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敏月之死

　　少頃，武后陰沉著臉，從榮國夫人房間里退了出來，抱起李令月招呼也不打，徑直走了出去。

　　賀蘭敏之很禮貌地上前躬身道：“侄兒送送姨娘！”

　　“不必了，你去忙吧！”武后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賀蘭敏之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武后的背影，嘴角有些抽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兄！”賀蘭敏月喚了一聲，走到他身邊，兩兄妹一同望向武后消失的方向，賀蘭敏月秀拳握緊，恨恨地說道：

　　“阿母就是她害死的，我一定要給阿母報仇！”

　　“閉嘴！”

　　賀蘭敏之一聲呵斥，抬手就要一耳光，可瞧見妹妹又哭了，心中頓時一痛，高高舉起的手變成了擦拭她的眼淚。

　　“你給我聽清楚了，我要你好好的活著！”

　　不等賀蘭敏月拒絕，自己轉(zhuǎn)身回到靈堂，繼續(xù)跪在武順的靈柩前守孝。

　　一切都顯得那般風平浪靜，武順的死，很快被人淡忘。

　　李治還是那個李治，他只難過了一天，便忘記了那個枕邊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培養(yǎng)太子和貪圖享樂上面。

　　武后也還是那個武后，除了照顧女兒李令月，其他的時間全用在了朝堂之上。

　　隨著李治風疾加重，武后便代為批閱奏折，朝中大小事務她可一人決斷，派系勢力也大多悉歸后宮，武后正式從幕后走到臺前，掌握群臣的選拔、黜陟、生殺等大權(quán)。

　　倆口子天生互補，夫妻臨朝期間，倒也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十月初，李治泰山封禪，武后帶著李令月從長安趕到東都洛陽，稍作停留后，又與李治一道，率文武百官、扈從儀仗，從東都洛陽出發(fā)，前往泰山封禪。

　　隨行的車乘連綿數(shù)百里，不止朝內(nèi)眾臣，還有突厥、于闐、波斯、天竺、倭國、新羅、百濟、高句麗等國的首領(lǐng)和使節(jié)。

　　泰山之上，李治攜武后走上“登封壇”，李治親捧五色土封禪祭天。

　　按禮制，封禪時應由皇帝李治初獻，公卿重臣為亞獻。

　　但武后認為，封禪為祭地之儀，應由帝后配享，彰顯后土之德，她要自己充當亞獻。

　　這個借口很牽強，但也合理，李治便應允了。

　　封禪之后，隨行的榮國夫人搬到了洛陽居住，賀蘭敏之倆兄妹留在長安為武順守孝三年。

　　轉(zhuǎn)眼間，一年過去了，李令月終于脫離了襁褓，可以勉強行走。

　　這期間，宮里發(fā)生了一件在外人看來無足輕重，但在李令月看來，卻相當嚴重的大事：

　　賀蘭敏月死了。

　　武順死后，賀蘭敏之在墳前修建了茅屋，為母親守孝，他心疼妹妹，便讓賀蘭敏月獨自留在府里。

　　沒成想，賀蘭敏月經(jīng)常瞞著兄長頻繁出入皇宮。

　　起初，她只來含涼殿給武后請安，順道跟李令月親近。

　　她每次都會抱著李令月在含涼殿內(nèi)游玩，在外人看來，她這個表姐對妹妹很是疼愛，武后對此也沒多想。

　　但李令月漸漸發(fā)覺，這個表姐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尤其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眸子里透著深深的寒意。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感到很害怕。

　　后來有一天，武后陪著李治在郊外狩獵，李令月更換尿布時，賀蘭敏月主動接過她走進帳內(nèi)。

　　倆人獨處的間隙，依偎在懷里的李令月，突地感覺脖子一緊，賀蘭敏月俏臉變得猙獰，手上開始發(fā)力。

　　成熟的女性的思維讓李令月迅速反應過來，表姐這是要掐死她！

　　千鈞一發(fā)之際，她來不及多想，立馬放聲大哭。

　　哭聲驚動了外面的女官，賀蘭敏月沒能得手。

　　劫后余生的李令月，自此再也不讓賀蘭敏月抱她，只要對方一抱，她就哭。

　　沒辦法，她還小，尚無自保的能力，生怕這表姐腦子一熱，不計后果的將她摔死，那自己死的就太冤枉了。

　　自己這個反常的舉動，很快引起了武后的警覺，找了個理由，就賀蘭敏月打發(fā)走了。

　　賀蘭敏月進不了含涼殿，于是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李治身上。

　　她選擇了跟她母親一樣的路，只不過母女倆目的不同，前者是為了兒女，而后者是為了復仇！

　　這樣一來，就直接觸碰到了武后的逆鱗，她又怎能允許同樣的丑事發(fā)生第二次。

　　沒多久，武后借武家兩個族兄進貢特產(chǎn)小吃的契機，命人在食物里下毒，然后轉(zhuǎn)贈給賀蘭敏月。

　　賀蘭敏月以為是李治所賜，食用后沒多久，七竅流血，死在了宮里。

　　武后借刀殺人，既毒殺了侄女，又弄死了本就討厭的兩個族兄。

　　只是她不知道，這樣一來，就徹底激怒了賀蘭敏之，以至于后面太子和公主都相繼遭到賀蘭敏之的殘酷報復。

　　賀蘭敏月死的那天，李令月這輩子也忘不了賀蘭敏之入宮給他妹妹收尸的那慕場景。

　　他仍穿著一身縞素，瘦弱的身影很是寂寥，他每走一步，恍如行尸走肉，好像失了魂的游魂。

　　進到殿內(nèi)，無視在場的所有人，徑直走到死去的妹妹身邊，蹲下身子，將冰冷的尸體抱在懷里，手指溫柔地捋過她臉上的發(fā)絲，眼淚無聲地掉落。

　　高坐在龍椅上的李治，想說什么，又不知該如何說，最后只憋出一句：

　　“朕一早上朝前看她還好好的，沒想到退朝后她竟然就身亡了，唉！”

　　他這么一說，身邊的武后便接茬道：

　　“大理寺已經(jīng)查清，是武惟良、武懷運倆兄弟圖謀不軌，在進貢的食物中投毒，欲謀害我跟陛下，只因阿月誤食，才致中毒生亡，那二人已被關(guān)入大牢，不日便將凌遲，阿月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哈哈哈哈！”

　　武后剛說完，賀蘭敏之突地放聲大笑，好似看了一場最滑稽的喜劇一般，笑得眼淚流個不停。

　　武后臉色一變，懷里的李令月心都吊在嗓子眼了，她知道，只要賀蘭敏之敢當眾質(zhì)疑，那便走不出這個殿門。

　　笑過之后，賀蘭敏之抱著妹妹一反常態(tài)地對武后恭敬道：“多謝姨娘為小妹手刃兇手，外甥在此謝過！”

　　說罷，站起身，對懷里的賀蘭敏月說道：“妹子，走，跟兄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