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餅
戚三娘緊張地抓住叢鐵義的手，叢寬拿起家伙事又放下，一屋子的人，只有吉佳面不改色。
他作為七皇子的貼身侍衛(wèi)，死人早就見過無數(shù)回了，根本唬不到他。
仵作見狀停了腳步，看向阿玫。
阿玫解釋來意，在聽說尋遍整個縣都尋不到醫(yī)女時，眾人臉色都有些松動。
只是依舊不習(xí)慣和仵作同處一個屋檐下，便紛紛避開了。
阿玫守在屋外等著，不一會兒，仵作便出來了。
“只是外傷，養(yǎng)一養(yǎng)就行了，不必擔心?！彼芙^了阿玫遞來的診金，“小事而已，不必掛懷?！?p> 轉(zhuǎn)而又道：“先前一直聽聞徐夫人很會做吃食，不知我是否有這個口福？”
也正好快到飯點了，阿玫便想著留她在此用飯，仵作搖搖頭，“我喝一碗酒就好。”
考慮到其他人害怕仵作，阿玫便也不強留她，送了她一小壇果酒。
戚三娘從屋中探了個頭，見仵作走了，才松了口氣。
“您不怕？”戚三娘接過阿玫手里的餅子，依舊有些心驚肉跳。
“她是仵作不假，可方才，她分明是個醫(yī)師?！卑⒚祵⒈舛瓜洛?，道：“仲秋節(jié)快到了，吃了一夏扁豆，也該換換口味了?！?p> 戚三娘憂心忡忡，“今年的收成好，可賣不出多少。”
“剩下的就做扁豆干吧，利于存儲?！毖哉Z之間，一道熱騰騰的菜就好了。
吃過飯后，阿玫就去了書鋪，將晾曬好、經(jīng)過初步發(fā)酵的黃菽磨碎，放入戚三娘備好的缸中，加入鹽和水，蓋上蓋子后放在太陽下暴曬，等待進一步的發(fā)酵。
小館一直沒有客，阿玫也放了平常心，只是事情不多，總有做完的時刻。因此處理好醬油發(fā)酵用的材料后，她干脆窩在書鋪里看書。
戚三娘也來了，她帶著阿玫前些日子給她的字帖，在桌子上練字。
只是從她的筆落在紙上的頻率來看，算不上安寧。
阿玫合了書本，盯著戚三娘，戚三娘原本想忽略，可幾番心理戰(zhàn)過后，還是敗下陣來。
“那個晗兒……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從外面回來就那樣駭人？”戚三娘小聲道。
今早瞧見滿頭鮮紅的晗兒時，嚇得戚三娘差點把手里的扁豆扔出去，饒是現(xiàn)在想起，她也心有余悸。
阿玫想著那阿婆的兒，心里復(fù)雜。
“還是等晗兒醒了之后再說吧?！?p> -
不知為何，阿婆那件事情遲遲沒有后續(xù)，在那之后，阿玫也曾遇到過仵作，可她對此也是只字不提。
只是有傳言道，縣令病了。
不過對澄縣民眾來說，影響不大。大家更關(guān)心的是，顧府那個公子好像從澄縣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
一時間，徐府風(fēng)頭更盛，不過有吉佳在，目前也沒人鬧到小館里來。
晗兒也漸漸恢復(fù)了日常生活，開始給阿玫打下手。
她不愿意提起那日早上的事情，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
仲秋節(jié)快到了，澄縣又熱鬧起來，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節(jié)的東西，晗兒也在幫阿玫打下手之余做起了女紅。
阿玫也在書上找到了一個叫做月餅的菓子，打算用作拜月儀式的貢品。
她嘗試的時候是一個夜晚，身邊圍了一群人，都在好奇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就連魯一姐和魯大哥也來湊熱鬧了。
看見放在盆子里的肉，魯大哥憨笑，“哩，這么多肉，還得是顧府。”
聽了他的話，大伙兒都笑了起來，戚三娘笑得最歡快，打趣道：“要不說你們是兩口子，上次魯一姐來，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一群人圍著看也不是個事，等阿玫將皮子、內(nèi)餡都備好后，大家都手忙腳亂地參與其中，學(xué)著阿玫的手法，一點一點地將肉餡塞入皮中，收口滾圓。
不多時，一個個白胖的圓子就出現(xiàn)在木桌上，阿玫將其輕輕壓扁，準備就緒后，晗兒的火爐子也燒了起來。
她依舊怕見男子，于是一般時候都不出現(xiàn)在小館中，只在后院縮著。
阿玫將肉圓子挪到鐵板上，端進后院，放入火爐中烤制。晗兒以為阿玫會離開，可她留了下來。
晗兒依舊不擅長主動挑起話題，于是沉默地借著火光，繼續(xù)繡帕子。
這已經(jīng)是她繡的第十塊帕子了，這些時日，除了時不時掀開發(fā)酵缸放氣外，她幾乎日夜不停地做此事。
阿玫瞧見帕子上是一輪明月，下方還有一只俏皮的兔子，便覺得新奇，“這兔子繡得活靈活現(xiàn)，你之前學(xué)過嗎？”
晗兒搖頭，低聲道：“都不記得了?！?p> 語氣里難掩失落。
阿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去照看火爐子里的月餅，后院安靜下來，只偶爾傳來鋪子里的歡聲笑語。
晗兒一時分神，針扎在了指尖，洇出了一點血。
她低頭看了一眼，隨便抹去，又開始繡起來。
可抹去不代表傷口痊愈，很快，星星點點的血跡染在了雪白的帕子上。
晗兒失落地嘆了口氣，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繼續(xù)了，白瞎了一塊帕子。
秋風(fēng)習(xí)習(xí)，吹得火爐中的火焰隨風(fēng)搖曳，火苗舔舐月餅，鮮肉香傳了出來。
前院笑聲陣陣，后院寂靜安寧，也許是有阿玫的細心陪伴，晗兒不再感到恐懼與孤寂。
肉香四溢，縈繞鼻尖，晗兒聞著這香氣，腦子里想著這月餅該是什么滋味，一個沒注意，話語脫口而出。
“前些日子，我想起來我是誰了?！?p> 阿玫一愣，緊跟著想起她從未提過離開這里，神情瞬間復(fù)雜。
晗兒也很驚訝，不過這句話一出口，她就渾身輕松了，“因為羅燁的行為，我爹拋棄我了。”
晗兒看向阿玫，阿玫正盯著爐子里的火焰一個勁兒地看。
跳躍的火光浮在她臉龐，淡化了她粗糙的皮膚，恍惚間，晗兒看見了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兒家。
阿玫沒質(zhì)疑，也沒追問，她只是伸手撥了撥火爐里的木柴。
“月餅好了。”她說。
將月餅從火上取下，阿玫遞給晗兒幾塊，“要去前面瞧瞧嗎？”
她猶豫了一瞬，很輕地點了頭。
兩人從陰暗處走到暗燈下，眾人沒看見阿玫身后的晗兒，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取了月餅，不顧還燙著，一口咬下，然后此起彼伏地夸獎阿玫。
一片熱鬧時，吉佳面色一冷，幾乎是同一時間，小館外傳來了一道醉醺醺的聲音。
“敢在你徐老爺?shù)乇P上撒野，不想活了？”
話音未落，如雷電般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阿玫跑出去時，瞧見小館的門被踹爛了，連帶著圍欄都歪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