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tǒng)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
初雪。
居庸關(guān)外白雪皚皚,主將羅通站在城頭,看著遠處瓦剌大營中仍有微弱火光,不禁感嘆:
“幸而蒼天護佑大明,天降瑞雪,不然居庸關(guān)今日只怕難以守住?!?p> “都督,代理兵部尚書于謙和北京總兵官石亨來了!”一名千總指著前方說道。
羅通連忙說道:“快開城迎接!”
隨著居庸關(guān)的城門打開,遠處的騎兵也逐漸接近,為首的正是于謙、石亨一行從京師趕來的軍隊。
羅通行禮道:“參見于尚書,見過石總鎮(zhèn)?!?p> 石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真聰明,知道取水澆城,日后定有一番作為!”
羅通連忙推辭:“不敢當不敢當,是老天有眼,若不是昨夜急劇降溫,天降瑞雪,末將就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難以守住關(guān)城?!?p> “瑞雪兆豐年哪!”一路而來,于謙感慨萬分,說道:
“羅都督,這次多虧了你守住關(guān)城,不然我們即使是帶出來這些重炮,也會全無用處,本部會替你向陛下請功的?!?p> 羅通這才留意到被拉來的這些大炮,走過去細細打量,道:“這些炮,為何邊關(guān)從未見過?!?p> “難道是,朝廷今年出產(chǎn)的嗎?”
“不是,早就出產(chǎn)了?!笔鄟淼揭粋€刻印著天字一千一百多號的炮旁,說道:
“這尊將軍炮,炮口大如碗,是永樂十一年和永樂手銃一起出產(chǎn)的,只不過,一直被朝廷嚴格管控,沒有發(fā)放到邊關(guān)?!?p> 羅通將手按在將軍炮的炮身上,感嘆道:
“朝廷真該放寬這類重炮的管制,要是有這等重炮架在城頭,都用不著等到今天早上,昨兒夜里我就能炮擊瓦剌的大營!”
于謙一邊向城內(nèi)走,一邊說道:“這是太宗文皇帝留下的祖制,將軍炮這種重炮,只能由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轄的軍器局以及內(nèi)府兵杖局制造?!?p> “為的,是怕技術(shù)泄露,被那些蠻夷學(xué)了去?!?p> 羅通聞言,頓時笑道:“太宗文皇帝遠見卓識,令末將欽佩不已!”
“于尚書、石總鎮(zhèn),居庸關(guān)小城小地,粗茶淡飯沒什么好招待的,末將這就命部下擺酒席為二位接風洗塵,還望不要怪罪?!?p> 石亨走進去,環(huán)視關(guān)城內(nèi),大笑道:
“那就不必了,來的時候從瓦剌手里奪了不少馬匹,宰上十幾二十匹,某與關(guān)內(nèi)兄弟們一同喝酒吃肉,慶賀一番,再回京師!”
羅通笑道:“如此甚好,石總鎮(zhèn)請!”
二人已經(jīng)并排走了進去,卻是于謙,進城后站在城門處環(huán)視幾圈,似乎在巡視居庸關(guān)城防。
見石亨部下兵士正要殺馬,于謙當即嚴厲斥責,道:“瓦剌馬比中原健碩,是不可多得的戰(zhàn)略物資,怎么能殺馬呢?”
“羅都督,本部奉旨追擊瓦剌殘余,此戰(zhàn)還沒有結(jié)束,必須要把也先完全逼出京畿,這便不多留了?!?p>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于尚書!于尚書?”羅通叫了幾句沒有叫住,轉(zhuǎn)身有些尷尬地看著石亨,無奈賠笑道:“這…這于尚書真是個直腸子啊…”
石亨微瞇起眼睛,面子有些掛不住。
羅通和周圍的居庸關(guān)兵士,還有石亨的部下,都是面面相覷。
確實,這于謙也太不給石亨這個副總指揮面子了。
好歹石亨也是北京總兵官,長久以來,于謙是怎么對他呼來喝去的那就不提了,大伙都看在眼里。
現(xiàn)在倒好,二話不說就走了?
羅通眼見氣氛有些微妙,只好出來做和事佬,訕訕道:“可能是于尚書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使?!?p> “要不要,末將再派人去追追?”
“哼!”石亨冷哼一聲,擺手制止道:“什么年紀大了,上陣的時候可沒見他耳朵不好使,這事兒與你無關(guān),他就是看本鎮(zhèn)不順眼?!?p> “這是我和于謙的事,新仇舊賬,早晚要算!”
羅通問道:“那,酒肉還吃嗎?”
“還吃什么?”石亨冷笑道:“人家于大尚書都發(fā)話了,瓦剌馬都是戰(zhàn)略物資,我一個粗鄙武夫怎么敢不從?”
