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鴻雁幾回

　　果然，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在回去的路上，眾人已經(jīng)知道了張躍民智斗惡吏，和要在京城發(fā)表文章的事了。一傳十，十傳百等張躍民回村后，故事已經(jīng)有幾個版本了，加入了更多細節(jié)，傳的有鼻子有眼的。

　　隊長和張躍民還有三個年輕后生帶一副板車留在公社，書記拒絕后，隊長自然不會帶他們?nèi)鵂I飯店見識見識。

　　路邊隨便買了點油果子，要了點開水，混了個肚圓。嗯，又蹭了一頓。

　　吃完幾人趕去鎮(zhèn)小學(xué)，把學(xué)校開學(xué)要發(fā)的新書和配發(fā)的作業(yè)本給領(lǐng)了。打的白條，張躍民和隊長兩人聯(lián)名簽字，等開學(xué)后收到學(xué)費再來給錢。

　　搬到板車上，張躍民撫摸著還散發(fā)著油墨味的新書，感慨到：“太簡陋（幸福）了，一個學(xué)生就兩本教科書，語文，數(shù)學(xué)，然后沒了”

　　語文一直都是這名沒變，數(shù)學(xué)在前兩年還叫算術(shù)，到四年級還有教學(xué)生用算盤的珠算內(nèi)容。78年恢復(fù)高考后改用數(shù)學(xué)這個名。

　　想想后世的孩子從小學(xué)開始，各種學(xué)科的書籍再加上要求必買的輔導(dǎo)書。

　　大大的書包背在小小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一直壓到大學(xué)，每年都有家長和學(xué)者在呼吁給孩子減負減負，年年卻不見輕。

　　拿起一本五年級的數(shù)學(xué)翻開，快速瀏覽了下，還好，都挺簡單，能教。張躍民記憶力是好，一元一次方程還有點印象，二元三元就徹底還給老師了。

　　語文就更簡單了，這門學(xué)科考驗的是閱讀量，理解能力。對張躍民這個偽作家來說，小意思啦。

　　從一年級到五年級看著好像挺多，其實沒多少學(xué)生。哪些孩子能上學(xué)，哪些不會上，隊長心里門清，所以拿的書本都左不了太多，多了還可以退。

　　剛拉了糧食的板車上，放上這點書，看著好不不協(xié)調(diào)，但隊長堅持用車拉，不讓別人碰這些嶄新的書本，還細心的用廢布袋給蓋好捆緊。

　　領(lǐng)完書已經(jīng)下午時分了，到了公社大院后，隊長交代了個后生在這看著書，幾個人來到高書記辦公室。

　　高書記伏桌在寫份材料，看他們進來，也沒停下，指了指椅子。

　　“你們先坐，我馬上寫完”

　　“嗯嗯，你忙，我們不急”

　　隊長答道，然后輕輕抽出椅子，和張躍民坐下，另外兩個后生連忙跑出門口等著。

　　片刻后，高書記放下鋼筆，對張躍民招招手，“躍民，來，看看這份材料，寫的可還行？”

　　張躍民上前，沒有冒然拿起看，而是先說道，“能看嗎？”

　　“有啥不能看的，反映基本情況又不是打小報告，你們也是當事人，來，你瞅瞅，看看有沒有需要改正的地方?！?p>　　高書記毫不見外的遞過一張寫滿字的信紙給張躍民。

　　張躍民這才接過來，快速看完，這是一份寫給縣食品廠廠領(lǐng)導(dǎo)的情況介紹信。

　　內(nèi)容就是大慨反映了下今天在糧站的這場鬧劇。平白直敘，沒有夸大，也沒有建議。就是提了下公社領(lǐng)導(dǎo)下的農(nóng)民處處不易，自己代表生產(chǎn)隊的社員給道個歉，耽誤了收糧任務(wù)，希望廠領(lǐng)導(dǎo)能多多體諒。

　　你別看劉老頭只是個小小的檢驗員，但別人還真不能隨便就給處理了，他是工人，不能隨便開除的，牛站長也不行。

　　但是食品廠可以給予一定的處罰，劉老頭是在糧站上報，組織關(guān)系可還在原單位。

　　“躍民，怎么樣？要不要再改改”

　　張躍民搖頭，這封信表面看好像是在給自己治下的社員解釋開脫，其實字字都在控訴你單位的職工，濫用職權(quán)，希望你們能從嚴從重處理。

　　“實事求是，字字珠璣，無可挑剔”

