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神念監(jiān)視整片玄女山,對星君來說倒也不是什么負擔。不過半個時辰探查一次,和半日探查一次,對神念的消耗自然是不同的。既然遇上了這樣的怪事,先前又有因為疏忽導致冥君潛入顏家偷襲之事,子黍自然不敢怠慢,一直在玄女廟外打坐靜修,幾乎是兩刻鐘就要以神念探查一次玄女山。
相較而言,小薇就要輕松許多了,她所謂“笨女人該做的事”,就是低聲哼著歌去摘了幾瓣桃花,然后穿針引線,連成了一個花環(huán)。
“好看嗎?”編好花環(huán)之后,她就戴到了自己頭上,在子黍身前轉(zhuǎn)了一圈,笑顏亦如桃花般燦爛。
“好,好看……”子黍有些看呆了,他能感覺到小薇正在一點點卸去心中的負擔,或者說,是在一點點尋回那本該屬于每個少女的一段時光。
“呆子?!笨粗邮虼翥躲兜哪?,小薇抿嘴一笑,揮袖之間,卻是從他面上拂過,暗香撲鼻,子黍幾乎要醉了。
方才回過神來,卻見小薇繞到他的身后,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說道:“其實我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做一個凡間女子,賞花看景,弄琴作畫,陪我的有漫天繁星,也有你?!?p> 子黍這時候哪里還有心情去探查玄女山的異樣,側(cè)臉看著她,笑道:“原來你是想當大小姐?!?p> 小薇白了他一眼,忽而笑道:“其實就算做普通的農(nóng)家女也好呀,男耕女織,雖是辛苦了些,但是想來會很安心,很踏實?!?p> 子黍伸手摸了摸小薇的臉頰,悠悠嘆道:“只怕到時候,你關(guān)心的就全是財米油鹽咯?!?p> 小薇眼珠一轉(zhuǎn),問道:“那我要是變成了黃臉婆,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呀,”子黍不假思索地說道:“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哈哈,應(yīng)該不會對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了?!?p> 小薇俏臉一紅,擰了擰子黍的耳朵,“我看你現(xiàn)在就有非分之想?!?p> 子黍心中一熱,轉(zhuǎn)身剛想將她攬入懷中,卻被她彈了一個腦瓜崩。
“誒呦!”子黍捂著腦門委屈地看著小薇,卻見小薇氣鼓鼓地看著他,“剛剛你肯定是開小差了,連人來了都不知道。”
“人?什么人?”子黍愣了片刻,忽然回過神來,神念感知中,玄女山下確實來了兩個人,氣息有些把握不定,只怕修為不淺。
“咳咳,這個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子黍故作鎮(zhèn)定地解釋道:“只是還沒來得及和你說?!?p> “是嗎?”小薇笑瞇瞇地看著他,“既然夫君早有把握,那小薇就看夫君的咯?!?p> 子黍看著她的笑容,忽然有些擔心,“咳咳,娘子你不會袖手旁觀的是吧?”
“什么袖手旁觀?”
“就是,比如說,萬一有什么沖突……”
“好啦好啦,人都快上山了,你還不去瞧瞧?”
小薇笑著推了推他,子黍這才放心動身,那兩人確實已經(jīng)到半山腰了,不知為何感覺竟然有幾分熟悉,莫非是故人?
清晨,透過朦朧山霧,子黍站在石階上方,看著下方緩緩走來的二人,當雙方目光對視的剎那,都是怔了一會兒。
“你們,是兩位宮主派來的么?”
子黍猶豫著問道,因為眼前的人他確實見過,雖然不太熟悉,但知道是漢水仙宮的長老。
來人正是殷巧和紫煙,她們本是受大宮主靈娟之命聯(lián)絡(luò)各地仙境的,不知為何卻出現(xiàn)在了此地,見到子黍后驚詫片刻,隨即拱手行禮道:“見過公子?!?p> 子黍也連忙回禮,眼見不是什么妖魔,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一番寒暄后便一同往山上走去。
“實不相瞞,這一次我們來玄女山,是因為聽說魔族曾在這一片地帶活動?!鄙仙降穆飞?,殷巧向子黍說出了她們二人來此的目的。
“魔族?”子黍心頭一跳,那個殺了真陽府星官,傳說中有著九個頭顱的怪物,莫非就是魔族?
“公子這里有什么關(guān)于魔族的消息嗎?”紫煙看子黍神色驚疑不定,不由得問道。
子黍沒有提山下小鎮(zhèn)上遇到的事,而是說道:“我也是聽聞附近有魔族現(xiàn)身,這才來探查一番。不知二位仙子收到的消息又是如何?”
