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語氣,慵懶的眼神。
任誰也能瞧出來他話里的別有意味:隨便你逃,反正一會兒還得被我逮回來,屆時再拿你蒸煮烹炸,可就隨我了。
畫角內(nèi)心輕嘆一聲,無法親眼看到他輸了后的神情,真是遺憾。不過,想必是極挫敗的。
這么想著,她暗地里摩拳擦掌,一雙清眸也瞬間亮了起來。
“如此,多謝虞都監(jiān),那小妖我便告退了?!碑嫿浅萏珒A施了一禮,戴上面紗,朝外行去。
回廊上又來了一撥人,他們身著藍(lán)衫,是天樞司伏妖師的裝扮。
畫角在和他們擦肩而過時,為首之人驀然頓住腳步,皺起了眉頭,冷聲道:“有妖氣,拿下!”
緊隨其后的幾名伏妖師手腳甚是利索,聞言迅速呈環(huán)形將畫角攔住。
這算什么?
畫角向后退了幾步,朝門內(nèi)的虞太傾喊道:“這香剛點(diǎn)著,怎地就要抓我?虞都監(jiān),你不會是說話不算數(shù)吧!”
護(hù)衛(wèi)狄塵快步而出,看到外面的形勢,眉頭一挑:“原是陳校尉到了。”
狄塵言罷,朝畫角說道,“都監(jiān)讓你先進(jìn)去?!?p> 畫角見這一眾人氣勢洶洶,為首之人三十多歲年紀(jì),高大英武,又聽狄塵喚他陳校尉,想來是天樞司右校尉陳英。
這么一看,虞太傾方才帶來的,似乎全是樞衛(wèi)。
畫角心中一動,慢慢退回屋內(nèi),抬眼看向虞太傾,卻見他目光微沉。
“虞都監(jiān),你這是要反悔?”
虞太傾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在纖細(xì)的線香上輕輕一掐,便將線香剛剛?cè)紵哪且唤仄讼聛?,帶著猩紅火星的香頭落下,原本扶搖直上的輕煙霎時散亂。
他彈了彈掉落在手指上的香燼,說道:“你且稍候?!?p> 說話間,陳英帶著幾名伏妖師入了屋,朝虞太傾施禮道:“都監(jiān),方才在下實(shí)是脫不開手,這會兒得了閑便馬不停蹄趕了過來,不知您事情可是辦完了?”
他笑容滿面,話說的也好聽,但語氣里卻有一絲掩都掩不住的不敬之意。
畫角隱隱明白了一些事。
以前未曾聽章回提起天樞司有虞太傾這個都監(jiān),顯見得他是新上任的,而且不是云滄派弟子。
雖是都監(jiān),但手下沒有一兵一卒,所以他今夜伏妖,帶來的才全是樞衛(wèi)。
虞太傾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意:“陳校尉是來相助本都監(jiān)的?”
陳英是雷言的親衛(wèi),這會兒過來,也不過走個過場,不會真心幫助虞太傾。抑或說,他是來看虞太傾笑話的。
陳英躬身道:“屬下曉得都監(jiān)不會術(shù)法,生怕都監(jiān)被妖物所傷,便匆忙趕了過來?!?p> “妖呢,本都監(jiān)已經(jīng)擒拿了,梁驁他們的魂魄也已收了回來,此處再無事,你們且下值吧?!庇萏珒A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
陳英明顯一愣,未曾想到虞太傾竟真的將梁驁等人的魂魄尋了回來。
他拱了拱手,正欲離開,忽然想起什么,望向畫角問道:“不對,都監(jiān),這里不是還有一只妖嗎?您為何不擒拿?”
