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斯人已逝
哲人說過，勇士只品嘗一次死亡的味道，而懦夫在真正死去之前就已經(jīng)死過很多次。
在足以讓人患上幽閉恐懼癥的黑暗隧道里，被死去異蟲環(huán)繞的格雷戈里熄滅靈能的光輝，這里是“傾覆之塔”的能量循環(huán)管道，狡猾兇惡的異蟲將他追殺到這里。
父親克萊斯特為他攔下了最危險的一波異蟲潮，那些異蟲的進化程度已經(jīng)超越了人類對生物的想象，對它們有效的殺傷手段只有高強度靈能和足夠規(guī)模的大爆炸。
現(xiàn)在格雷戈里提著自己的匕首，身上已經(jīng)掛上一道道血痕，失血的休克感已經(jīng)漸漸如潮汐般涌上來，但是靈能守衛(wèi)著他的心靈，強行激活著身體透支機能。
那柄超合金匕首已經(jīng)幾乎成了廢銅爛鐵，坑坑洼洼的表面失去了精細保養(yǎng)下的閃亮光澤，崩開的缺口和絲絲裂紋象征著士兵的忠實伙伴的生命已經(jīng)接近盡頭。
不止一根，而是至少兩根致命的脊刺穿過了靈能屏障，破碎的毒性碎片鉆進他的血肉肌膚，留下碗口大的血痕，里面大概已經(jīng)成了幾塊爛肉，他現(xiàn)在還能感知到自己的手指都算是一種奇跡。
格雷戈里將手臂彎起，他的護手用韌性人造纖維打造，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掛在手臂上的一塊破布，他能感受到溫熱的血液從手肘上滴下。
這個護手擋住了一根脊刺的擦邊命中，在沖擊力下完全變形，但是歸功于靈能伺服系統(tǒng)提供的壓力，流血量被控制到了最小，但是盡管如此還是血流不止，某種致命的毒素借著一點點接觸就入侵到了血管當中，在組織液里迅速擴散。
靈能強化后的身軀頑強地抵御著傷勢和猛烈的毒性，格雷戈里環(huán)視身邊，黑暗中皺巴巴的刺蟲尸體擋住的通道稍微有些拐彎，停擺的燃油輸送管道在智能系統(tǒng)“月之左手”的最后命令下關停了數(shù)米直徑的閥門，異蟲的黑色血液濺到上面，冒著滋滋的氣泡。
在他緊急處理傷口的時候，腐敗的爛肉被匕首剜下來，所剩無幾的靈能抑制著毒性的蔓延，他心里想著剛剛突如其來發(fā)生的一切。
在生活的正軌上，大規(guī)模地震席卷了“傾覆之塔”，每一層扇區(qū)都經(jīng)歷著建筑結構的崩塌，雖然經(jīng)過力學設計，這里的建筑可以承受高強度地震，但是不意味著大部分設施還可以正常運轉。
災禍搶救沒有組織起來，哪怕準備方案都提前預備了很多，那些突破了“傾覆之塔”外層防御系統(tǒng)的偵測陰影如同游魚一般進入了聯(lián)邦最后的凈土，沒人知道入侵最早是從哪里開始進入的，“月之左手”都對此沒有分析結論。
見所未見的兇惡生物，在無往不利的靈能面前打碎著人類最后的脊梁，無數(shù)戰(zhàn)士沒有進入外骨骼裝甲就被異蟲潮水屠殺，試想這些怪物從自己床邊的墻壁上鉆出來是什么情況。
“傾覆之塔”埋在極深的土層里，錯綜復雜的管道組成了嚴密的通道網(wǎng)絡，井然有序的扇區(qū)分散著生活區(qū)域，軍事化管理讓民眾可謂是全民皆兵。
所有生活在這里的同胞都是聯(lián)邦隕落之時挑選出來的精英，靈能潛勢的存在讓他們的素質(zhì)遠遠超越了一般民眾，靈能戰(zhàn)士的選拔也是極端的殘酷，格雷戈里加入復國軍的訓練流程可沒有因為他父親的原因而有所逃避。
