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不要撒謊
雨水穿過磨人的紗窗將女孩的袖口浸濕,濕重的衣袖透著股難聞的霉味,窗外熟透的枇杷她怎么也夠不到。
急促的呼吸,腦袋像是要炸裂開一般,女孩的臉頰透著病態(tài)的紅潤。
陳默在劇烈的疼痛中逐漸找回了自主意識,看著瘦小的手掌,他此刻的意識似乎寄存在一名六七歲孩童的身上。
“林秦琴!你怎么把哥哥一個人留在客廳里?”房間虛掩的房門被大力撞開,“你不陪哥哥玩在這里瞎搞什么!”
林秦琴。
陳默對名字感到有點熟悉。
但當(dāng)女孩戰(zhàn)栗地轉(zhuǎn)過身后,陳默看到林蕓那張猙獰發(fā)怒的臉,他瞬間記起來了。
那個存在于林蕓口中的女兒,林秦琴。
這具身子,是林秦琴的。
或者換句話說,林秦琴就是陳默他們一直以來調(diào)查的亡人。
“媽媽,哥哥,哥哥說,想要吃枇杷。”恐懼籠罩著林秦琴的心,發(fā)軟的腿腳,控制不住抖動的聲音,冷汗直出,單薄的衣物粘著身上,渾身充斥著粘膩的不適感。
“撒謊!”
女人此刻只是為了找個情緒發(fā)泄口,她并不在意事情的真相。
林蕓一把抓過自己女兒的手臂,女孩一時沒有站穩(wěn)摔倒在地上,林蕓拖著女孩弱小的身軀往客廳里走。
破碎的哭喊聲從林秦琴口中溢出,好疼啊,媽媽。
“不是哥哥想吃!是我!是我想吃的!媽媽!”林秦琴知道女人想聽到什么回答,順著她意,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
林蕓聽見女孩迫切地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松開握著女孩手臂的手。
渾身發(fā)軟的林秦琴隨著慣性整個人摔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客廳里正在看電視的林逸臣聽到聲響跑過來把林秦琴扶了起來。
“妹妹,黃,甜?!?p> 林逸臣嘴角滴下口水,對于此刻雙手空空的林秦琴很是疑惑,他張大了嘴,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想要吃。
林蕓拿來紙巾擦林逸臣滴下來的口水,眼底滿是寵溺,發(fā)出輕輕的笑聲。
“小饞貓,想吃和媽媽說,媽媽給你買。咱們不吃那種不干不凈的東西,吃了壞肚子?!?p> 女人把癡傻的兒子哄到臥室里,隨手從床頭柜里拿出厚實的戒尺,走向趴在客廳地板上的林秦琴。
頭皮傳來尖銳的疼痛,發(fā)絲被扯著直立起來,像是整塊頭皮都要被折下來了。
林秦琴實在是沒有力氣站直,頭要爆炸了一般,不僅僅是被扯著的頭皮帶來的疼痛,更多的疼痛來自脹痛的太陽穴。
“媽媽,媽媽,媽媽,我,我好痛,媽媽。”像是想要喚醒沉浸在怒火中母親僅存的一點母愛,林秦琴一遍又一遍呼喊著。
可惜的是,媽媽最討厭的就是撒謊的小孩。
“裝是吧!剛才還好好的,現(xiàn)在就開始痛了?你挺會挑時候?。 ?p> 脫力的身體跟著頭發(fā)晃動,厚實的戒尺落在皮包骨的身軀上,又是一陣細(xì)碎的哭喊。
“媽媽,不敢了!媽媽我不敢了!媽媽,媽媽,媽媽......”
蠟黃不健康的表皮綻放出刺眼的紅。
陳默與林秦琴通感,林秦琴現(xiàn)在所承受的痛苦都原封不動地傳給了陳默。
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大,是要為了掩蓋住刺耳的哭喊聲嗎?
這場不合時宜的大雨就像是林蕓的共犯。
“你簡直跟你爸一個德行!真是撒謊成性!打死你!騙我很開心是吧!打死你這賤人!”
女人聽到女孩的哭聲在減小,手下的力度也在減小,直到林秦琴不再發(fā)出任何動靜。
陳默的視線也隨之暗下,但不一會兒又在一陣哭聲中亮起來。
他聽到,林秦琴對著正在哭鬧的林逸臣說:“哥哥別哭,別哭,不要哭了,不要被媽媽聽到?!?p> 她壓低聲音哄著林逸臣,拿出幼兒園里老師獎勵給她的糖果,剝開琉璃色的糖紙,把糖塞進(jìn)哥哥的嘴里。
林逸臣止住了哭聲,林秦琴把糖紙對上玻璃窗外的太陽,五彩的流光印在女孩的臉上,她把糖紙放進(jìn)口袋里,眼神直勾勾盯著哥哥砸吧的嘴。
“好吃嗎哥哥?”
林逸臣吃的糖水糊滿了一嘴,直點頭。
林秦琴也學(xué)著林逸臣砸吧砸吧嘴,好像自己真的吃到了糖似的。
“我也覺得好吃,甜甜的?!?p> 她抽出放在林逸臣書包側(cè)邊的水杯,用水將紙巾浸濕給林逸臣擦嘴。
廚房里抽油煙機的響聲不見了,林秦琴放下手里的水杯,跑去廚房里幫忙盛飯。
“這碗給誰的?”
林蕓端著菜走出廚房,斜眼看著正在盛飯的林秦琴問。
“哥哥的?!?p> 林蕓走進(jìn)廚房打向林秦琴的手背。
“你哥少點你就能盛多點飯了?”
燙手的瓷碗緊貼著手心,林秦琴不知所措地捧著碗站在原地,低著頭不敢看林蕓。
額間冒起冷汗,呼吸變得急促,她不禁屏住呼吸等待女人的處罰。
“再多給你哥盛一勺?!?p> 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放松,林秦琴深吸了一口氣又緩慢吐出。
掌心已經(jīng)被燙得通紅,是一種酸麻的疼。
“盛完飯回房間去,跟你爸一樣自私?!?p> 這才是真正的懲罰。林秦琴回到臥室里,伸手去夠窗外的枇杷,餓了。
遠(yuǎn)邊的黃昏泛著橘黃的邊染上灰白的天。輕柔的風(fēng)越過密密的枝條吹向林秦琴,發(fā)絲微揚,劃過霧蒙的眼眶。
枇杷一點也不甜,酸的要死,確實不能給哥哥吃啊。
天邊迸出火紅的光,林秦琴吃的再多,饑餓感就越強烈。
緊閉的房門擋不住飯香,林秦琴咽了咽分泌出的口水,又摘了一個枇杷吃下。
“林秦琴?!?p> “陳默!”
陳默在劇烈的晃動中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保安亭里的躺椅上。
吳言掐著時間叫醒陳默,防止陳默在通感的過程腦死亡。
“老大。我們沒死啊?!?p> 陳默現(xiàn)在大腦是一片混亂,通感的時間太久,他有點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
“沒死。那個亡人通感的方式還蠻奇特?!?p> 那種骨骼與內(nèi)臟碰撞的痛感,陳默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后怕,太真實了。
吳言給陳默遞了杯溫水,給陳默緩沖的時間。
“那個亡人擅長制造幻想,那股冰冷是假的,你的也是假的?!?p> 陳默的眼角透著股酸勁,是殘留的通感。
“那個亡人叫,林秦琴。林蕓她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