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休仍稀里糊涂地提了一袋葡萄上樓。
看著葡萄的殷紅，她莫名想到韶諶發(fā)紅的耳稍。
有那么一瞬。
她想。
吻住他。
……
遲休漠視在手機(jī)上接連殷勤的禮尚。
―在干嘛呢？
―能約你吃個飯嗎？
―可以去工作室看你嗎？
―喜歡什么花？
奈何他定制的油畫才剛開始動筆，遲休也不好輕易拉黑他，只能暫時靠免打擾度日。
雨聲曉覺察到異常。
偶然經(jīng)過遲休桌前，恰時瞥到遲休手機(jī)亮起的屏幕。
以及――
“還沒對象？”
“那你可以考慮考慮我?！?p> 雨聲曉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愣在原地。
遲休疑惑撇頭，抬眼望著直盯自己手機(jī)的雨聲曉不明就里。
“有什么事嗎？”
雨聲曉一驚，忙搖頭。
“沒……沒有?！?p> 遲休垂眸看了一眼屏幕，忽地蹙眉。
這人是打算自我攻略嗎？
她忍無可忍，在鍵盤上一頓敲擊。
遲休：不畫了
禮尚：為什么？
禮尚：我可以加錢
遲休：不用
禮尚：你這算拒單？
遲休：不
禮尚：？
遲休：單純看你不順眼
禮尚：……
見禮尚終于不再吱聲，遲休沉口氣，放下手機(jī)。
然而半天過去。
盛葉剛準(zhǔn)備出工作室，被墻后忽現(xiàn)的外賣員嚇一跳。
對方也被盛葉驚住，差點(diǎn)失去重心向前撲去，但始終護(hù)著懷里的盒子。
兩人站穩(wěn)腳跟后，外賣員忙遞上盒子，匆匆離去。
盛葉抱著東西莫名其妙，又看了看備注。
一驚。
“遲休姐！”
遲休正慢條斯理地收拾畫具，聞聲轉(zhuǎn)頭，對上盛葉過分驚喜的雙眸。
“怎么了？”
盛葉興奮：“姐！你男朋友給你買的蛋糕！”
遲休一頭霧水：“什么？”
接過蛋糕盒，遲休疑惑查看備注――
?。劭赡苁俏也僦^急，但沒關(guān)系，我會等你消氣，讓一見鐘情也能天長地久，另外，提前祝你七夕快樂！］
“不過七夕不是在下個月嗎?”盛葉翻了翻日歷，“會不會太早了？”
遲休臉色一黑，把蛋糕遞給盛葉。
“送你了?！?p> “啊？”盛葉沒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你男朋友買給你的嗎？”
遲休皺眉：“我沒有對象?！?p> “那這……？”
“不認(rèn)識?！?p> 遲休拿上包，目光淡淡掃過禮盒。
“扔了也行?！?p> 隨即離開工作室。
遲休咬著煙走在大街上，順手將禮尚拉黑加刪除。
只怕再晚一步，對方連他倆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回到小區(qū)。
遲休靠住轎壁，閉眼整理思緒。
電梯在九樓停下。
遲休恍惚睜眼，以為到了十樓，正打算邁步，看到門外的韶諶時怔住。
韶諶一手提著蛋糕盒，一手拿著奶茶杯，同樣怔在原地注視她。
遲休無意發(fā)現(xiàn)蛋糕盒上類似外賣備注單和小票的紙條。
兩人對視幾秒，韶諶若無其事飄走。
見韶諶離開，遲休雖迷惑也懶得去問情況，抬手按下關(guān)門。
回家倒床，她為是否不吃飯而直接睡覺掙扎著。
手機(jī)振動。
遲休接通，懶聲應(yīng)答：“說?！?p> 對面消音兩秒。
“你睡了？”
遲休睜眼。
“沒。”
“哦。”韶諶語調(diào)軟了些，“吃過飯了？”
“還沒。”
“哦?！?p> “有什么事嗎？”
韶諶似乎有了笑意：“怎么？沒事兒不能給你打電話？”
遲休眸色微閃，不禁彎唇。
