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是沒見過,只是不熟
自那天下午之后的半個多月里,文悅就再也沒見過陳嘉祁,他也沒有來陽朗打過球。
偶爾從于耀的嘴里聽說關于他的消息,文悅都會自動在大腦里過濾掉。
明天就是國慶放假,對于高中生而言,假期不是假期,而是彎道超車的最好時機。
因此各科老師都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每位同學都能收獲滿滿。
看著桌子上成堆的試卷,于耀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哀嚎:“啊~~,這假,不放也罷。”
文悅將手上的試卷一張張整理好,冷不丁的笑懟道:“搞的好像你回去會拿出來一樣?!?p> 于耀:“……”這話確實沒錯,所以無法反駁。
突然想到文悅家不住S市,于耀單手杵著半邊臉,靠近文悅問道:“你國慶回家嗎?”
文悅搖頭。
“那你去哪兒?”
“學校。”
“那你這不無聊死?!庇谝桓币啦换顦?,將臉埋進那成堆的試卷里。
文悅頓一頓,手里的筆尖輕輕的隨著自己的情緒頓?。骸翱偙缺荒愠乘篮?。”稍縱即逝的憂傷,在她的眼里留有一絲痕跡,有跡可循。
其實L市離S市并不遠,坐火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要真想回去那也是可以回去的,可是一想到那一家子的人,文悅覺得,還是一個人的好。
當年因為文建平工作調動原因,被調回了L市,因為長時間的異地導致婚姻出現(xiàn)問題,和舒潔離婚,而自己偏偏又被判給了文建平。
在法官判決的那一刻,自己的不幸也就此開始,不會再有人把自己當成公主寵愛著,也不會有人關心自己喜不喜歡,開不開心。
自此,文悅便孤身一生游蕩世間,但也在努力生活,向陽而生。
文家有著傳統(tǒng)的舊思想觀念---重男輕女,卻也不允許有著自家血緣的孩子跟了別人。所以,文建平不得不把自己留在文家,卻又不給自己任何精神上的愛意。
后來文建平娶了個老婆,生了一個兒子,文悅在家里的存在就越來越低。
兒子在慢慢長大,慢慢地,文建平連物質也對文悅開始吝惜;真是好笑,對外說著手心手背都是肉,其實,早都是腐肉。
而繼母本就不待見自己,倆人平日里就像陌生人一般。
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在繼母的教導下,也與自己陌生,這樣的一個家,壓根就沒什么值得回去看看的。
于耀看著文悅,神情懶散的開口:“我跟你說認真的,國慶抽個時間,我們去梅山玩?!?p> 文悅愣了一下,拿起筆開始在草稿紙上算題:“沒空?!?p> “誒,你這天天學,也得給自己放松放松吧。還真把自己當成做題機器了……”
“文悅,老子跟你說話聽到?jīng)]?”
“我沒聾?!?p> 文悅性格冷淡,在這個學校沒什么朋友,就算住校,因為是學校高價買進來為了高考沖名聲的,所以平日里為了不影響學習,也單獨給文悅安排了一個寢室。
因此在這個學校算得上朋友的,大概也就只有旁邊這人。
文悅心想他是怕自己一個人在這里這么多天悶得慌,想著帶自己出去逛逛,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暖意;剛好她也打算這幾天抽個時間出去轉轉,來了這里這么久了還很少出去逛過。
文悅唇角微彎,松了口:“再看吧!”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嗯”
“行,那我們要不明天下午去,后天玩一天就回來???”
聽著于耀一口一個“我們”,文悅還真以為就他倆人。
*
到了和于耀約定的下午,文悅簡單的一身白t牛仔站在校門口的馬路旁。
少女干凈清冷的氣質,頻頻引起路人的目光。
文悅目視前方,在這短暫的休息中難得的放空自己的大腦。
‘嗨,美女,打算去哪兒啊 ?’
一輛白色的轎車在自己身前停下,接著出現(xiàn)的就是于耀混混的聲音。
看著駕駛座的人,文悅有些驚訝,在大家都在埋頭苦讀的年紀,于耀已經(jīng)是坐在駕駛座的人了。
''怎么,傻啦?上車啊。''
文悅輕輕皺著眉頭,以此表示自己的無語,目光還沒來得及打探車里的情況,緊接著于耀已催促出聲。
‘‘欸,我說姐,你能不能快點,別磨磨唧唧的行嗎?’’
