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懸一線的哥哥們
蘇東君帶著紅葉熟練地從狗洞鉆出城去，把她帶到了大石橋的橋洞下面。
紅葉從未見過這樣的家。
這是怎樣一個家呀？
房子的墻壁是用河邊撿來的小石子和城里人家不用的碎磚砌起來的，磚和石子中間抹著黃泥，就這么一層一層的摞在一起，不算丑陋，但看起來無比怪異。
房頂處隱隱能看到幾個破破爛爛的小口篦子，篦子上鋪著些黃的綠的干的肥的野草。
甚至于這個墻只圍起來三面半多一些，留了一個不規(guī)則形狀的大洞當做門框，至于那個門，更是不知從哪里搬來的一塊大木板。
現(xiàn)在還是早上，蘇東君的家里并沒有關(guān)門，紅葉的注意力一從這個破爛不堪的房子移出來，就聽到了房間里有個男生正發(fā)出低低的呻吟聲，想來就是蘇東君說的患病的哥哥了。
紅葉跟在蘇東君的身后，怯生生地闖入了這個滿是草藥味道的家，她有些怕被那些大哥哥一邊辱罵一邊推搡出家門。
家里只有個灶臺搭得還算過得去，或者說......
這個家里唯一能稱得上家裝的就只有一個灶臺。
病人躺在扎人的野草上，想來那薄薄的一層也不能隔絕他與地面的接觸。
穿著大部分已經(jīng)黑掉的白衣服的男生趴在一個粗糙的木柜子上抄書，脊背已經(jīng)彎曲成了弓的形狀。
面容溫和卻已經(jīng)骨瘦如柴的男生正在用半口鍋子熬著草藥，抬頭看了一眼蘇東君，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女生，從小柜子里拿出一些藥膏遞過去。
自打二哥墨續(xù)生病后，他們就經(jīng)常挨打，還被搶去食物，都已經(jīng)習慣了。
“長歌哥哥，東君回來了?！?p> 蘇東君已經(jīng)跪在簡陋的床鋪旁邊喂哥哥吃著已經(jīng)有些涼了的包子了。
墨續(xù)只是吃了兩口，就別過頭去不再吃了。
他也知道蘇東君就拿回來半只包子，若是他都吃了，別的弟弟......和這位新妹妹就沒得吃了。
“東君，你身上帶的錢一文也不剩了，正正好買來了最后一劑藥......東君！你怎么也撿了人回家來，咱們幾個都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抄書的男子一邊說，一邊放下毛筆回頭，等看到蘇東君身后的紅葉時，聲音中好似有些怒火，嚇得紅葉往蘇東君背后縮了縮。
蘇東君不答話，只是把哥哥咬過的包子遞到他嘴邊。
熬藥的溫和男生蓋滅了火，一邊把藥慢慢倒進一個破爛的小碗里，一邊貼在紅葉的耳邊小聲說：
“長歌哥哥就是臉冷，心地可善良了，他一定愿意收留你的......只是，我們確實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可活了......”
溫和男生嘆了口氣，就跪在地上給病人喂藥了。
紅葉倒是沒被嚇到，這位大哥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這種豐神俊朗的人，總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
大哥好像是在生悶氣，又轉(zhuǎn)過頭去抄書了，筆下的字一個接一個出現(xiàn)，速度甚至比剛才都快了許多。
他是有些氣的，抄書掙的銅板和蘇東君身上的那些散碎銀子都用來給老二抓藥了，他們四個都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哪里有能力再多養(yǎng)一個妹妹呢？
但若是他碰到了，自然也不會讓紅葉一個小女孩獨自漂泊的。
畢竟如果不是他撿來墨續(xù)，也就不會有這么多故事了。
還能怎么辦，多抄些書吧。
能掙一枚銅板是一枚銅板。
紅葉一直在暗地里打量屋子里的人。
這四個哥哥穿的衣服都不差，顯然都是遭逢變故的富家子，身上雖然臟兮兮的，但應(yīng)該是因為進出城不得不爬狗洞導致的。
想起蘇東君明明餓極了卻都不敢開口討要一只包子，紅葉也就知道了為什么這四兄弟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一來是都落魄不久，還沒有乞討的經(jīng)驗，這二來就是拉不下臉面，不好意思真正開口乞討。
路上蘇東君已經(jīng)跟紅葉說了，這個家庭的四個人都沒有血緣關(guān)系，大家都是做了乞兒以后才認識的，想著互相幫扶一把才組成了家。
明明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卻還是要先救二哥，紅葉知道他們是好人，是和自己一樣，連活著都不容易的好人。
紅葉讀書少，但她早就在生活的歷練里學得鬼精鬼精的了。
蘇東君大致介紹了一下哥哥們給紅葉，紅葉也做了自我介紹。
“你喚紅葉，姓什么，你沒有姓嗎？”
大哥蕭長歌一邊抄書一邊問了一句，想必是在留神著聽弟弟妹妹們說話呢。
紅葉語氣有些生硬：
“沒有?！?p> 她不愿再和那個姓氏沾染上半點關(guān)系。
“你會做飯嗎？”
蕭長歌又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問題。
“當然會?！?p> 紅葉答了話，還以為是什么被攆走的流程，卻不料蕭長歌拿著抄好的書就往外走，一邊說著：
“我們家不養(yǎng)閑人，以后的飯就由你來做吧?！?p> 給墨續(xù)診斷完病情的藥無憂小聲地笑了，蘇東君也笑了。
“大哥這是給自己找借口呢，我們可能都已經(jīng)吃完了人生最后一頓飯了，哪里有給你做飯的機會，這鍋子爛成這樣，熬藥都得注意著些，哪還能做了飯......”
只是這般喪氣的話并沒有讓大家難過，說到底孩子們還都是相信希望的，就算已經(jīng)餓到快要虛脫，也相信今天自己就能得到食物。
蘇東君給紅葉解釋完，又補了一句：
“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了，紅葉妹妹?！?p> 紅葉有些哭笑不得，大哥蕭長歌顯然是以為自己的生活也和他們一樣慘淡了，才選擇收留她。
到了這里她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以前的生存技巧是多么有用，至少以前不會讓自己的生活困難成這種樣子，至少現(xiàn)在不會看著這幾個便宜哥哥就這么餓死。
紅葉又有些惆悵，自己尋些吃食讓自己果腹自然沒問題，但若是哥哥們還是放不下臉面適應(yīng)不了生活，那就有些難辦了。
紅葉估摸著快要午時了，決定帶著哥哥們?nèi)ば┏允场?p> 雖然四個哥哥們都覺得是他們收留了一個漂泊的妹妹，但其實，是紅葉撿來了四個馬上就要活不下去的哥哥們。
不過紅葉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
有家的感覺，還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