜷縮成一只小獸,等待著降寒那只大手從天上落下。
遠(yuǎn)處只有一點(diǎn)金光,無憂隱隱約約的望著那駐足的清彌,他雙手合十,卻始終不曾靠近。
可寒竹卻就躺在自己面前,擦了無憂的淚,看著無憂:“人間苦厄百千萬億,無法計(jì)量,生死功惡自有報(bào)應(yīng),然眾生如草芥縹緲脆弱,命緣是天定,此生當(dāng)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知容寬,樂悲憫,懷眾生,念天地,無涯苦海,則有彼岸?!?p> 那只手掌遲遲沒有落下,無憂望著寒竹,眼卻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她會(huì)消失……
緊接著,寒竹的臉上不斷交迭重復(fù)出現(xiàn)她和清彌的面孔,猶如雙面金佛,有那么一霎那,金佛相面成了惡魔!而惡魔的身影消失極快,金佛之光卻越來越亮。
但寒竹還是消失了,浮現(xiàn)而來的,是秦愚的面龐。
“你恨他嗎?”
無憂哽咽的伸手去觸碰秦愚,半天才說:“我不恨……因?yàn)槲也辉笌е迬е乖谖謇缮磉?,我只有此生,我要帶著所有美好的事情活下去……我怕他,但我不恨他,那只是一場夢,我后悔認(rèn)識(shí)降寒……但我不悔我做的選擇,我信他那千里一路,不曾改弦易轍?!?p> 就在無憂說完話后,眼前的一切都蕩然無存,迷霧散盡,降寒消失,只剩下身邊還在昏睡的秦愚,無憂擔(dān)心的晃了晃他,卻發(fā)現(xiàn)他還昏睡的很深,卻不知他的夢魘是什么。
此刻的秦愚,還在迷霧之中,他回過頭看見的不是無憂,而是秦婉兒。
她仰著頭,問秦愚:“你還記得你母親的模樣嗎?”
“什么?”秦愚被問的一愣,就看著秦婉兒的身體忽然變化,吳皇后的面孔逐漸浮現(xiàn),卻直直的看著秦愚:“昨日黃花逐水飄零不復(fù)再,阿愚只需知道往昔抉擇皆堅(jiān)定不移從無改弦易轍,那往昔便是值得,既然值得,更要好好珍惜未來,而不被過去人的錯(cuò),過去人的選擇所束縛囚禁?!?p> “五郎……”
就在秦愚驚愕之時(shí),他聽到喚聲而轉(zhuǎn)過頭,就見到太子站在懸崖邊,淚流滿面滿目絕望的看著秦愚:“我不想你成為你父親,也不想你成為我父親?!?p> 說完,他身體向后傾倒,秦愚一步跨過去,伸手去抓,卻什么都沒有抓到!只看著太子落入深淵……
可眼前的景象再次反轉(zhuǎn),他伸出去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見眼前猛然大亮,一匹駿馬飛馳而過,上面是漫和被擄走的無憂!
“五郎!”無憂撕心裂肺的哭喊直接揪住了秦愚的靈魂。
可秦愚還是抓不住她!就像是在五十里亭外一樣,看著她絕望的回過頭,變成那展翅的鷹飛走了。
在他痛心疾首之時(shí),秦愚忽然被穆蘇湖給翻了過來,穆蘇湖兇惡的嘴臉逼近秦愚:“你為什么還活著!你害死了我妹妹,我妹妹!”
他搖晃的身影愈來愈模糊,他好似長出了三頭六臂,死死的把秦愚按在地上。
秦愚掙扎著將他推開,可他還有無數(shù)只手,狠狠的按著秦愚!恨不得把他按進(jìn)深淵!
“實(shí)情就如同雙面刺盾,和我們這些做孩子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都是上一輩人的功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