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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秋

(三十六)蚊子包

愈秋 途若 3334 2023-06-08 10:00:00

  “點吧?!?p>  韶諶把菜單遞給遲休,遲休簡單掃過一眼,隨便點了兩個菜。

  把菜單拿給服務(wù)員后,遲休瞥向韶諶:“你不是說你今天見客戶?”

  韶諶淡定燙好碗筷,推向遲休桌前。

  “是嗎?記不得了?!?p>  “……”

  遲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鴿子?”

  韶諶理直氣壯:“也可以這么理解?!?p>  “……”

  遲休安靜喝水。

  “不過我有點兒好奇?!?p>  “什么?”

  韶諶抬眼看她:“你哪幅畫參選?”

  “……”遲休低睫,“機密?!?p>  遲休目前還沒在公共平臺上公布過《逢》,除非親自去去年的畫展上看過,這幅畫暫時還沒走入人心。

  她也不知道遲奕怎么看上的。

  韶諶挑眉,不語。

  不一會兒,菜被端上桌。

  遲休捏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夾菜,韶諶自覺閉口,兩人沉默吃飯。

  許久,韶諶放下筷子,直視對桌仍在慢吞吞咀嚼的遲休。

  遲休被看得有些窘。

  她吃飯吃得慢。

  不是一般的慢。

  每次和鄭連依他們一塊出去吃,遲休基本上吃不了幾口,所以家里的置物柜里堆滿零食已成習(xí)慣。

  在韶諶的注視下,遲休默默加快進食速度。

  韶諶見狀蹙眉:“你慌什么,我又沒催你。”

  遲休抬眸瞥了一眼韶諶。

  韶諶語氣不耐:“你有事兒?”

  遲休搖頭。

  “沒事兒慌什么,吃?!?p>  “嗯?!?p>  遲休默默扒飯。

  以前在程家,遲休一向安分,唯獨吃飯這件事讓人頭疼。

  程見君倒不會說遲休什么,吃過飯便下桌去處理工作,程問意和程鈞啟基本不回家,因此,飯桌上面對跟樹懶一樣的遲休的人只有齊湘。

  程家雖有錢,但從來不請保姆,內(nèi)務(wù)全由齊湘一個人打理。

  每次飯后,遲休仍抱著飯碗在桌上慢慢咀嚼,齊湘則將所有碗筷撤走,從不管遲休吃沒吃完。

  遲休往往沉默著吃干凈碗里的白飯,或者提前夾些菜留在碗里,回房間吃。

  她想過吃快點,但吃著吃著,口腔里傳來的異物感讓人不適,速度總不自覺慢下來。

  在學(xué)校里同樣如此。

  食堂窗口前的長隊能等十分鐘以上,而留給學(xué)生吃飯的時間總共也不過半小時,遇到老師拖堂,飯都差點吃不上。

  教學(xué)樓離食堂也遠,遲休緩步走去,再排十分鐘的隊,等她拿到餐盤時,食堂里的人已經(jīng)走了大半。

  找到座位坐下吃飯,吃不了幾口,午自習(xí)鈴聲又響起,食堂里僅剩的幾人飛速離開,遲休只好放回餐盤,一個人趕回教室。

  遲休想過不去吃飯,但很快發(fā)現(xiàn)哪怕只吃幾口,也能保住漫長下午里餓到瀕死的她。

  就這樣惡劣循環(huán)。

  那時候鄭連依經(jīng)常會跟另外一個班的女生一塊吃飯,而且遲休習(xí)慣一個人吃飯,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食堂的頻率少之又少。

  中午,遲休照常把餐盤放好,拿出手表邊盯邊吃。

  對座倏忽坐下一人。

  遲休抬頭,韶諶拿著筷子散漫地往飯里戳了戳。

  “吃你的飯,看我干什么?”

  遲休收回視線,繼續(xù)扒飯。

  往日里遲休趕到食堂排在隊伍最后面時,韶諶一行人已經(jīng)打完飯坐下說笑。

  今天倒有點反常。

  遲休秉著食不言的原則,也沒多問。

  時間飛逝,午自習(xí)的鈴聲響起,遲休聽聞準備放下筷子起身,韶諶抬頭看她。

  “你吃完了?”

