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浴室

　　韶諶支著拐杖，懶散倚靠在浴室門口，看門內(nèi)的遲休往浴缸里調(diào)洗澡水。

　　遲休回頭：“熱點兒行么？”

　　韶諶懶懶點頭。

　　調(diào)完水，遲休直起腰，準備走出浴室。

　　韶諶抬手攔住她：“干嘛去？”

　　遲休茫然：“看電視？”

　　“嘖?！鄙刂R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垂眸看她，“合著你就這么照顧我的？”

　　遲休指指浴室里邊：“有椅子，你可以坐著洗?！?p>　　韶諶舌尖抵了抵牙槽，蹙眉：“不能……幫我洗？”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哪來兒那么多為什么？”韶諶輕抬左手肘，“你對象，傷這不還掛著呢?！?p>　　遲休淡定道：“注意點兒別沾水，不影響?！?p>　　韶諶晃了晃仍被石膏包裹的右小腿：“這兒不還有傷？”

　　“但你右手沒事?！?p>　　“……”

　　韶諶氣不打一處，不耐皺眉。

　　“算了，別洗了?！?p>　　遲休斜他：“你不是嚷了半個多月要洗澡？”

　　“洗不了，不洗?！?p>　　“水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不洗浪費?！?p>　　“浪費就浪費，又不是付不起那點兒錢。”

　　“……”

　　見拗不過韶諶，遲休扯住他衣襟一角。

　　韶諶故作冷淡：“干嘛？”

　　遲休動了動眉頭：“進去。”

　　韶諶依舊充愣，好整以暇地看她：“進去干嘛？”

　　“……洗澡。”遲休一頓，憋紅耳垂繼續(xù)補充，“我?guī)湍阆??！?p>　　韶諶得逞似地抬了抬下巴，扔開拐杖，扶住墻面悠哉往里走。

　　遲休引著他在浴缸邊坐下，不由自主地屏了一口氣。

　　韶諶歪頭：“你說，我做。”

　　“……”遲休閉了閉眼，扳過他的頭，“衣服，脫了。”

　　“行?！鄙刂R利落脫掉身上的寬松毛衣，露出精壯的肌肉。

　　正打算解開褲繩，遲休看著他，強裝淡定地皺眉。

　　“……轉(zhuǎn)過去?！?p>　　韶諶揚眉：“不都看過了？”

　　遲休眉頭擰得愈緊：“我什么時候……”

　　“算了?！鄙刂R倏然出聲打斷她，扯過一旁的浴巾，“你先轉(zhuǎn)過去?！?p>　　遲休沉口氣，轉(zhuǎn)過身。

　　直至身后的窸窣消失，遲休試探開口：“好了？”

　　“嗯?！?p>　　遲休回頭，韶諶的灰色長褲已經(jīng)被浴巾代替，整個人背對她老實坐好，微躬著身子。

　　她抿了抿唇，視線飛快從他腰窩上掠過。

　　感受到后背上濕熱的毛巾，韶諶不由得皺緊眉。

　　“這么燙？”

　　遲休頓住動作，移開毛巾：“那我再調(diào)冷點兒。”