殷巧道:“我們本是來尋洛水仙境中的神女傳遞魔族現(xiàn)世的消息,不料洛水仙境還未有下落,卻是先遇到了一名落單的魔族使者,拷問一番后方才得知,原來玄女山上有一名能夠預料天機的圣女,魔族正是打算將她劫走。雖然還不清楚魔族的真正目的,不過想來定是對我等不利,我們二人商量一番后,便決定先來玄女山上查看情況,倒是沒想到公子也在這兒?!?p> 子黍聽后一驚,道:“原來魔族有這般打算,山上那位圣女只怕還不知情,我們不若先去通知她?!?p> “我們也是此意?!币笄珊妥蠠燑c頭應(yīng)道。
到了山上,小薇也在,不過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子黍和二女,一副素不相識的模樣。
子黍知道她不愿與仙族有過多瓜葛,便也裝作不識,只帶著殷巧和紫煙踏入玄女廟中。
圣女平素都在后殿靜修,不過殷巧和紫煙來到前殿時卻是駐足不前,注視著那玄女娘娘的雕像,道:“玄女娘娘在此立廟,我等修仙之人理應(yīng)祭拜一番?!?p> 子黍見此,也隨著二女去弄來了檀香,朝著那玄女娘娘的玉雕祭拜了一番。
拜過玄女娘娘之后,殷巧說道:“走吧,我們?nèi)ヒ娨娔俏皇ヅ?。?p> 子黍提醒道:“這位圣女很少見人,若是有怠慢之處,希望兩位仙子屆時不要在意?!?p> 殷巧和紫煙點了點頭,繞過前殿,卻見后殿殿門緊閉,當中玄妙氣息籠罩,卻不知里面何人。
世人都知這玄女山上有一位圣女,至于這圣女到底姓甚名誰,卻是無人知曉。因為圣女常年不與外人接觸,以至于這是第幾代圣女,如何樣貌,年紀長幼等等皆是無人得知。
“漢水仙宮殷巧、紫煙拜見圣女?!毕嗷σ曇谎?,殷巧和紫煙拱手朝那殿門說道。
殿內(nèi)一片寂靜,神念感知也無法探查清楚當中的情況,子黍不免有些遲疑,莫非那圣女如今不在殿內(nèi)?可相傳玄女山上的圣女一生都不得離開玄女山,她又會去往何方?
“漢水仙宮?”
大概半炷香之后,殿內(nèi)才傳來了疑問之聲,好似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殷巧說道:“我等作為仙使,本是奉命稽查人間妖魔,近日聽說有魔族意圖對玄女山不軌,方才冒昧前來拜訪,不知圣女殿下可知山上情況?”
玄女廟中,又是一陣沉默,片刻后傳來了圣女的聲音,“廟外之事,所知甚少,有勞二位提點了。”
紫煙見這圣女神神秘秘,這般也不出來相見,不免心中不悅,道:“圣女殿下莫非連這殿門也出不來?”
又是片刻寂靜,最終殿內(nèi)只傳來兩個字,“抱歉?!?p> 紫煙見此,當真有些氣憤了,倒是想直接轟開殿門看看那圣女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不過子黍卻是先一步攔在二女身前,笑道:“二位遠來勞頓,便先去前殿歇息吧,這魔族之事,我們也可慢慢探查。”
紫煙道:“公子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不過我們姐妹本是為尋洛水仙境而來,只怕耽擱不得。”
說罷朝著子黍微微欠身,卻是先一步走了出去。
殷巧見此,也朝子黍拱手道:“妹妹她就是這般脾氣,還望公子不要在意。這附近的魔患,只能勞煩公子多留心了,若真發(fā)現(xiàn)了魔族蹤跡,還望能夠告知我們姐妹一番。”
“一定一定?!弊邮螯c頭答應(yīng)下來,相互留了傳訊符,便見到二女飄然離去。
等到二女走遠之后,小薇這才來到子黍身邊,問道:“怎么了?被那圣女氣走了?”
子黍苦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玄女山上的魔患,說白了其實和他們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不過一旦遇上,又豈能坐視不理。
小薇道:“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
“什么?”
“以魔界的力量,想要摧毀現(xiàn)在的人間簡直是輕而易舉。那么魔族到底在圖謀什么?”
子黍愣了一下,道:“大概是仙族吧……”
小薇搖頭道:“仙魔之戰(zhàn),從上古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八千年了。魔族若是要向仙族開戰(zhàn),不至于現(xiàn)在才開始行動。可又有什么事情,值得花上數(shù)千年的時間去謀劃?”
子黍忽然一驚,道:“若是按你這么說,魔族的圖謀遠遠不像是表面這么簡單……”
小薇面帶憂色,“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如今的魔族現(xiàn)世,只怕不是巧合,而是數(shù)千年的謀劃,當中的博弈遠遠不是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這么簡單,所以人間表面上還是保持著平靜,即便是仙魔兩族偶爾有所摩擦,但是還不曾真正暴露于世人眼中?!?p> 子黍嘆道:“只怕這暗中的斗爭更加兇狠,但是我們卻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爭什么。”
小薇忽然抿嘴笑了笑,道:“我們只怕還沒資格接觸到這些吧。想要真正全面了解到仙族、魔族和人族的明爭暗斗,恐怕至少是飛仙境的大人物了?!?p> 子黍忽然又想到了魔界之中的一切,想到了自己遇見的六欲天尊。
一切真的是巧合么?還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倘若他只是這三界大局中一顆渺小的棋子,那么是不是他不論做什么,都不會影響到整個大局的走勢?
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子黍回過神來,看著小薇,卻見她笑得十分甜美,“想什么呢,我剛才勸你的,你可聽進去了?”
子黍愕然道:“你勸我什么了?”
小薇以手扶額,嘆息道:“我的夫君大人,勸你別多管閑事呀。也不用有什么顧慮,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即便我們真的只是棋子,可若是無人指引,誰知道我們應(yīng)該做什么呢?”
子黍聽得似懂非懂,“那這山上的魔患?”
小薇道:“遇見了就抓來看看,遇不到便一走了之唄。我們又不是那什么圣女的護院,替她守著玄女廟干嘛。”
聽小薇這般說,子黍不禁也笑了起來,“好,都聽你的?!?p> 在魔界之行,以及之后的經(jīng)歷中,子黍其實也漸漸看了出來,所謂魔族,并非如世人描繪的那般十惡不赦,也不是那種現(xiàn)世之后便見人就殺的大魔頭。不過,雙方的理念不同,立場不同,注定會產(chǎn)生沖突,好比當初睚眥殺了清兒又想要控制他,子黍?qū)δ切┬惺虏粨袷侄蔚臄橙俗匀灰彩巧類和唇^,若是遇見了,絕沒有就此放過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