''閉嘴吧你。''
文悅拉開車門,鉆進后座,在關上車門的間隙,文悅才察覺到旁邊有人。
好奇心驅使,文悅轉頭去看的時候,始料不及的剛好對上對方的視線。僅僅只是一秒鐘的功夫,對方就收回了目光。
但也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在文悅心底悄悄蔓延。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心里一點點消逝。
是陳嘉祁。
少年眉眼清冷,沒了以往兩次見到時的明朗。懶散的靠在一個角落,低頭劃動著手機的屏幕。
見到自己時,也沒了以往的熱情。是的,就是這種熱情,不是消逝,而是消失。
文悅慢慢收回目光,將頭擰向另一邊,白嫩纖細的手指不自覺的攪在一起。
察覺到后座里風平浪靜下的波濤洶涌。
于耀一只手穩(wěn)穩(wěn)操控著方向盤,另外一只手放在車窗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開口;''怎么,你們是沒見過嗎?''
聞言文悅抬頭,不知該作何回答,氣氛里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文悅現(xiàn)在真的是想嚼了自己的舌頭;那天怎么就那么情緒化的對他說出那些話呢,不然現(xiàn)在也不會這么尷尬。
文悅不動聲色地將頭轉向一側,身子也向外挪了挪,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是沒見過,只是不熟?!?p> 陳嘉祁看著窗外不斷向后倒退的風景,淡淡出聲,眼底沒什么情緒。
文悅也聽出來了這話里的情緒,確實是自己哪天的問題,干嘛突然情緒上頭???文悅此刻懊惱的很。
‘‘嘚,這慢慢的不就熟了嗎?’’于耀聽出了這其中貓膩,便不再打趣。
自家兄弟的德性,自己還不了解嗎?
只有文悅,在這一句話中慢慢推敲,到底是那天傍晚的哪句話說的過分了。
車一路開到山下,到了酒店大門口時,于耀停車轉頭交代道;‘‘阿祁文悅你倆先在這兒下車,記得把身份證留下,等會我去辦理入住手續(xù)?!?p> ‘‘你不和我們一起?’’ 文悅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
反倒是一旁的陳嘉祁一臉漠然的從衣兜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扔給了于耀,推開車門猛地咂上,頭也不回的進了酒店大門,那態(tài)度要有多差就有多差。
于耀嘴唇微彎,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轉頭打量著后座的人;‘‘文悅,你怎么惹到阿祁?’’
‘‘跟我有什么關系?!膼倢⒆约旱纳矸葑C放在前座,也推開車門下了門,但是她并沒有離開進去,而是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
當于耀進來時,文悅和陳嘉祁坐正在大堂的沙發(fā)上休息,留于耀一個人去了前臺。
文悅坐在陳嘉祁的對面,余光瞥見對方的冷漠,自覺兩人現(xiàn)在的尷尬處境,不由得抿了抿唇,卻也無奈。
文悅將自己的目光轉向大堂的環(huán)境,以此分散掉自己的愁緒。
酒店裝飾的很豪華,大理石鋪墊的墻壁和地板與暖黃的光線融為一體,掛在高空亮閃閃的吊燈看起來也價值不菲。
文悅后知后覺,在這住一晚,得花費不少錢吧。這于耀家里看起來確實不像缺錢的人家,但是他一個人手里有這么多錢嗎?
行動快過思考,文悅連忙起身走近于耀,想告訴他換個便宜點的酒店。走到于耀身旁時,手續(xù)已經(jīng)辦理好了。
‘‘這住一晚得多少錢???’’文悅輕聲開口詢問道。
于耀將一張房卡遞給文悅,輕笑;‘‘又不要你開錢?!?p> 似是想到什么,于耀突然傾身,嚇得文悅一跳;‘‘你要覺得過意不去,就去哄哄陳嘉祁那小子,這一天的火藥,我他媽還真的受不了 .....’’
