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皇庭道宮。
“哼!四輔,你即刻調(diào)派人手,徹底剿滅龍牙幫!”回到皇庭道宮的蘇九臉色陰沉,見了迎上來的四輔便說了這么一番話。
四輔聽后一怔,龍牙幫在皇城盤踞數(shù)十年,可謂是根深蒂固,人手數(shù)以千計,當中不乏星師乃至星官,其幫主天槍星官更是赫赫有名的大星官,即便是皇庭道宮,想要拿下龍牙幫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公子,到底怎么了?”四輔見蘇九臉色難看,試探著問了一句。
“欲攘外必先安內(nèi),龍牙幫在皇城為禍已久,而今我等建軍北上,豈容它放肆!”蘇九匆匆走入皇庭道宮總殿之中,同時吩咐身旁的道宮弟子將軍市等人一并叫來。
四輔看著蘇九雷厲風行的模樣,知道他決心已定,不禁擔憂道:“不知公子有幾分把握?”
蘇九冷冷道:“縱然只有一分也要動手!何況有你們相助,那天槍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夠掀起什么風浪?”
四輔咬了咬牙,忽然拱手道:“還望公子三思!如今大敵當前,只怕不宜內(nèi)耗。”
蘇九一揮衣袖,走到殿前,眺望著龍牙幫總部所在之地,“四輔,你要知道,我這是鏟除毒瘤!先前妖魔入境,大軍東征,我?guī)状握髡冽堁缼蛶椭?,欲與其化干戈為玉帛,不料這廝膽大妄為,竟然連大帝的詔令也不接!就憑龍牙幫的行事,越早鏟除,越有利于我們北伐!”
“不錯,皇城腳下,豈容匪類放肆!”殿外一名青壯男子大聲贊同,四輔一見,卻是開陽。
“此事不妥,”軍市等人被召集到此,聽說蘇九要剿滅龍牙幫,都是大吃一驚,“龍牙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槍。此人桀驁不馴,睚眥必報,實乃亡命之徒,若是處理不當,很可能惹下大麻煩。”
文昌亦道:“蘇師弟,此事確實兇險,不知你可有妥善對策?”
蘇九深吸一口氣,道:“諸位師兄師姐不必擔憂,剿滅龍牙幫的計劃在三年前便已經(jīng)展開,我擔任皇庭道宮總執(zhí)事后,就在安排人手暗中調(diào)查龍牙幫,對其據(jù)點和人員已經(jīng)掌握了八九分,即便沒有諸位相助,也有信心在三日內(nèi)將龍牙幫徹底鏟除。”
眾人聽后都是一驚,不料蘇九為此已是謀劃了整整三年,眼見他胸有成竹,都不好再反對,只得默許下來。
與此同時,皇城西南角,龍牙幫駐地。
“砰!”
花瓶落地,化為齏粉,一名鸛骨隆起的高瘦中年人看著躺在草席上的裘同仇,頭上青筋暴起,盡顯兇戾之色。
劉敬長伏跪在地,哽咽著敘述道:“堂主他老人家當時找到小的……”
高瘦中年人聽著劉敬長的敘述,眼里不時閃過一抹殺機,忽然冷笑一聲,道:“你想去參軍?”
劉敬長臉色一變,喉結(jié)滾動,尚未說出辯解之詞,卻見一道勁風襲來,眼前一黑,整個人飛了出去。
那高瘦中年人理了理衣袖,蹲下身來,輕撫著裘同仇的臉頰,長嘆一聲,語帶悲戚,“好兄弟,哥哥這就替你報仇?!?p> 在他身后,還跟著幾十名手持大刀,身穿赤紅短衣的青壯男子,見了這一幕,無不大喊道:“為裘堂主報仇!為裘堂主報仇!”
中年人仰起了頭,緩緩閉上雙眼,手按上裘同仇塌陷的胸口,猛然使出一股力道,裘同仇兩眼一瞪,呃呃了兩聲,徹底斷了氣。
裘同仇那一個堂口手下的人見了無不悲戚,一個個提袖拭淚,兩眼通紅。
“把各堂口的人叫來,安排退路?!敝心耆谁h(huán)顧四周,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幫主!這仇不能不報啊!”
“幫主!道宮欺人太甚,我們和它拼了!”
“干他娘的!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眼見得群情激昂,中年男子,也就是天槍星官卻并無表示,而是走到堂外,背負雙手,抬頭看著中天上空最璀璨最浩瀚的星空,
眾人見了都是不解,起先還一個個面紅耳赤,漸漸地嘈雜之聲低沉下去,都是默默地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
“兄弟們,你們覺得這數(shù)十年來,我們龍牙幫為什么能在皇城長盛不衰?”天槍星官待到眾人安靜下來之后,這才轉(zhuǎn)身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都回答不上來。
天槍眼里閃過一抹桀驁之色,大踏步走到眾人之中,昂首道:“那是因為有我!二十年來,我磨槍天下,未嘗一敗,一連吞并了皇城中原先的七個幫派,令行禁止,賞罰分明,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龍牙幫!”
