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醉翁之意

　　梁婠扭頭看去。

　　白衣紗冠，是陸修。

　　他目光大剌剌地鎖著她，薄唇還噙著笑，梁婠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蘭陵公主高坐首位，眉尾一挑，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幾個(gè)來回，再瞧余下眾人表情，雖不是全部有所耳聞，倒也有不少知情的。

　　“大司馬難得賞光赴宴，不知意下如何呢？”蘭陵公主饒有興致地放下杯子，笑吟吟的。

　　陸修邁著步子徑直走向座位，撩起下擺坐定，才道：“自然是不能就這么算了?！?p>　　梁婠余光瞥見張氏不停的給她使眼色，便開口道：“公主殿下、大司馬，我身體是有不便，不過家妹可以替我?！?p>　　“哦？”蘭陵公主淺笑，“大司馬覺得呢？”

　　陸修冷冷瞥了梁婠一眼，若不是聽到不少流言蜚語(yǔ)，他是真沒什么興趣來參加這種近似兒戲一般的宴會(huì)。

　　梁婠心里忐忑，手腳都冰冰涼涼的，只擔(dān)心他非但不答應(yīng)，還再出什么難題，趕忙對(duì)他屈膝一禮，“請(qǐng)大司馬應(yīng)允?！?p>　　她聲音嬌軟，每次故作鎮(zhèn)定時(shí)，又會(huì)刻意放低，這種壓抑與隱忍——聽在耳里，很受用。

　　陸修莫名就想起那天晚上，她扯著自己的衣角說什么也不肯撒手，漆黑的夜里一雙眸子亮得驚人，哀求不像哀求，撒潑不像撒潑！

　　總之，就是特別會(huì)纏磨人。

　　他薄唇笑了下，漫不經(jīng)心掃了眼還掬著禮的梁婠，又看到了那眸中熟悉的光亮，“娘子開口，如何不允？”

　　梁婠偷偷松了口氣，喏喏道謝。

　　此間情景，落人眼里人，又是另一番意味，皇室之中多韻事，原這也不算什么，大部分都偷摸進(jìn)行，倒也算相安無事。

　　怎地他們竟如此明目張膽，要知道宴上除了陸氏，還坐著司空府的人，這不是擺明不把人放在眼里？

　　“多謝大司馬。”

　　梁婠重新坐下，面對(duì)一眾交頭接耳的議論，只漠不關(guān)心。

　　唯獨(dú)一旁的馮傾月瞧見梁婠紅撲撲的臉，沉了臉。

　　宴席上的表演沒什么新奇，倒是這意想不到的一出，助了眾人的酒興。

　　得到應(yīng)允，案幾下，張氏輕輕推著梁姣小聲叮囑。

　　梁姣起身上前。

　　梁婠也不管馮傾月什么表情，眼睛只注視著梁姣，甚是期待。

　　梁姣自小也有學(xué)習(xí)舞藝，雖不如她擅長(zhǎng)，但拿來敷衍他們倒是足夠了。

　　不然，她也不敢讓梁姣上場(chǎng)。

　　廳中位置早已讓了出來，梁姣做的不是自己擅長(zhǎng)的掌中舞，而是選了時(shí)下最風(fēng)靡的胡旋舞。

　　梁姣略顯豐腴，這般明快、活潑、矯健，更能凸顯她的優(yōu)勢(shì)，一曲舞罷，眾人紛紛喝彩，贊不絕口。

　　梁姣大大方方行了一禮，又道了幾句才退下，唯獨(dú)經(jīng)過某處時(shí)，眼中帶了不明情愫。

　　梁婠驀地憶起一事，心情大好，先前因陸修所生出的緊張不安也散去大半，眼下只覺有趣。

　　酒宴過半，水榭里已是鬧哄哄的，有的醉眸朦朧繼續(xù)拼酒，有的眼花耳熱斜靠一側(cè)，還有的勾肩搭背笑成一團(tuán)，倒也有幾個(gè)清醒的，卻跑去一邊作賦唱歌。