克萊斯特的權限不等同于他的權限，但是格雷戈里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父親為他斷后不僅僅是為了拯救自己的兒子，在軍隊里面，使命才是貫穿始終的責任。
嚴格來說，克萊斯特作為高級將領不應該為了一己家私遠離軍隊的指揮系統(tǒng)，但是在“月之左手”下線，異蟲攻勢疾如閃電的當下，這位將軍毅然憑借著個體力量而不是私自調(diào)動軍隊攻上了中層扇區(qū)。
為了對得起自己拋下妻子進入地底時對妻子發(fā)下的承諾，他不能讓自己的血脈、那個妻子最疼愛的孩子折在自己死亡之前。
這很自私，隔著這么多年他都仍然記得那個下午，至高無上的皇帝將禮儀劍刃搭在他的肩上，將軍的授勛儀式讓他心潮澎湃，現(xiàn)在自己卻選擇拋下聯(lián)邦復國的偉業(yè)去顧及自己的孩子。
妻子把他推走的那一幕就在眼前，這位素來冷酷的將軍為聯(lián)邦獻身了一輩子，靈能潛勢激發(fā)的原始實驗痛徹骨髓，但是孩子呢，自己作為父親是否對得起他。
靈能風暴在愈來愈多的異蟲潮水中轟然爆炸，如同石子墜落在湖面，掀起的漣漪將這波進攻擊退，異蟲的尸體拋飛在空中，在支離破碎的墻壁上砸出輻射狀的血痕。
克萊斯特把自己的權限給了兒子，復寫之后相當于自己成了“傾覆之塔”系統(tǒng)中的黑戶，每次轉移戰(zhàn)場都需要強行打破墻壁和隔斷門，軍隊的支援非常有限，少量組織起來的聯(lián)邦戰(zhàn)士只能艱難守衛(wèi)最后的心臟。
隨著異蟲涌上來的攻勢越來越兇猛，他已經(jīng)能在沿途看到異蟲撕扯著聯(lián)邦戰(zhàn)士的尸體，抬手就是一道靈能沖擊波碾壓過去，眼看著就要一路殺到中央樞紐，這道貫穿了“傾覆之塔”的脊柱就像電梯井一般并行著軌道和浮動平臺。
克萊斯特將軍打破了玻璃墻，碎裂的渣子像雨幕一般往深不可測的底部墜去，靈能的步伐讓他短距離閃現(xiàn)到一個鐵架子上，鋼梁就在頭頂，異蟲在上面對著他嘶吼，張開的尖牙大嘴沖著下面滴著涎液。
在黑暗中幾番摸索，格雷戈里找到了偏僻角落里面的隱藏通道，銀白色的門在墻上沒有任何標識，允許克萊斯特將軍進入的權限指令呈現(xiàn)紅色的背景閃爍在屏幕上，合金大門轟然洞開。
父親交給他的任務等待著這位勇者去完成，克萊斯特的血脈已經(jīng)得到了延續(xù)，那位將軍不能坐視聯(lián)邦的血脈斷送在自己眼前，格雷戈里要拿著他的權限通過秘密通道，“傾覆之塔”里面就是這樣的蛛網(wǎng)。
克萊斯特成為了異蟲眼中最顯眼的目標，靈能反應的潮水淹沒著企圖突襲他的異蟲，但是孤立無援，終究會成為強弩之末，在中央樞紐巨人脊柱一般的空間里面，將軍即將耗盡自己的靈能和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生命。
格雷戈里跌跌撞撞地下行在幽暗的管道中，鮮血般的警示燈光照亮年輕人割出一道傷痕的臉，他抬頭看向中央樞紐的方向，靈能的悸動指引著血脈的共鳴。
“陛下……臣來遲了。”
克萊斯特如此說道。
這是當年未能親見皇帝的話，救駕來遲的他只看到皇宮尖頂?shù)碾p頭鷹銅鐘墜落。
浩瀚的靈能云膨脹到了極限，驟然壓縮到種子般大小，心靈的力量閃耀著人性的光輝，恒星爆炸一般的靈能旋渦如同海上歸墟吞沒著異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