一名獨眼大漢從眾人中走出,大聲嚷道:“不錯!龍牙幫是幫主一手創(chuàng)建的!要是沒有幫主,就沒有今天的龍牙幫!”
這也是龍牙幫的一名堂主,二等星官,曾隨天槍征戰(zhàn)多年,在幫中威望頗重。
天槍朝他點了點頭,道:“獨眼說得不錯,不過龍牙幫能有現(xiàn)在的規(guī)模,也少不了諸位兄弟的扶持。我天槍平生最好結(jié)交豪俠,快意恩仇,無愧于心,與諸位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求的就是痛快二字!便是五大道門,兩大道教,真惹了我們龍牙幫,諸位可曾見我有過半步退縮?!”
“那幫主今日怎么……”一位佝僂老者適時提出了疑問,他也是龍牙幫一位堂主,這般提問,卻是順著天槍的意思,不然以天槍的權(quán)威,在幫內(nèi)根本無人敢質(zhì)疑。
天槍神色凝重起來,向那佝僂老者微微頷首,這才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大道門雖然豪橫,我們龍牙幫卻也不是好欺負的。只不過這一次,我們的對手是皇庭道宮,甚至可以說是其背后的紫微宮!在這里我不得不說,這是一場必敗的斗爭。”
聽了這話,堂中眾人都低下了頭,左顧右盼,信心有所動搖。
“難道我們就這樣等死嗎?!”另有一位女堂主站了出來,神色大為不滿。
天槍道:“自然不是!狗急了還要跳墻,何況我們是老虎,是龍!道宮想拿下我們龍牙幫,也沒這么容易!我之所以要安排退路,便是要為長期斗爭做準備,在皇城內(nèi),我們干不過紫微宮,可是天下這么大,他蘇九就是有通天本領(lǐng),又能拿我們怎么樣?!等到諸位回去安排好了后路,吃好、喝好、玩好,明日想陪本幫主干架的,便都到這里來;不愿意來的,出了皇城,就再建一個龍牙幫,和道宮死磕到底!”
“和道宮拼了!”
“哪個敢逃的,就不是自家兄弟!”
龍牙幫幫眾紛紛呼喊起來,天槍看著眾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蘇九?一個黃口小兒,真以為吃定了我龍牙幫?哼!
深深呼了口氣,他眺望著中天紫微峰的方向,悄然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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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瀾郡,瀾江縣。
千里瀾江橫亙在荒原之上,舉目遠眺,遠山巍峨,諸峰白頭,云天茫茫,不知所終。雖是春季,寒風仍凜冽刺骨,野地上結(jié)著一層淡淡的冰霜,車馬沿江而行,道路泥濘不堪,頗有不便之處。
“呸!呸呸呸!”
坐在一側(cè)車轅上的龍勿離手里抓著一條凍僵的魚干,端詳半天之后終于下定決心狠狠地咬了一口,緊接著便是臉色驟變,吐出了大片冰渣子。
“看地圖,前面二十里就是縣城了?!弊邮蚩吭谲囕Y上,低頭看著手中的中天地圖,不緊不慢的說道:“等到了城里再吃也不遲?!?p> 龍勿離氣惱地丟掉手里魚干,抓起身邊另一條凍成冰塊的魚干,往車軾上敲了兩下,發(fā)出“嗙嗙”的聲音,最后只聽得咔嚓一聲,那車軾竟然多了一道裂痕。
“??!我受不了了!”龍勿離見此,抓著那凍魚干便往瀾江之上扔去,瀾江此時也正處在化冰期,那魚干砸在一塊冰塊上,魚頭竟然穩(wěn)穩(wěn)地插入了冰塊中。
子黍淡淡道:“據(jù)說北國終年飄雪,你要是受不了,現(xiàn)在就可以回去?!?p> “我!”龍勿離此時還真有一走了之的想法,可是看著子黍氣定神閑的模樣,不禁又升起了好勝之心,“不就是雪嘛,有什么了不起,當我沒見過??!”