　　“不用。”韶諶坐直身，“將就?！?p>　　應(yīng)他的話，遲休繼續(xù)往韶諶身上淋熱水。

　　水浪翻騰出水汽，再加上屋內(nèi)原有的暖氣溫度，遲休的額間滲出一層細密的汗，連同眼鏡鏡片也起了霧。

　　為了方便，她摘下眼鏡放到一邊，在模糊的視野中摸索。

　　滑膩于掌心流連，泡沫在肌膚表面緩緩?fù)崎_，伴隨纖指的撫弄漾出紋理。

　　韶諶眉頭微蹙，遲休的手從肩側(cè)輾轉(zhuǎn)至脊背，牽引他的理智來到后腰。

　　當遲休拿浴球的指尖與韶諶腰部相觸一瞬，她明顯感覺到男人身體的輕顫，緊接著抬眼，韶諶耳垂的緋紅已經(jīng)浸到脖頸。

　　遲休不禁頓住動作，觀察韶諶的反應(yīng)良久，才又緩緩挪動手掌。

　　韶諶擰著眉，喉結(jié)上下滾了又滾，盡量控制著胸口的起伏，卻抑制不住一股無名的火在身體里流竄。

　　半晌，遲休終于收手，站到韶諶左前方。

　　“抬頭?！?p>　　被水汽暈開的視野中，韶諶慢慢抬起頭，半濕的頭發(fā)耷拉在額前，黑瞳溢出些許慵懶。

　　遲休仍裝鎮(zhèn)定，輕揉起他的頸窩以及鎖骨。

　　炙熱持續(xù)蔓延。

　　韶諶直視遲休微顫的睫羽，身前的輕淺觸碰引得他口干舌燥。

　　遲休的手忽停，而此時韶諶正略略仰頭，輕捏住她的下巴。

　　隨著喉結(jié)一動，韶諶啞了嗓子：“還沒好？”

　　遲休心亂如麻，臉上依舊淡定：“沒，冷么？”

　　韶諶勾過她的后頸，前額相抵。

　　“有點兒……熱?！?p>　　遲休抿唇，與他拉開距離。

　　“那，我動作快點兒？”

　　“嗯。”

　　遲休重新站到韶諶身后，韶諶淺淺低下頭，任欲望與理智周旋。

　　驀然間。

　　被突如其來的熱流刺激到，韶諶眼尾略抽，頸側(cè)的青筋忽起，沒忍住沉哼一聲。

　　遲休聞聲，手中的動作再次僵住。

　　浴室里，除了淅瀝的水流聲，再聽不見其他聲音。

　　面對自己的本能反應(yīng)，韶諶僵了兩秒，輕咳出聲。

　　“……繼續(xù)?！?p>　　遲休自然看不到韶諶的表情，接著老老實實地往他身上淋熱水。

　　韶諶默默攥緊拳，遲休停留過的每一寸地方都隱隱發(fā)燙。

　　“頭發(fā)需要洗嗎？”遲休一本正經(jīng)揉了揉韶諶的蓬松發(fā)頂，探頭到他臉側(cè)輕聲詢問。

　　視線還沒來得及捕獲他的神情，便被一只濕漉漉的手掌蓋住雙眸，與此同時，干燥而溫熱的唇壓了過來。

　　如同置身沙漠，韶諶貪婪汲取著荒原中唯一的清泉，以求脫身于燥熱牢籠。

　　遲休被眼前的漆黑壯了膽，擊垮矜持，難抵欲望的拖拽。

　　似乎吻得忘乎所以，韶諶手不自覺攀上遲休的后腰，掌心傳出的溫度直白暴露渴求。

　　遲休被捂住的雙睫忽顫，彼時韶諶的手已經(jīng)滯留在她蝴蝶骨處。

　　睫毛掃過掌心傳來酥癢，韶諶被瞬間拉回理智，割舍繾綣。

　　但沒松開蒙住遲休雙眼的手。

　　韶諶咽了咽口水，沉聲：“把眼睛閉上，轉(zhuǎn)身再睜開，然后先出去，記得關(guān)門?！?p>　　遲休不明所以：“沒拿衣服？”

　　韶諶埋頭：“……拿了?！?p>　　“那干什么？”

　　“餓了，幫我弄點兒吃的?！?p>　　“……好?！?p>　　遲休聽言，閉上眼，緩緩直起腰，隨后憑感覺轉(zhuǎn)身，睜眼。

　　待浴室門被關(guān)上，韶諶咬咬牙，再也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狂亂不迭。

　　遲休煮好面托腮坐在餐桌前，卻半晌不見韶諶出來。

　　心底隱隱升起不安，她起身前去查看。

　　誰知剛走到浴室門口，門板刷啦一下被人從里拉開，韶諶身上殘留的熱氣立時將她裹挾。

　　韶諶低睫，漫不經(jīng)心地擦了擦頭發(fā)：“怎么？”

　　遲休蹙眉望他：“你自己洗了頭發(fā)？”

　　“昂?！?p>　　“……”遲休扭頭離開。

　　韶諶失笑：“喂，拐杖給我。”