‘‘于耀,你有毛病???’’文悅漠然推開于耀,后退了一步。
于耀勾唇,直起身,叫了陳嘉祁的名字。
身后的文悅因為剛剛于耀的舉動耳尖那一處莫名有些發(fā)熱。
陳嘉祁走近,冷冷掃了兩人一個冷眼,兀自朝著電梯門走去。文悅和于耀對視了一眼
,于耀無奈的聳聳肩。
文悅的房間在兩人的旁邊,開門進去時,文悅不禁愣住,這酒店還真是貴有貴的道理。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之后,房間的門被敲響,‘‘誰???’’
文悅走近,手搭在門把上,靜靜的等著外面的人說話。
良久。
‘‘是我?!?p> 聞言文悅打開門,柔聲問道;‘‘請問有事么?’’
‘‘下樓吃飯?!?p> ‘‘哦,好的謝謝?!?p> 不等文悅說完,陳嘉祁就轉身離開了,一個多余的眼神也沒留給文悅。
文悅側了一下頭,緩緩呼出一口氣,在心底告訴自己,沒關系的文悅,過了明天就好了。
文悅總是如此,害怕有人突然的靠近,有人突然的示好,有人突然的關心;因為怕抓不住,所以從一開始拒之門外。
而陳嘉祁顯然是太著急的那一個,因為太想要靠近,所以一切都表現(xiàn)的太過于急切。
酒店一樓的自助餐廳里,文悅和陳嘉祁已經(jīng)快吃到一半了于耀才匆匆忙忙的下來。
‘‘怎么樣,是不是需要去一趟醫(yī)院?’’
‘‘嗯,事發(fā)挺突然,文悅抱歉,明天阿祁帶你去爬山吧 .。’’
于耀匆匆說完,不給文悅反應的時間,人就已經(jīng)走遠了。文悅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慢慢收回視線,小口小口的咬著手里的食物,卻怎么也吃不下。
此刻的沉默像是無聲的.漆黑的巨大的漩渦,慢慢將文悅卷入吞噬,一點點,不留余地。
讓自己和陳嘉祁單獨相處,這不是開玩笑奧,這要怎么相處?
對待陳嘉祁,文悅就好像是一個矛盾體。期待著他的靠近,又害怕他老太近。這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總是無法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
是喜歡嗎?大概是有的。
畢竟這么有吸引力的男生,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
陳嘉祁看著文悅一直抵著頭,神情有些失落的可憐摸樣,忍不住輕聲解釋道:“他家里出了點事,家里人剛剛打電話讓他回去。”
文悅聞言緩緩抬頭,可能是燈光的原因,看著陳嘉祁此刻的面部竟然覺得柔軟了許多,不再像下午時那般。文悅木訥的點點頭,唇角幾不可察的微彎,卻也沒多說什么。
晚餐結束后,陳嘉祁跟在文悅身后,一起回了房間,在文悅推開門正要進去時,陳嘉祁突然拉住文悅的手腕。
感受到手腕處突然出現(xiàn)的力,文悅秀氣的眉頭輕輕微蹙,轉而看向“兇手”。
陳嘉祁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放進衣兜里,一本正經(jīng)的沉聲問道:“我就想問問你,明天的爬山你還去嗎?”
文悅沉默片刻,假裝自己在思考,看著陳嘉祁眼中隱隱的期待,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我先進去了,再見。”文悅說。
“欸,再等一下?!标惣纹罴泵﹂_口,“明天早上五點半我來喊你,我們去早一點,到了山頂?shù)臅r候差不多可以看到
日出?!?p> “嗯,好。”
“那你......進去吧?!?p> 文悅推門進去靠在門上的那一刻,不自覺地彎了眉眼,忍不住心中的小雀躍。在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陳嘉祁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其實并不難猜,就像今天,明明一直裝的很好,卻在剛剛露了餡。
對于男生的那些小心思,其實文悅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經(jīng)驗的,她并不是一個乖乖女,并不是只會學習,她也會和其她女孩子一樣,會談戀愛。
文悅還記得,在初三那一年,自己的第一段戀愛。
印象里,那個男孩子是個很不錯的人,至少對自己是??善?,那時的自己對他沒有情感可言,就算是現(xiàn)在,也只有愧疚。
當時的自己,只想利用他的名聲,利用別人對他的害怕,來保護自己。
能怎么辦,她的過去太糟糕,而自己又太無能,膽小,懦弱,自私,患得患失.......
如果可以,文悅希望自己是個好人,不會傷害身邊的人。
如果不可以,文悅希望自己以后做個好人,能保護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