“能?！币活D，她又補(bǔ)充，“不過你就在樓下，有什么事當(dāng)面說也行?！?p> “哦？”韶諶語氣戲謔，“聽你這意思，要是我剛才說有事，你豈不是早就迫不及待地來我門前守著了？”
遲休想了想，直白道：“可能是的?！?p> 電話那頭又消了音。
倏然間。
韶諶的一聲輕笑從聽筒傳出。
“假如開門就看到我，更不得瘋了？”
遲休思緒斷弦，立起身。
“你，在門外？”
“開門看看不就知道了？”
遲休下床，緩步靠近門口。
壓下門把手。
開門。
聽筒里的聲音與門外的聲音重疊。
“看到了？”韶諶挑眉。
遲休頓了半秒，斂不住笑意。
“嗯?！?p> 韶諶掛斷電話，唇角上揚(yáng)。
“行了，把你瘋狂的喜悅之情收一收。”韶諶抬了抬手里的塑料袋，“怕某人因為得到一次與我共進(jìn)晚餐的機(jī)會，激動到跳樓?！?p> 遲休看他：“你沒吃飯？”
“看不出來？”韶諶從一眾塑料袋里分出奶茶杯，遞給遲休，“還杵著干嘛？你是想在門口擺桌吃飯還是想讓我累死？”
遲休伸手想接過韶諶手里分量不輕的袋子，卻被韶諶避開。
“你別來，怕你那掛不住二兩肉的胳膊折了?！?p> “……”
她默默讓路。
韶諶進(jìn)屋往餐桌上卸下沉重，從口袋里一樣一樣往外揀。
遲休拿起一盒切片牛肉打量。
“偷懶可以?！鄙刂R抽走她手上的塑料盒，將一個精致的小蛋糕遞上，“別幫倒忙，坐好。”
“……”
遲休拿著蛋糕落座，默默盯住韶諶支棱烤盤和食材。
忽地，他走到陽臺接起了電話。
似乎是交流工作上的問題，遲休等得有些無聊，開始研究面前的小蛋糕。
與禮尚的夸張奢華不同，只有簡單的裱花和巧克力裝飾，表面用果醬畫了一只圓滾滾的橘貓。
遲休先拿出手機(jī)拍了張照，再慢吞吞打開盒子。
奶油獨(dú)有的甜香融進(jìn)空氣，絲絲縷縷惹人心癢。
她抿了抿唇。
歡喜無處訴說，連心動都重歸青澀。
這種感覺就好似倚在欄桿旁，暗戀的人終于又出現(xiàn)在轉(zhuǎn)角，對上他某一瞬張望的目光，再匆匆收回視線。
卻不想他本就奔你而來，淺笑著，遞上一封干凈的情書。
也許她現(xiàn)在的感情早已不能與年少時的純粹比肩，可心緒仍會像煙火般連結(jié)不斷。
剎那璀璨，又歸于靜寂。
輾轉(zhuǎn)夜色，遇他回眸。
熱烈粲然盛放。
輕抿下一抹奶油，甜膩在唇齒間化開，迅速蔓延。
撇頭望向韶諶的背影，遲休心潮翻涌。
大概是糖分使然，她現(xiàn)在突然很想過去抱住他。
再跟他告白。
許久，韶諶結(jié)束談話返回，遲休正默默蠶食面前的蛋糕。
“好吃？”
遲休抬眸，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吃嗎？”
“膩……”韶諶話沒說完，直視遲休握勺的纖指須臾，忽又改口，“我嘗嘗。”
韶諶伸手，以為遲休會直接給他勺子。
只見她找來小刀，往蛋糕上還沒被動過的部分切下一塊，又找來盤子和木勺，最后遞給他。
遲休面無表情，眼底卻閃過一絲期待的亮光。
“……”
韶諶被她的耿直折服。
接過盤子，韶諶隨意嘗了些奶油便將蛋糕放到一邊，繼續(xù)搗鼓烤盤。
遲休仍盯他。
“不吃？”
韶諶抬睫：“什么？”
“蛋糕?！?p> “哦?！鄙刂R敷衍道，“太苦了，不好吃?！?p> 遲休聽言皺眉，拿過韶諶扔在手邊的盤子，放回自己桌前。
韶諶斜她一眼，笑得揶揄：“干嘛？”
“浪費(fèi)?！?p> “我什么時候說了我不吃？”
遲休瞥他：“苦的，吃多了手腳不好使?！?p> “……”
韶諶倏忽失笑。
“你剛不都給我了，哪還有收回去的道理？”韶諶起身，開始往烤盤上刷油，“還來?！?p> “現(xiàn)在吃？”