畫角已經(jīng)盡量讓自己不引人注目了,沒想到他還是注意到了她。
她悄然后退,飛快躲到虞太傾身后,小聲叮囑他:“虞都監(jiān),莫忘了你說的話。”
虞太傾懶懶一笑:“這小妖不曾殺生,本都監(jiān)欲給她一個逃命的機(jī)會,讓她跑出去一炷香后再去捉她。。”
陳英和他身后的伏妖師聞言皆笑了。
“都監(jiān),這小妖就交給我們吧,絕不會讓她逃掉。”
“不用了。”虞太傾拂了拂衣袖站起身來,“狄塵一人足矣?!?p> “不如這樣吧?!标愑⑻嶙h,“狄護(hù)衛(wèi)今夜擒妖大展神通,想必術(shù)法不錯,我與他比試一番,這小妖誰先擒拿,便算誰的,都監(jiān)您看可好?”
這是拿她當(dāng)賭注了?
也太小看她了吧。
“如此說定了。”虞太傾唇角一揚(yáng),一口應(yīng)下。
狄塵手中有定蹤珠,早吸納了畫角的氣息,如此比試,他自然篤定能贏。
畫角有理由懷疑,虞太傾是故意引陳英與狄塵比試,好殺殺陳英的威風(fēng)。
她似乎又被他利用了。
畫角抿唇一笑,自虞太傾身后走出,說道:“你們可曉得,我是朏朏妖,我啊,攀爬跳躍是本性,最擅長的啊,就是奔跑,一瞬能跑十里呢?!?p> 陳英驚訝地掃了她一眼,笑道:“無妨,你敞開了跑?!?p> 虞太傾命人取了一根新的線香點(diǎn)燃。
畫角便在一眾人虎視眈眈下出了枕星樓。
她徑直奔出繞梁閣,也不忙著逃跑,拐到旁邊一家成衣店換了一身衣衫,將妖珠吐了出來。
定蹤珠這次吸納的是她朏朏妖的氣息,一旦吐出珠子,便失了效。至于陳英和那幾個伏妖師,連她的面貌都沒看到,她又沒了妖氣,自然抓不到她。
畫角頭戴冪籬,換了一襲素色不扎眼的襦裙,自成衣店走了出來。
只見陳英和幾個藍(lán)衣伏妖師自她身邊擦過,策馬沿街向前奔去。
方才她說朏朏跑得快,便是故意引他們向遠(yuǎn)處尋。
狄塵也出來了,他倒沒像陳英他們那般狂奔,但因著定蹤珠失效,一時有些怔愣。
虞太傾領(lǐng)著樞衛(wèi)出了門,看到狄塵,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與身后的樞衛(wèi)說了幾句。當(dāng)下,眾樞衛(wèi)領(lǐng)命沿街搜索而去。
畫角透過冪籬的輕紗靜靜望著虞太傾,盡力不錯過他臉上細(xì)微的表情。
繞梁閣門前的燈籠搖搖曳曳,映得他的臉色明明暗暗,漆眸中似乎有火焰在燒。
雖不像畫角想得那般氣急敗壞,但的確有些惱怒。
這便夠了。
畫角勾唇一笑,這時身后有人說道:“小娘子,我們店鋪要歇了。”
天色已晚,這家成衣店若非開在平康坊,做的是妓館伶妓的生意,只怕早已歇了。畫角站在店門前,擋住了店主關(guān)門收工。
店主這么一喊,虞太傾側(cè)首朝畫角望了過來。
畫角心中有些慌。
這會兒除了妓館門前,街上分外清冷。她一個年輕小娘子夜里獨(dú)自上街,難免引他懷疑。
畫角目光一掃,看到恰巧有人自她面前走過。她忙跟了上去,語帶輕嗔,說道:“郎君啊,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p> 男子頓住腳步,朝她望了過來。
身姿挺拔,劍眉朗目。
一襲銀甲,胸前的護(hù)心鏡裂了幾道縫,是裴如寄。
一陣風(fēng)來,吹開了畫角冪籬上的輕紗。
裴如寄望著畫角的臉,眉頭蹙了起來。
他覺得不可思議,這女子到底是如何做到既喜歡女子,又來勾搭男子的。
月出云
今日震驚的小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