雖是這么說,可她自幼生活在仙境之中,仙境內(nèi)四季如一,她還真沒見過這般天氣。
子黍笑了笑,也不與她爭論,翻手之間,卻是浮現(xiàn)出一張獸皮卷軸,只見其上用特殊的藍色顏料寫滿了玄奧古字,正是當初闌珊宮主托庫樓送給他的一卷秘術(shù)。
一路之上,偶有閑暇,子黍便會拿出這張卷軸翻看,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是一門專修神念的秘術(shù),名為凝魂術(shù),看情況修煉之后對鍛煉修道者的神念大有裨益,可他始終不知闌珊宮主送他這門秘術(shù)的用意何在,是以一直不敢修煉。
這般默默看了片刻,到底沒有修煉的勇氣,合上卷軸后,他忽然心念一動,想到通過幽篁劍可以聯(lián)系到上古仙靈巫靈,巫靈見識廣博,恐怕知道這門秘術(shù)的淵源。不過因為這點小事便打擾她,又有些說不過去,他思量再三,還是收起了卷軸,決定暫且放下此事。
車馬悠悠,子黍往前望去,城鎮(zhèn)已是隱約可見,他正要趕一趕馬車,卻見另一條路上,竟有一匹火紅駿馬飛奔而來,馬背上還有一名紫貂胡帽的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彩服色,手系銀鈴,明艷動人,顧盼神飛,卻不像中天女子。
“請問前面是瀾江縣嗎?”那女子見了子黍和龍勿離,一揮馬鞭,火紅駿馬已是沖到了馬車旁,與子黍馬車并行。
子黍聽她說話字正腔圓,卻是中天的官話,又有了幾分疑惑,點頭道:“是。姑娘你也要去縣城?”
不知為何,子黍隱隱覺得這女子不一般,是以多問了這么一句。
“是呀,”那女子倒是落落大方,聽子黍這般問,便說道:“既然大家同路,那就勞煩大哥稍我一程了?!?p> 子黍看了一眼那火紅的馬兒,問道:“你這馬兒倒是很好,是西域來的?”
女子掩嘴一笑,道:“大哥好眼力,這正是域西國的大宛馬?!?p> 子黍聽后,眼里閃過一抹異色。北方地區(qū),實際上由三個國家統(tǒng)治,當中最強大的便是天府大公國,也就是如今向中天宣戰(zhàn)的北國,此外,在其東西各有兩個小國,一個名為扶高國,另一個則是女子口中的域西國了。域西雖然名為國,可實際上主要由三十六個小國家構(gòu)成,而且仍在分裂,其疆域不過中天一個州的大小,歷史上卻出現(xiàn)過五十多個國家,恐怕連西域自己人也搞不清楚哪個國是哪個國,是以域西三十六國,在中天統(tǒng)稱為西域,并不細加區(qū)分。
西域雖然雜亂,但仍有不少出彩之處,大宛國的馬便是其一,在中天也是負有盛名,如今這女子一番域外打扮,又騎著一匹大宛馬,莫非真的便是西域之人?可西域之人為何會出現(xiàn)在北瀾郡?
見子黍不說話,那女子倒是主動問道:“大哥,姐姐,你們是做什么的?”
子黍看了眼龍勿離,抓起一條凍魚干,呵呵笑道:“鄉(xiāng)下人,到城里賣貨的?!?p> “噗嗤!”那女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馬車道:“哪有賣貨坐馬車的。”
子黍見謊言被識破,也不以為忤,反問道:“那姑娘是做什么的?”
“我啊,是個商人?!蹦桥永死R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子黍哈哈笑道:“哪有商人一個人出門的?”
女子笑道:“是與不是,到鎮(zhèn)上不就知道了?”
“那好啊,”子黍拋了拋手中的凍魚干,“等我開張了,你可別跑啊?!?p> 女子點了點頭,又是古靈精怪地一笑,“只怕到時候,是大哥先跑了呢。小女子元亓,可別忘了哦?!?p> 子黍揮了揮馬鞭,側(cè)身道:“那好啊,一言為定。你大哥我叫杜黍,這位是你嫂嫂龍離,可記住了啊?!?p> 龍勿離一呆,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稱元亓的少女已是甜甜一笑,對著她喊道:“嫂嫂好!”
子黍哈哈大笑,一揮馬鞭,道:“大哥我就先走一步啦!”
元亓臉上仍舊帶著燦爛的笑容,卻是拉了拉好勝的大宛馬,慢悠悠地走在后頭,看著那輛馬車,眼里漸漸流露出一抹沉思。
而馬車上,龍勿離直到此時才隱隱約約反應(yīng)到有些不對勁,抓起一條魚干懟了懟子黍,“喂,你剛剛是什么意思?”
“沒,沒什么意思?!弊邮蛘f著,實在有些憋不住,渾身顫抖地笑了起來。
“你……”龍勿離看著他這幅模樣,原本不諳世事的她終于徹底明白了過來,“好??!你占我便宜!”
說著,一條接一條的魚干便砸向了子黍。
“別,別鬧!”
子黍一邊忍著笑,一邊躲避那些魚干,終于一個趔趄,被一條魚干砸中腦門,撲通一聲滾到了車下。
遠遠跟在后面的元亓見到這一幕,又忍不住噗嗤一笑,冰雪之中,那笑容燦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