  “沒有?!?p>  “那你跑什么?”

  “要遲到了。”

  韶諶的筷子在菜里挑挑揀揀,散漫出聲:“你同桌不還沒吃完,等著?!?p>  遲休望了望除了打飯阿姨再無學(xué)生的食堂,莫名對眼前同樣沒吃完飯的韶諶心生憐憫。

  緩緩坐回桌前。

  “你不也沒吃完。”韶諶昂了昂頭,“一塊兒吃?!?p>  遲休注視韶諶還沒動幾口的飯菜,又看看自己同樣沒吃多少的餐盤,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繼續(xù)吃。

  自那以后,遲休只要一個人跑慢了,韶諶總會端著餐盤在她面前坐下,兩人沉默吃完,再一起趕回教室。

  午自習(xí)一般是由班干部輪班值守,韶諶帶著遲休返回教室時,免不了被人起哄。

  韶諶則一臉云淡風(fēng)輕地坐下,拿出試卷或資料開始寫。

  或者傳來一張紙條――

  “你再不認真吃飯,我豈不是白跟你傳緋聞了?”

  雖然是紙條,那又屌又欠揍的語調(diào)仿佛間接傳入遲休耳中,但她吃飯的速度仍不見長。

  他坐在身邊。

  便是一種無聲的默契。

  韶諶看著遲休終于吃完,輕手放下碗筷。

  “抱歉,久等了。”

  “嗯?!鄙刂R起身,打算去結(jié)賬。

  遲休看著他的背影,心底莫名踏實。

  “走。”

  韶諶返回,在遲休身前站定。

  兩人走出餐廳。

  遲休望向韶諶線條硬朗的側(cè)臉,欲言又止。

  想跟他解釋自己吃得慢的原因,但好像也沒那個必要。

  微風(fēng)掀起熱浪,與夜色相撞。

  -

  遲休猛然驚醒,從辦公桌上立起身。

  什么時候睡著的?

  揉揉頸肩,遲休手撫上鍵盤,繼續(xù)工作。

  脖子左側(cè)倏忽傳來癢意。

  遲休抬手摸了摸,按到一個碩大的蚊子包。

  越撓越癢。

  “盛葉。”

  盛葉抬頭,茫然望向遲休。

  遲休略微皺眉:“有止癢藥之類的東西嗎?”

  盛葉埋頭在包里一頓翻找,搖頭。

  “怎么了?被蚊子咬了嗎?”

  “嗯?!?p>  “我看看?!?p>  盛葉上前,撩開遲休的發(fā)絲,紅腫的地方被白皙皮膚襯得明顯。

  “這是……螞蟻咬的吧?”

  “不清楚,挺疼的。”

  雨聲曉出聲:“這附近有藥店嗎?”

  遲休搖頭。

  “算了,晚上再處理也來得及?!?p>  然而到了晚上。

  遲休站在單元樓電梯外,不住抬手輕撓脖子。

  為了不悶著,遲休特地把頭發(fā)束在腦后,露出脖頸。

  電梯門打開,韶諶恰好站在里邊。

  看樣子剛從健身房回來。

  遲休注意到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沒多想,她走進電梯摁下關(guān)門鍵。

  兩人待在轎廂里,韶諶難得沒嘴賤,下顎微斂,靠住轎壁一言不發(fā)。

  遲休見狀也不輕易起話頭,怕刺激到他。

  韶諶眼角掃過遲休,悶悶出聲。

  “怎么把頭發(fā)扎起來了?”

  “熱?!?p>  “……”韶諶瞥見遲休脖子上的深紅印記,“脖子上,怎么弄的?”

  遲休抬手撫上脖子,淡定道:“應(yīng)該是螞蟻咬的包?!?p>  “涂藥了?”

  “還沒?!?p>  “哦?!?p>  沉默――

  到了九樓,韶諶悶頭走出去,遲休總感覺他莫名反常。

  回到家,遲休翻出藥箱一陣搗鼓。

  亂七八糟的感冒藥什么牌子都有。

  唯獨沒有止癢藥。

  遲休閉了閉眼,準備下樓去藥店買。

  開門。

  韶諶恰好靠在墻邊,聞聲,瞥頭看她。

  遲休嚇一大跳。

  韶諶笑:“見到我也用不著這么激動。”

  “……”

  片刻,韶諶直起身面對遲休。

  “有感冒藥沒?!?p>  遲休直視韶諶的臉,終于明白他狀態(tài)為什么不對。

  “你感冒了?”