　　“不挺能干么？自個兒拿去?！?p>　　見遲休頭也不回，韶諶無奈扶墻，找到先前扔下的拐杖杵上。

　　走到餐桌前，遲休正靠在椅子上靜靜看他，韶諶攬過面碗，捏起筷子往碗里戳了戳。

　　“今天腿有沒有什么異?；蛘卟皇娣?？”

　　韶諶夾起面條：“沒有?！?p>　　“嗯，下周就該去拆石膏了?！?p>　　“幾號？”

　　“二十三號?！?p>　　韶諶眉心一跳：“不能早點兒去？”

　　遲休嚴肅：“不能?！?p>　　“……行吧?！鄙刂R耷拉下眼皮，埋頭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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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能行么？”遲休一手托著手機，一手在鍵盤上輕敲。

　　“怎么不能？”韶諶笑了笑，“就拆個石膏，你該干嘛干嘛，早點兒下班就行?！?p>　　“嗯，好?！边t休又看了看窗外紛揚的雪，“記得問清楚情況，還有復(fù)查時間以及康復(fù)治療的注意事項?！?p>　　“行。”

　　“我回來檢查。”

　　“……”

　　放下手機，遲休繼續(xù)忙碌。

　　轉(zhuǎn)眼又是平安夜。

　　朔柳的隆冬一如既往地被白雪侵占。

　　遲休本打算處理完手上的單子后再陪韶諶去醫(yī)院，沒想到耽擱的時間比她預(yù)想的要久。

　　正埋頭爭分奪秒地畫圖，耳邊驀然傳來盛葉的疑惑聲。

　　“……咦？有什么事嗎小妹兒？”

　　遲休淡然抬睫瞟了一眼，先沒在意，后又定睛看清來人。

　　“今天不上學(xué)？”

　　遲夏捏緊書包肩帶，目光猶猶豫豫地掠過盛葉，最后落在不遠處的遲休身上。

　　遲休沉口氣，推了推眼鏡。

　　“盛葉。”

　　“嗯？”盛葉從電腦前探出頭。

　　“這會兒忙嗎？”

　　“不忙。”

　　“那幫我買下煙行么？錢轉(zhuǎn)你了。”

　　盛葉皺眉支起身子：“姐，都說了少抽煙，對身體不好?！?p>　　遲休抿唇：“沒辦法，癮犯了?！?p>　　盛葉擺了擺手，拿上手機走出工作室。

　　遲夏見盛葉離開，拘謹?shù)纳袂榭偹闼沙谙聛怼?p>　　遲休起身倒杯熱水：“坐?！?p>　　遲夏抱著書包坐在沙發(fā)上，接過遲休遞來的水杯。

　　“有事？”

　　“……”遲夏垂頭，沒吱聲。

　　遲休見此路不通，忽轉(zhuǎn)話鋒：“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

　　遲夏終于肯開口：“我……年級排名漲到前五十了?！?p>　　“嗯，很好，繼續(xù)努力。”遲休抿了口茶，“有目標嗎？”

　　“有，四中?！?p>　　“嗯?！?p>　　遲休放下茶杯，定定注視對桌沉默的遲夏。

　　沒了之前的傲嬌，現(xiàn)在的遲夏變得文靜而乖巧，遲休不關(guān)心她因何而改變，只想問清楚她今天的目的。

　　遲夏斟酌良久，抬眸看她：“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遲休淡淡道：“說。”

　　“……你會幫我？”遲夏有些訝異。

　　“先說來聽聽，我再決定幫不幫?！?p>　　遲夏咬了咬唇，似是在下定決心。

　　“有關(guān)位香？”

　　遲夏睫羽一顫，點了點頭，后又搖頭。

　　遲休眼底不帶情緒：“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p>　　“我……”遲夏吐出一個字，半晌才接上后話，“對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對你……失禮了?！?p>　　遲休嗯了一聲。

　　見遲休反應(yīng)依舊冷淡，遲夏一鼓作氣般直視她。

　　“遲――”一頓，遲夏像是想起什么，立馬改口，“姐?！?p>　　“說。”

　　“可能有點荒唐，但……”

　　遲夏抓衣襟的手緊了緊，下唇咬得發(fā)白。

　　“你能不能……借我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