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武師，早就留意到周玉。
早些時候，是丫鬟阿月領(lǐng)著周玉到這里觀覽，現(xiàn)在是周玉帶著另一個丫鬟直奔堂內(nèi)。眼看周玉湊近兵器架，似乎下一刻就會伸手從架子上拿取武器。
武師立刻收起鐵劍，邁著大步朝周玉走來。
周玉自然注意到了來人。想不注意都難，武師身長八尺，眼若銅鈴，體格健碩，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身穿一襲短打勁裝，手持一柄紅穗鐵劍，走的不快，但步伐奧妙玄奇，一眨眼就站到兩人跟前。
“這位......武師？”周玉拱著手不知如何稱呼他。
武師行抱拳禮，粗聲粗氣地說：“我是武堂教頭，姓王，不知客人到此有何貴干？”眼睛瞥了眼一旁的丫鬟杜鵑。
“原來是王教頭?！敝苡裎⑽⑻ь^思索了一下，繼續(xù)道：“我叫周玉，初來山莊做客，承蒙游莊主厚愛，愿意推薦我進(jìn)入江湖。此地武師各自忙碌，不好打攪，故來兵器架獨(dú)自觀瞻。”
王教頭心里暗自嘀咕：“看他身形動作，確實(shí)不會武功。若要拜師，為何我沒收到莊主消息？”穩(wěn)妥起見，他客氣地說道：“原來是周兄弟，恕我直言，不知莊主可有指定哪位武師教導(dǎo)于你。”
“教導(dǎo)？”周玉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道：“抱歉，先前我一時未作決定，游莊主便留我在山莊做客。期間觀仰各位武師身懷絕技，傾慕游莊主豪俠氣概，不由心生向往，故此決定要成為一名江湖俠客。以幾位前輩為榜樣。還未來得及相告游莊主?！?p> “原來如此?！蓖踅填^眉目稍微柔和了一點(diǎn)。但語氣十分直接，“既已有所決定，應(yīng)當(dāng)速速稟告游莊主，得了他的命令，我們也好盡心教導(dǎo)。”
“這個教頭真是耿直?！敝苡裥睦锝o他打下了一個烙印，學(xué)著他先前右手握拳，左手在上的抱拳禮，和他暫時道別：“那我就先告辭了，再會?！?p> 丫鬟杜鵑領(lǐng)著周玉前往正廳。
“王教頭今天真是客氣，模樣好看多了，平時一臉嚴(yán)肅，可嚇唬人?！倍霹N小聲地說話。
周玉耳朵靈，聽到她說話，聯(lián)想王教頭的一身氣勢，贊嘆道：“確實(shí)，他身上有種很凌厲的感覺。”
杜鵑一下活潑起來，轉(zhuǎn)頭倒著走和他對話：“對呀對呀，王教頭是武堂里唯一還算英俊的男人，武功也是幾位武師里面最好的?！?p> “是嗎，武功最好？他練得是劍法嗎，我看他拿著鐵劍?！敝苡翊蚵犗?。
......
快到正廳，就聽到訓(xùn)斥聲傳來。
阿月雙手搭攏在小腹，低頭不言。她旁邊是一個年紀(jì)頗大，但體態(tài)豐腴，風(fēng)韻猶存，身穿藍(lán)紫色仆裙的女人，她平靜道：“......你相信......晚飯之前，若是你的姐妹沒有找到他，你們就都去洗衣房干一個月再回來。”
周玉聽到后面的懲罰，立即小跑，杜鵑見仆婦訓(xùn)人，本來不想靠近，但周玉的動作讓她遲疑了下，最后還是跟了上來。
“哎，等等?！敝苡裣嚷晩Z人，阿月聽到聲音扭頭看向他，嘴巴下拉著，一副委屈的模樣。
杜鵑掩耳盜鈴一般，站在周玉背后，低著頭不去看仆婦。
可是仆婦一眼就看見了她：“杜鵑，你怎么在這？”
杜鵑不情不愿地站到仆婦面前，一聲不吭?？磥砗苡薪?jīng)驗(yàn)，知道一旦說話，不管有沒有理，都會倒霉。周玉一見這架勢，趕忙說道：“你們是在找我嗎？”
“是的，貴客。阿月看丟你，她要接受懲罰?！逼蛬D一臉平靜。
周玉自知是自己亂跑，怎么會讓別人替他背鍋。他反駁道：“不，阿月先前和我說好，讓我呆在房間，是我擅自離開，想要到正廳尋找游莊主議事。不料迷了路，碰到杜鵑，讓她帶我過來?！?p> 周玉省了前去尚武堂的事，大概說明了事情的緣由。
仆婦沉默，然后說道：“既是如此，阿月杜鵑，你們?nèi)グ褜ふ业娜撕盎貋?。這次就不罰你們。”說完，對周玉做了個請的手勢：“貴客，這邊走?！?p> 周玉看了兩個丫鬟一眼，見她們沒什么表情。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仆婦離開。阿月杜鵑見兩人離得遠(yuǎn)了，才堪堪松了口氣。杜鵑口無遮攔：“老妖婆就知道作怪，嚇?biāo)牢伊??！卑⒃掠袷謸嶂乜冢ь^和杜鵑說：“虛驚一場，杜鵑你怎么和周玉在一起？”
......