“別到時候因為殺幾個瓦剌馬,再給老子斬了!”
說完這一番陰陽怪氣的話后,石亨也走下臺階,翻身上馬,帶著部下一行騎兵飛快的追了上去。
他們走后,副將這才緩緩挪過來,說道:“都督,這于尚書和石總鎮(zhèn)互相看不慣,咱們里外不是人啊?!?p> 羅通嘆了一聲,道:“可不是么,夾在中間的滋味,這可比叫也先圍攻我,要難受得多了?!?p> “還好是不在京城,不然夾在太后和陛下中間,那才叫有個夠受?!?p> “傳我的軍令下去,派人出去打掃瓦剌營中,看見什么有用的沒用的,全都撿回來,咱們軍械本來就不多?!?p> “好嘛!成撿破爛的了…”副將無奈道:“卑職這就帶人出城?!?p> ......
也先還在被于謙和石亨追得狼狽逃竄,但是蒙古的使者卻已經(jīng)在同一天的下午抵達了京師。
來的這一支,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北元殘余。
現(xiàn)在的蒙古主要分為東蒙古和西蒙古,以及分別依附于東西兩個蒙古大部的諸多小部落。
西蒙古是以也先作為首領(lǐng)的瓦剌,東蒙古叫韃靼。
瓦剌在后世也被稱作衛(wèi)拉特蒙古,其內(nèi)部還分五個大部,分別是準噶爾、和碩特、杜爾伯特、土爾扈特、翁牛特。
在德勝門外被于謙和石亨打殘的那一支,就是以卯那孩作為首領(lǐng),依附于也先的翁牛特部。
翁牛特部是也先的忠誠臣屬,在德勝門外遭到了重大損失,也就相當于也先這個草原霸主在草原上地位的下降。
其實瓦剌真正意義上,并不屬于蒙古人。
如果非要硬往上追溯的話,東蒙古,也就是當今的韃靼部,才是成吉思汗鐵木真留下的正統(tǒng)蒙古。
瓦剌在最早的時候并不屬于蒙古,而是一個居住在八河地區(qū)的獨立部落。
韃靼的首領(lǐng)叫做脫脫不花,他還有一個姓氏,孛兒只斤。
作為東蒙古韃靼部的首領(lǐng)及黃金家族的正統(tǒng)傳人,脫脫不花才是根正苗紅的蒙古可汗,也是草原共主。
問題是,他現(xiàn)在幾乎相當于一個傀儡。
為什么說幾乎?
因為脫脫不花手下有一個非常強勢的太師,他的名字叫綽羅斯·也先。
這兩個人的淵源,還要從他們的父輩說起。
脫脫不花的父親叫做阿寨,致力于恢復(fù)黃金家族在鐵木真時代的榮光,但問題是他無兵無權(quán),根本沒人聽他的。
怎么辦呢?
于是他的目光投向了強大的西蒙古,也就是瓦剌,瓦剌當時的首領(lǐng)還不是也先,是他的父親脫歡。
脫歡東征西討,用威逼利誘各種手段,反正名義上統(tǒng)一了整個蒙古,但他卻不能自立當可汗。
因為蒙古的可汗,只能是黃金家族的后裔,瓦剌真正意義上其實連特么蒙古人都算不上。
一聽說脫歡要當可汗,整個蒙古都在反對,群情激憤。
這個時候,正好阿寨來了,兩人一拍即合。
脫歡利用阿寨身為黃金家族后裔的名義,立阿寨的兒子脫脫不花為蒙古可汗,自己做太師,也就是第二把交椅,算是穩(wěn)定住了局面。
阿寨呢,也借用瓦剌的勢力,變相的恢復(fù)了黃金家族在蒙古的影響力。
甭管怎么當上的,也甭管說話好使不好使,反正黃金家族現(xiàn)在又是蒙古帝國的可汗了,結(jié)果最重要。
也就是說,在瓦剌的幫助下,脫脫不花才有了這個蒙古可汗當。
但可惜的是,脫脫不花這個可汗的勢力和也先手中的瓦剌相比簡直是個弟弟,不能說打不過吧,只能說根本不在一個等級。
但其實,脫脫不花手里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的兵馬,東蒙古大部分都是對瓦剌陽奉陰違,內(nèi)心忠于黃金家族。
也先獲得土木堡大勝后,兵分三路,其中一路就是脫脫不花率領(lǐng)的東蒙古。
但相比于也先的玩命攻城,脫脫不花就顯得有些淡定了,因為直到現(xiàn)在,他的部隊還沒有和明軍打過一仗。
一聽說也先敗在北京城下,脫脫不花比朱棣還高興,立馬就屁顛屁顛的派使者過來連哄帶騙的要議和。
崛起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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