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沒有未來的人
裴祈沒有做出解釋，只是將頭轉(zhuǎn)向了崔少恭：“在我回來之前，長公主的安全，便拜托你了?！?p> 崔少恭無聲應(yīng)下，想了想，隨后走進書房，將一塊黑金色的令牌拿出來交到裴祈手上。
“這令牌可以調(diào)動三百影衛(wèi)，我會讓他們扮成去錦江行善賑災(zāi)的世家，你混在其中，應(yīng)當(dāng)不會被發(fā)現(xiàn)，此行變數(shù)頗多，一切小心?！?p> “如果發(fā)生意外，鎮(zhèn)守在風(fēng)云關(guān)的軍隊你亦可以動用，陛下若是怪罪，我會扛著?！?p> 風(fēng)云關(guān)……
那里的確是崔家的軍隊在駐守。
三百影衛(wèi)暫且不說，沒想到崔少恭竟連軍隊都能借給她。
裴祈眨了眨眼，滿懷感激的看向他：“謝……”
“謝的話就不必了，回來請我喝酒便是?！贝奚俟e過頭，擺擺手打斷她尚未出口的謝意：“但我有一件事想問你?！?p> “等陛下根基穩(wěn)固，朝堂安定的那天，你會去做什么？”
朝堂安定？
她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良久，她才扯了扯嘴角：“嗯……或許那時，我會像蘇御史一樣，離開朝廷，離開帝都，尋個僻靜安逸的地方，好好歇著?！?p> 等江溟滄能夠真正的獨當(dāng)一面，不受任何人約束，這爾虞我詐的朝廷，便不需要她了。
而她，也早就累了。
功成身退，虛華散盡，也樂得快活。
崔少恭動了動唇，眸中閃過一絲猶豫，待他垂眸后，卻又變得堅定。
他有些別扭的抬眼，一向威風(fēng)凜凜的男人，卻莫名沒了底氣，聲音也不自覺的小了：“等那天到來的時候，你能不能……”
“能不能來太尉府？”
裴祈覺得有些好笑，抱著雙肩看他，一邊還碎碎念：“能啊，這有什么不能的？到時候沒錢了就來你太尉府蹭吃蹭喝，順帶著撈金撈銀，保管把你吃窮，唉，就怕你日久生厭，叫你的三百影衛(wèi)架著把我攆出……”
“我說的，是嫁進太尉府?！?p> 裴祈的話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臉上，就連一旁看著的江月憐不可思議的捂住了嘴。
她有一瞬間的愣神，腦子也一片空白。
整個主廳，一瞬間安靜得可怕，就連炭火灼燒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可終于將話說出口的崔少恭顯然已經(jīng)沒了顧慮，又繼續(xù)道：“裴祈，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p> 江月憐趕忙退到一旁坐著，抓起了一把瓜子兒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左看看崔少恭，右看看裴祈，滿眼期待的等著下文。
可她等了很久，這倆人卻愣是一句話也沒說。
崔少恭抿抿唇，心底不免泄氣。
“你若不愿意，便權(quán)當(dāng)我今日什么也沒說就好。”
他將目光從裴祈身上移開，又把那枚三千鴆羽的暗器放置妥當(dāng)，便繞過裴祈，想著離開主廳。
只是中途，卻被裴祈突然叫住：“崔少恭?！?p> 崔少恭頓住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卻只見裴祈還站在原地，由于是背對著，所以并不能看清她的臉色。
只聽見她語氣淡然，像是個沒事人一般：“我的腦子里曾想過無數(shù)件事，有在朝中步步為謀的憂慮，有為家族爭取地位的算計，也有茶余飯后想著怎么放松心情的點子，甚至還琢磨過要在府中養(yǎng)些什么花花草草，陶冶性情的閑事?！?p> “可偏偏嫁人，是我從來都不曾想過的?！?p> 裴祈腳步轉(zhuǎn)動，微微仰起頭盯住了崔少恭的眼睛，含著滿不在乎的笑意：“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我啊，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時間其實過的很快，眼看著便到了新年，而她的壽命，便又短了一年。
死期，一直站在她面前不停的與她招手，一點一點的向她靠近，她站在原地，卻沒辦法后退。
只能等死。
崔少恭大抵是第一次見到那么痛苦的笑容，即便裴祈在刻意忍受，拼命掩飾，可他能感覺到，裴祈的心，是在滴血的。
“崔小太尉長相俊美，又戰(zhàn)功無數(shù)，世間崇敬你的女子比比皆是，找一個真心相待的妻，便更不是難事了?！?p> 裴祈垂在身側(cè)的手緩慢的抬起，轉(zhuǎn)而指向自己，半分調(diào)笑：“心悅我這個短命鬼……崔少恭，你是不是腦子不好？”
她最后的歸宿很簡單，找個無人能尋到卻景色美麗的地方，安心寂靜的從這世上消失。
也算不枉在人間走這一遭。
江月憐捏著帕子，眼眶紅紅的，她幾步走近裴祈，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借此表達自己的安慰。
裴祈看向江月憐，用大拇指將她眼角的淚珠抹去：“這是做什么？我都還沒掉眼淚，你倒先哭上了?！?p> “好了，時間不等人，我還得回府準(zhǔn)備準(zhǔn)備，盡快趕往錦江?！?p> “若沒什么意外，大抵今晚就出發(fā)。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江月憐吸了吸鼻子，挽上裴祈的胳膊，哽咽著道：“我跟你一起走，你不是要穿女裝離開嗎，我?guī)湍氵x一身好看的?！?p> 裴祈被她逗笑：“好，那就勞煩長公主了。”
兩個人相互挽著準(zhǔn)備離開，卻瞧見崔少恭仍舊一動不動的杵在那。
裴祈走到他身側(cè)略微一頓，張了張嘴：“崔少恭，將我作為朋友，于你而言，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話落，裴祈便與他擦身而過，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
崔少恭錘在身側(cè)的手逐漸收的緊了，在裴祈踏出主廳的那一刻，他突然動了動唇，也不管裴祈有沒有聽到。
“我既已選擇了對你開口坦白，便不在乎你還有多長的壽命。”
“太尉府，隨時都等著你來?！?p> ……
夜半子時，帝都城門關(guān)閉的最后一刻，一眾商人的車隊趁夜離開了帝都。
與此同時，緋月樓外，一身酒氣的百里青冥剛剛離去，頂層嘈雜的琴聲之中便傳來了幾聲短促而不易察覺的喊叫。
一個時辰后，前去收拾雅間的樓內(nèi)丫鬟驟然爆發(fā)出一聲尖叫，眾人聞聲趕去，只見頂層雅間內(nèi)遍地橫尸，里面的人均被一刀斃命，而此時應(yīng)該睡下的花魁玉生煙，也離奇的不知所蹤。
紛紛猜測，她被人擄走，早就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