周玉這次老實(shí)地坐在小桌邊喝茶，游莊主現(xiàn)在不在正廳，仆婦做著自己份內(nèi)的事，指揮其他人把晚飯宴食端上大桌。這時，一個侍童從外小跑進(jìn)來，告知莊主馬上就到。周玉放下茶碗立即起身。
游莊主龍行虎步，看到從正廳出來迎接的周玉，一臉笑容說道：“哈哈，我聽說周賢弟想通了？”
兩人共同進(jìn)屋，他請周玉客座，自己大馬金刀主座。侍童端著酒壺給周玉和莊主加滿，莊主舉杯，周玉同舉，他認(rèn)真道：“若是不知，自然無欲?？墒怯吻f主明白的給我指了條路，我又怎么能視而不見。拒絕好意呢?！庇吻f主舉杯一飲而盡：“人在江湖，那可是身不由己，別看我如今坐擁山莊，號令千人。可我僅僅只是運(yùn)氣好，能夠知足，急流勇退而已。百千江湖人，九成為枯骨?！?p> 周玉聽到他的感慨，卻不能完全理解。
畢竟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周玉現(xiàn)在有的不過是一腔熱血，和所有初入江湖的新人一樣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山高水淺路途遠(yuǎn)。
周玉直白地說了句：“我不怕。”然后舉杯仰頭，把酒飲盡。
游莊主哈哈大笑，捋了一下不算太長的白胡子，十分欣賞年輕人的干勁：“好勇氣。天生一個英雄膽。”周玉年少，被大人物一頓夸獎，頓時有些得意。游莊主是過來人，輕易就看穿了他的心性。出于愛護(hù)，立馬換了副表情，板著臉：“除了勇氣，你還有什么呢？”
周玉臉上的得意一時僵住，游莊主繼續(xù)打擊：“光有勇氣，有何作用？兔子被人惹急了，鼓起勇氣反咬一口。可下場就是被人剝皮抽筋?！敝苡駸o言，注意到自己忘形，收起得意的表情，認(rèn)真聆聽前輩的教誨。游莊主見他如此機(jī)敏，懂得收斂，對他頓時高看一分：“不錯，還算有點(diǎn)悟性?！?p> 游莊主點(diǎn)頭，揮手示意周玉吃菜，另起一個話頭：“這個是熏雞白肚兒，雞是山莊自養(yǎng)的小柴雞，肉質(zhì)勁道鮮美，加了各種香料調(diào)味。這道菜是桂花排條，紅燒過，但不油膩。這個是九孔脆白藕，山下荷花亭現(xiàn)采，清炒過，吃起來脆嫩爽口?！?p> ......
周玉一邊聽著他介紹，一邊享用品嘗美食。飯桌上的氣氛一下融洽起來。
游莊主偶爾插上幾句和美食無關(guān)的話：“賢弟，敝莊尚武堂有幾名武師，懂點(diǎn)三腳貓功夫，要不我吩咐下去，明日你去跟他們切磋一下試試?！?p> 周玉咽下食物，皺眉答道：“可我不會武功。”隨后想到什么，舒展眉目道：“莊主是想讓我看看他們各自的武功路數(shù)，挑選自己想學(xué)的？”周玉躍躍欲試，表現(xiàn)出迫不及待的樣子。
“好。明天找武師試試身手，我順便也去看看你的潛力?！庇吻f主見他充滿斗志，抬手示意身邊的仆婦，仆婦立即動身，前往通知武師。他端起酒杯，周玉和他碰杯。
“喝?！薄昂取！?p> 次日早晨，山莊云霧繚繞，周玉扶著頭從廂房的華床上起來，頭只是微微有點(diǎn)暈。不知是年輕酒量好，還是好酒不醉人。打開門，就看到門外靜候的丫鬟，居然是杜鵑。他有些意外：“杜鵑，這么是你？”杜鵑今天穿著紅襖藍(lán)裙，睫毛和頭發(fā)上掛著晨霧水珠，她端著水盆直接走進(jìn)廂房，一點(diǎn)也不見外，邊走邊說：“水盆好重，手痛死了。是蘭姨讓我過來的，叫今天我跟著你?！?p> “蘭姨？”周玉不知道是誰，猜想見過面人:“是昨天的那個仆婦嗎？”
“是她?！倍霹N已經(jīng)把臉帕浸水打濕，擰干后拿著就要給周玉擦臉。周玉看到她湊過來，退了一步，抓了抓頭：“我自己來吧?！倍霹N見他這個樣子，笑了一下，眼睛細(xì)細(xì)地瞇著，伸手把臉帕遞給他。周玉見她這般模樣，綻放著年輕女子特有的魅力，忽然想到一句詩：“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p> 頭好像一下就不暈了，拿著帶有淡淡香味的帕子，仔細(xì)的搓了搓臉。
吃過早飯，周玉得償所愿再次來到尚武堂，此刻的場景出乎意料，堂內(nèi)一眼望去不下百人，各個武師領(lǐng)頭教導(dǎo)自己身邊圍繞的人。
“上午怎么如此多人，他們都是從哪來的？”周玉好奇地詢問杜鵑。她知道這些人：“那些人里面，有一部分是鎮(zhèn)上慕名前來習(xí)練武藝的，他們學(xué)得都是基礎(chǔ)把式，為了強(qiáng)身健體。有一些是駐守山莊的護(hù)衛(wèi)，他們是真的在學(xué)武功，不過只有簡單的三兩個招式?！?p> “我還以為他們都是江湖中人。”周玉恍然。
“哪有那么多人愿意進(jìn)入江湖。普通人只想長命百歲，平平安安?！倍霹N看著周玉：“你被莊主看中，能接觸到的東西，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賢人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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