“昂?！?p> 遲休看了看烤盤上滋啦作響的肉片，又看韶諶雙手正撥弄的筷子。
“算了，待會兒吃吧?！?p> 起身，遲休打算把蛋糕放進(jìn)冰箱，韶諶蹙眉抬頭。
“等會兒。”
遲休撇頭。
“我再嘗嘗?！?p> “你不嘗過了？”
韶諶輕揚(yáng)下巴，催促道：“快點(diǎn)兒?！?p> 遲休懶得跟他計較那么多事兒，不耐地舀了一勺。
韶諶目光還沒從烤盤上移開，被戳到唇邊的甜膩一驚。
偏頭，對上遲休淡然的雙眸。
韶諶略微揚(yáng)眉，含住勺子。
遲休沒忍住僵下臉色。
白色奶油沾上韶諶淡色的唇角，某一瞬，粘膩又被帶入口中。
那雙黑瞳沒帶任何情緒，直勾勾盯著她，牽引遐想。
莫名地。
有些不可描述。
韶諶側(cè)回臉，語氣依舊欠揍：“好像是有那么點(diǎn)兒甜。”
“……”
遲休收回手，轉(zhuǎn)頭扎進(jìn)廚房門。
心亂如麻。
等她理好思緒走出時，韶諶正悠哉往她碗里夾肉。
“你不吃？”遲休看著滿當(dāng)?shù)耐?，拿著筷子不知怎么下手?p> “太油了?！鄙刂R云淡風(fēng)輕，“怕胖?！?p> “……”
遲休安靜往嘴里塞肉。
間歇之際，韶諶把鑰匙推到她桌前。
“明兒去赤楊出差，三周?！?p> 遲休默默接過。
韶諶看她：“怎么？舍不得？”
“……”
其實(shí)韶諶不提還好，這么一說遲休倒還真有了點(diǎn)兒情緒。
“沒，路上小心?！?p> “行吧?！鄙刂R放下筷子，玩味道，“那我爭取七夕前趕回來。”
遲休抿唇。
韶諶靠在椅子上，斂顎看了看手機(jī)，忽又抬眸看她。
“你要不，期待一下?”
遲休睫羽顫了顫。
韶諶的意思顯而易見。
“嗯?！?p> 悸動無聲。
-
遲休盯住手機(jī)屏幕良久，忽地彎唇。
已是韶諶出差的第一周。
韶諶時不時冒個泡，或是問朔柳天氣，或是問起秋天，又或是問家里的狀況。
當(dāng)然，最后總會轉(zhuǎn)折到遲休身上。
正思量著怎么回復(fù)韶諶發(fā)來的消息，遲休忽被新收到的郵件引開思緒。
等處理完由這封郵件牽起的一系列事情，再看手機(jī)，韶諶五分鐘前發(fā)來的“吃了？”――
變成了五小時前。
遲休忙回：還沒
手機(jī)倏忽振鈴。
“喂？”
“你這‘還沒’已經(jīng)可以指吃晚飯了，明白？”
聽著韶諶半似抱怨半似調(diào)侃的語氣，遲休雖覺愧疚，但也忍不住笑意。
“抱歉?！?p> “行吧?！鄙刂R輕笑，“勉為其難原諒你?！?p> “晚飯吃什么？”
遲休想了想：“還沒著落。”
“不是，我走了你還過得挺慘？”
“？”
“那你給我解釋解釋晚飯沒著落什么意思?！?p> “……”
遲休驀然消音。
韶諶忽轉(zhuǎn)話鋒：“你還在工作室？”
“嗯?！?p> “得，快點(diǎn)兒回去。”
“怎么？”
韶諶戲謔道：“你的晚飯將在半小時后有著落。”
遲休一愣，淺淺笑出聲。
“好?！?p> 趕回小區(qū)，遲休走出電梯一瞬，恰看見家門外徘徊的外賣員。
上前接過外賣，拍照發(fā)給韶諶。
遲休：［圖片］
遲休：一周的晚飯？
片刻，韶諶又打來電話。
“這不是怕你下頓又沒著落？”
“……那也不用買這么多?！?p> 遲休提上手里的沉重進(jìn)屋，放在桌上，皺眉看著四個碩大的塑料袋。
大大小小的零食和酸奶裝了兩袋，新鮮食材鼓囊一大袋，蛋糕、奶茶之類的熟食快餐又一大袋。
“我怕浪費(fèi)?！?p> “浪費(fèi)都是小事。”韶諶輕描淡寫，“你沒掛上肉我才要找你算賬?！?p> 遲休抿唇一笑。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