  韶諶目光不自然地移向一邊:“有點兒。”

  看遲休沒回應(yīng),韶諶又不耐催促。

  “快點兒,有沒有?!?p>  “有,你等一下?!?p>  “嗯?!?p>  韶諶昏昏沉沉地倚在門邊,看著遲休小跑進屋,再拿著藥箱疾步返回。

  “你先吃這個緩緩?!边t休把一盒感冒藥遞給韶諶,“實在不行,還是得去醫(yī)院?!?p>  韶諶接過藥盒,敷衍嗯了一聲。

  轉(zhuǎn)身離開。

  遲休目送他走進電梯,略感不安。

  韶諶看著個頭大精神好,但在高中時經(jīng)常發(fā)燒,發(fā)燒了也不請假,就在座位上支著個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別人問他,還非得得瑟地來一句“免疫力過?!碧Ц?。

  遲休緩步下樓。

  到了藥店,遲休買好止癢藥離開,忽又返回買了退熱藥。

  雖不太確定韶諶是不是又發(fā)燒了,但遲休還是拿上藥敲響他的房門。

  半晌,里面終于傳來拖鞋的啪嗒聲。

  開門。

  遲休一愣。

  黑色汗衫露出大片皮膚,軍綠色工裝長褲的黑色褲繩隨意散落,韶諶倚在門邊,面無表情地注視突然造訪的遲休。

  遲休抬頭看了看他發(fā)紅的眼尾,意識到他剛才可能在睡覺,頓覺愧疚。

  “抱歉,打擾你了?!边t休遞上藥袋,“這個給你。”

  韶諶盯她幾秒,接過。

  “你測過體溫了嗎?”

  “沒?!币活D,韶諶可能意識到句意不明,又補充道:“沒有體溫計?!?p>  遲休抿唇:“那你等我一會兒?!?p>  韶諶看著遲休上樓,不一會兒再次出現(xiàn)在樓道里。

  遲休遞上水銀溫度計,韶諶直盯著遲休的手,沒反應(yīng)。

  “消過毒,是干凈的。”

  韶諶抬睫,視線掃過遲休的臉,接過溫度計。

  作勢就要量。

  遲休蹙眉:“你干什么?”

  韶諶平靜:“測體溫。”

  “在這兒量?”

  “不然?”

  “為什么不進去?”

  想了想,韶諶大概覺得有道理,轉(zhuǎn)身進屋。

  沒關(guān)門。

  遲休本想替他關(guān)門然后上樓,忽又發(fā)現(xiàn)水銀溫度計的保護外殼在自己手里。

  沉口氣,遲休也走進屋。

  韶諶靠坐在沙發(fā)上,微垂著頭,似乎在打瞌睡。

  遲休看了看時間,打算留下來提醒他看體溫計。

  視線游走,遲休起身拿過水杯倒上熱水,又往里兌了點冷水,撇頭注意到桌上剛才她拿給他的藥盒,以及還沒拆封的外賣。

  遲休皺眉。

  這藥對于她這種金剛體質(zhì)的人吃下,胃都難免受不了,韶諶直接空腹下去,不得出什么毛病。

  返回沙發(fā),遲休放下水杯,戳了戳韶諶。

  韶諶半夢半醒著,把體溫計遞給遲休。

  遲休仔細查看。

  三十八度九。

  韶諶撇過頭看著身旁的遲休,又將目光移到遲休脖子上的紅包。

  “涂藥沒?”

  遲休看他:“什么?”

  韶諶眼神示意她。

  遲休頓悟,差點兒忘了還有這茬。

  “沒,待會兒再說。”

  韶諶收回視線,繼續(xù)發(fā)呆。

  遲休想起剛才的藥盒,又問:“你沒吃飯?”

  韶諶搖頭。

  “胃有難受嗎?”

  韶諶沉思兩秒,搖頭。

  “先吃點兒什么墊墊,不然沒法吃藥?!边t休起身,走進廚房。

  韶諶抬眸,默默注視遲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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