　　齊人好作樂，一點(diǎn)不假！

　　當(dāng)然這與記憶中暴君所謂的作樂相比，完全是上不了臺(tái)面的，也就怨不得陸修席間興致缺缺，全程幾乎沒什么笑臉，頂多跟鄰桌的驃騎大將軍、太子少保交談幾句。

　　她略一沉吟，抓起酒壺倒了杯酒，起身就往陸修那邊去。才走出沒兩步，梁姣也被張氏推著一并上前。

　　正和太子少保說話的陸修冷不防看到梁婠，眸中飛快閃過一絲意外，緊接著里面只剩寒芒，極為冷漠地板著臉，不發(fā)一言。

　　太子少保托著腦袋瞧在一邊，目光上上下下無所顧忌地打量著。

　　這人，梁婠不陌生，從前在宮里見過的，與陸修關(guān)系甚好。

　　“找你來了?！?p>　　太子少保沖著陸修玩味一笑。

　　陸修位置顯眼，這不小的一聲引得不少人往過來瞧。

　　梁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一門心思拉著梁姣，恭恭敬敬將酒杯奉給陸修，又裝模作樣說幾句巧話，感謝方才大司馬的解圍之舉，順便歸還那日的衣物。

　　然一番操作下來，陸修僅把玩著酒杯，完全沒有喝下去的意思，這讓張氏面上尷尬。

　　周圍的竊竊私語(yǔ)，已變成指指點(diǎn)點(diǎn)、掩嘴輕嘲。

　　梁姣受不了譏笑，紅著臉勉強(qiáng)含笑行了一禮，扭頭拉著張氏就回了座位，腳步匆忙之中略顯狼狽。

　　若擱在從前梁婠定是沒有勇氣繼續(xù)站在這里的，可經(jīng)過上一世的折辱，這些在她眼里已經(jīng)不算什么。

　　梁婠向不遠(yuǎn)處的婢女點(diǎn)頭示意，她便托著早已備好的醒酒茶走了過來。

　　梁婠接過來，試了試溫度，小心奉到陸修面前，盈盈水眸，脈脈含情，“小酒怡情，大酒傷身，席間大人飲了不少酒，試試這茶，是我特意去準(zhǔn)備的?！?p>　　她聲音清亮，又刻意討好，嬌軟動(dòng)聽，這般公然殷勤奉承委實(shí)令人咂舌。

　　一旁的太子少保更是嘖了一聲，直搖頭。

　　想攀附權(quán)貴的女子他也見過不少，但似這般不顧臉面、恣意妄為的，還當(dāng)真是頭一回見，如此想來外面的傳言定是摻了假，什么大司馬夜里偷芳竊玉被撞見，只怕是她暗地里百般糾纏吧！

　　廳內(nèi)議論愈甚，梁婠渾然不覺，依舊雙手捧著茶，笑微微地蹲在陸修面前，人若是有了一個(gè)想要實(shí)現(xiàn)的目標(biāo)，那么其他異樣的聲音都只能是過耳的風(fēng)。

　　陸修默了須臾，接過杯子放去一邊，目光落在她細(xì)白的手腕上，像是一捏即斷。

　　肌膚相觸，梁婠瞪圓了眼睛，陸修竟當(dāng)眾與她拉拉扯扯，本來平靜的心被他攪得激起千層浪。

　　當(dāng)然，被他攪亂的不止是她的心，還有這水榭之宴。

　　梁婠沒法再故作鎮(zhèn)定，因?yàn)殛懶逌責(zé)岬氖终评卫伟氖滞?，溫?zé)岬挠|感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娘子一向手巧。”他聲音若磁石一般，又帶著飲酒后的低啞，動(dòng)作曖昧，語(yǔ)氣更曖昧。

　　梁婠本能想抽回手，卻被他死死拽著，“你不是說，什么都愿意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