　　張躍民一連用了三個成語來稱贊，真心稱贊，絕了，不愧是一路斗爭過來的官員，深得其中三味。

　　“哈哈，你這個小子太滑頭了”

　　高書記當時被憤怒蒙住了雙眼，回來后越想越不對勁，猜測這小子怕是有意為之的吧。

　　卻也沒覺得反感，反而覺得這小子不錯，不光是文章，懂分寸，知進退，值得結(jié)交。

　　兩人相視而笑，都是老狐貍就別扯聊齋了，只有隊長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們打啞迷。

　　“好，那就這樣吧，走去郵電所一起發(fā)了”

　　高書記給信上落款簽名蓋個章，出來給院里的值班人員打了個招呼，說明岀處后帶著他們往郵電所走去。

　　依然很近，過街不到一百米就是綠色門頭的郵電所，這單位以后會改名郵政，中國最基礎(chǔ)也是網(wǎng)點最龐大的單位，號稱只要有鄉(xiāng)鎮(zhèn)的地方就有郵政。

　　電報，信件，匯款匯票承兌，物流，報紙期刊訂閱，全部由郵電所承辦，后世物流，電信通訊的一代目。

　　一群人進去，少見的磨石水泥地面，中間是一長排水泥工作臺，幾個年輕姑娘坐哪拉呱閑聊，下午閑的很，沒有人來辦事。

　　其中有個年紀大點滿臉雀斑的姑娘認出高書記來了，連忙站起來，招呼著。

　　“高書記，您來了呀”

　　“我們所長在后院，您稍等，我去喊他來”

　　“好，麻煩你了”高書記客氣道。

　　一會功夫，黃所長出來，自是一番寒暄后，高書記道明來意后，黃所長沉吟了下說，

　　“京城出版社，沒問題我們有地址，巴蜀作家協(xié)會這個我們要查查，應(yīng)該也能找到”說完，吩咐柜員查找資料。

　　張躍民拿出上衣兜里的六毛八，輕輕撞了撞隊長肩膀，示意他看。隊長秒懂，偷偷摸出兩塊錢塞到他手里。

　　“找到了，所長，你看是這本嗎”一個小姑娘喊到。

　　黃所長拿過來遞給張躍民，接過來看了封面，是星星雜志，翻到背后看了下地址，確認是巴蜀的。

　　“沒錯，就是這個，麻煩你們了”

　　“嗯，沒問題，就填地址吧，寫仔細了，別錯了”

　　來到臺前，接過小姑娘的信封，拿出鋼筆，一筆一劃規(guī)規(guī)整整的填寫收件地址，單位。寄件人地址，自己姓名。

　　春暖花開發(fā)京城出版社，一頁信紙內(nèi)容，一個普通信封就夠了。靈與肉（牧馬人）三萬多字，足足三個大信封才裝滿。

　　另外還有一封信是寫給他大哥張愛國的回信，張躍民魂穿之前就已經(jīng)收到的，只是一直沒回信。

　　回信內(nèi)容也簡單，簡單說了下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再問了下二姐出嫁的日子是哪一天，爭取回去趕上婚禮。

　　末尾讓大哥把他以前看過的小人書找出來，再看看能不能幫著買點，一并寄過來。

　　裝好，掏錢給小姑娘買郵票，卻被告知，稿件是不用郵票，只有這封家信要郵票，張躍民震驚了，居然還有這好事。

　　小姑娘拿起剪刀，在粘貼好的信封左上角剪了個小角，然后在旁邊標注“稿件”二字。

　　“行了，可以發(fā)了”

　　小姑娘在張躍民填寫地址時就一直盯著他看。這么年輕居然會寫作，難得一見，細看還挺英俊的，不由得臉一紅。

　　“謝謝，麻煩你了”張躍民注意力全在這幾個信封上，沒注意紅臉的姑娘。

　　高書記哪早就發(fā)完了，在和黃所長閑聊，話里話外希望黃所長幫幫忙，有回信了，趕緊派郵遞員給送到小廟大隊去。

　　黃所長無有不允，這對他來說小事一樁，能得高書記青睞，陪著一起來辦理，就說明對這年青人很是看重。

　　“走了，有空來我哪屋坐坐”

　　“唉，好，一定去叨擾”

　　黃所長送他們走去郵電所，看他們過街才轉(zhuǎn)身進去。

　　張躍民看到這一幕，心中感嘆：

　　“嘖嘖，朝中有人好辦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