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今日一別,此生不見
慕昭昭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她聽見了他衣闕翻飛,雙腳落地,踏上野草的聲音。
隨后,那聲音越來越近,他似乎正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慕昭昭的心隨著他的每一步而提起。
他為什么叫住她,他想跟她說什么?
如果他想要她留下,她該不該答應(yīng)?
直到夜無殤的聲音在距離她咫尺之遙的背后響起,她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才倏爾安靜下來。
“玉佩。”
簡單的兩個字。
音色低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就仿佛在告訴她,對于她的離開,他沒有半分動容,更沒有不舍,或是希望她能留下。
慕昭昭自嘲的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居然如此緊張激動。
轉(zhuǎn)過身,看著他手里的玉佩,她眼眶發(fā)熱,盯了良久,才伸手接過來。
不是她不珍惜這塊玉佩,也不是她忘了這塊玉佩。
而是她想,若是他喜歡,若是他當(dāng)真不想還給她,那便留給他吧。
就當(dāng)作她曾來過的證據(jù)。
也當(dāng)作她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終究還是她想多了。
她接過玉佩,拿到眼前看了看。
玉佩像從前一樣,泛著熒熒之光,煞是好看。
只是夜里光線暗淡,她并沒有注意到玉佩上淡淡的血痕,卻注意到夜無殤的幾根手指上都纏著紗布。
身邊的江生也看著玉佩,與慕昭昭不同的是,她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冷霄不是說玉佩碎了嗎?
可眼前這塊玉佩,明明就完好無損???
看著江生的表情,冷霄才意識到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之前他稍不留神,把玉佩已經(jīng)碎了的事告訴了江生。
此時若是江生把實情說出來,他該如何解釋?
“這玉佩不是……這……”
江生驚訝得有些語遲。
夜無殤卻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眼眸凌厲的朝江生射了過去。
江生對上夜無殤的目光,仿佛有人往她的嗓子里射了一箭,她立時閉了嘴,不敢再言語一聲。
慕昭昭倒是沒注意到幾人的表情,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夜無殤的手指上。
忍不住道:
“王爺?shù)氖帧?p> 夜無殤的手明顯一僵,卻是不動聲色的收回,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只是望了一眼十里亭外那抹素白頎長的身影,沉沉的扔下幾個字:
“上路吧?!?p> 話音落下,夜無殤沒有等她先走,而是轉(zhuǎn)身躍上馬背,頭也不回的往回城的方向,先她而去。
留給她的,只有一個高大偉岸,卻又倨傲孤寂的背影。
他帶來的一眾人等,最后朝著慕昭昭齊刷刷的拱手,也紛紛上馬,隨他回城。
馬蹄卷起了一地的煙塵,漸漸模糊了眾人的身影。
慕昭昭不喜歡離別,更不喜歡看人的背影,可夜無殤偏偏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是他也不喜歡離別,還是他無所謂離別?
與她的離別?
慕昭昭心中酸楚,隨即便轉(zhuǎn)身欲走。
這時,一個身影卻從遠去的隊伍中調(diào)轉(zhuǎn)回來,噠噠的馬蹄聲朝她奔來,越來越近。
“慕小娘子!”
慕昭昭腳步一頓,這個聲音是——白狼。
也許是不想看到夜無殤絕然的背影,她沒有轉(zhuǎn)身。
馬蹄聲也只是在她的身后停住。
白狼像是遲疑了良久,才開口:
“慕小娘子,之前的事,我……”
幾乎不用他說,慕昭昭就知道他要說什么。
白狼是個驕傲的將軍,就像夜無殤一樣驕傲。
從最初對她的偏見,到最后對她的心悅誠服,對白狼這種人來說,已實屬不易。
何況他現(xiàn)在要來向她道歉,向她低頭,對于一個驕傲的將軍來說,實在難以啟齒。
“我懂。”
不等白狼再往下說,慕昭昭便回應(yīng)了他。
有這份心就夠了,何必強人所難。
她也不是非要他的道歉,也從未想過要他道歉。
白狼后面的話鯁在喉間,一種被理解的感動與分別的心酸一股腦的涌上來,讓他眼眶酸澀,喉結(jié)滾動。
“保護好王爺吧。走了!”
慕昭昭最后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朝十里亭走去,像夜無殤一樣。
車夫趕著馬車,跟在她和江生身后,蒼茫的月光之下,他們的身影在白狼眼中越來越小。
直到看見他們與十里亭外的季流年相會,白狼才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往城里而去。
今日一別,此生不見。
十里亭外,季流年在看到慕昭昭來到眼前的那刻起,唇邊的笑意便像湖水一般蕩漾開來。
他戴著手套的左手習(xí)慣性的背在身后,聲音溫柔似水:
“累嗎?要不要先找個館驛歇息一晚,明早再走?”
季流年的建議,讓慕昭昭想起了夜無殤在臨走之前交待她的話。
他說,近幾日戮幽王府周圍一直有不明身份的人徘徊,應(yīng)該是沖她來的。
他特意叫人引走了那些人,才在此時送她出城。
所以她出城之后,一定不能停,要馬不停蹄的趕路,越遠越好,直到徹底安全。
他還說,太子和柯從簡給他的感覺都不太對,叫她不能掉以輕心。
但至少她的身邊有季流年,他一定會護著她。
而她也知道,夜無殤在說這句話時,就意味著,他今后不能、也不會再護著她了。
他們之間,到此為止。
想到這,慕昭昭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朝季流年笑笑:
“不了,還是先趕路吧,我現(xiàn)在歸心似箭,巴不得趕緊到家?!?p> 一陣微風(fēng)掠過,將慕昭昭鬢邊的碎發(fā)拂到了面頰上。
季流年伸出手,想要幫她把那縷發(fā)絲別到耳后。
手指就要觸及發(fā)絲之際,慕昭昭卻下意識往旁邊一躲,避開了他的手指,轉(zhuǎn)而自己將那縷發(fā)絲掖到了耳后。
季流年的手指微微一僵,隨后不留痕跡的收回,眼中寵溺不減:
“好,都聽你的?!?p> 慕昭昭笑了一下,帶著江生上了馬車,季流年也躍上馬背,一行人披星戴月往南而去。
季流年不急不徐的跟在馬車旁邊,隔著窗紗,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里面的人。
剛才那個動作,是他從小為她做到大的。
就在她離開煙溪村之前,她還從未避諱。
可是在戮幽王府短短的月余時間里,她卻開始避著他了。
若是換作夜無殤,她就不會躲了嗎?
目光下意識落在自己的左手上,明明他早已勝券在握,可是一想到她與夜無殤之間的曖昧氣息,他的心還是不由得一陣緊縮。
到底,還是無法忽視她的感情。
怪只怪,他太在乎她。
馬車里,慕昭昭垂眸看著靜靜躺在掌心里的玉佩,莫名就想起了夜無殤那雙手,心中感到異樣。
還有剛剛江生看到玉佩時的反應(yīng),當(dāng)時她沒注意,如今想來,似乎有些反常。
她微微蹙起眉頭,問江生:
“剛剛你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