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學會
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池,但也許就是那么剛好地被看穿一切。
盡全力一推,在繆爾斯的罵腔:“狗奴才,你給我回來!”之中,輪椅受到某種繆爾斯暫時無法解除的推動力漸行漸遠。
看著消失靠近出口方向的輪椅,他轉身,穿滿金剛臂環(huán)的手帶起屬于風的法術,直擊前方原本屬于自己眼眶的位置!
那里浮現(xiàn)的是兩柄帶有不知道多少個人濃郁鮮血的匕首。
“看來,你會用法術?!?p> 高大略顯肥胖的男人,用一陣強勁的疾風吹起韋瑟的后背披風,來回應他的話語。
下一刻那雙手爆裂開來,如同魷魚去掉頭部而把觸須裝上,粉白中沾上腥黑點墨駁雜不堪,扭動著朝韋瑟抽來。
令他回憶起直面迷霧群島中的神秘主宰,而眼前由人組成的軀體則是弱上不少。
不值得特別警惕。
“深海信徒?真有意思?!?p> 異化半身后的‘人’不再搭理韋瑟,施法者加上深海信徒的體質讓他足以短時間內壓制住對手。
堅硬無比的金剛臂環(huán)配上大力抽擊,韋瑟也無法吃上哪怕是一下!
那會是粉骨碎身的下場。
狂化后的半人,跳起憤怒地單臂錘擊,砸向韋瑟面前,又迫使他后退兩步。
如同肉山巨人一般佇立于韋瑟前方無可匹敵,充滿腫脹與拔高之感。
但精神已開始潰散……
“看來法術并不太好用,風魔法也能讓你短時間察覺我的位置。”
邪魅一笑。
他從腰身掏出矮人工匠配發(fā)的霰彈槍,拉開保險栓。
在仍保留一絲人性化的眼睛,與半側脫落人皮中,那充滿腐爛的深海怪物面容里摻有特別的惡意。
一切妖邪都將被盡數(shù)制裁。
平靜吸氣,刺客向前走去,他舉起槍身盡情地在三號教學樓地下噴涂火舌,響聲不絕于地下中。
他便是等同于死亡的化身。
“稀巴爛啊……”
……
“稀巴爛啊……”
圣徒所派遣人員看著遍布半扇墻面的彈孔,打成像是發(fā)酵面包內部的尸體,陷入了某種沉思。
“我們現(xiàn)在有威力這么大的霰彈槍嗎?”
“沒有,但可以根據(jù)人數(shù)……來彌補。”
“記錄下來?!彼了家幌?,覺得這并非是唯一答案,但有這樣的可能。
“嘖嘖,這打得還剩下些什么?一枚便簽?”他撿起來,原本的焦灼字跡已然不可見,推測有一處資料室還能猜到。
另一面寫著:若……愧對……恩。
“都收集起來,一點都不要放過。”
圣徒恨不得罵一頓整個凡瓦西學校,最近破事怎么這么多!
給自己原本閑出屁的工作天天添堵……
……
“等著!給我等著……別讓我抓到,一定拿鞭子狠狠抽你們屁股。”
輪椅滾過一側安全門,繆爾斯借助幾分手上的力氣轉彎,將自己藏在樓梯通道的凹陷處。
這里有一些小型泡沫和干粉滅火噴射器,一架輪椅是那么顯眼。
但如果不仔細看,也很難發(fā)現(xiàn)。
“可惡可惡,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商會辦事比那些奴才還不靠譜!我為什么會這么笨,相信大叔的計劃!”
她惱恨地責怪自己,多設計了一步,拿到商會的議案后也要將雇傭的人一起清理掉。
“那兩個人,大叔和她們談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不對嗎……沒用真沒用,我都能一眼看出不對,他沒發(fā)現(xiàn)嗎?廢物,真是個廢物呀!”
“明明我也沒有把步驟算漏,明明就是對的!”
一陣混亂連續(xù)的槍聲打斷了她小腦袋瓜的思考:“不行,我不能在輪椅上,會被發(fā)現(xiàn)的。我會死的……”
她并不缺乏勇氣與承擔失敗的決心,少女的手往后一推。
“唔!好冰冷的地面,呵呵。就像第一次我知道自己的腿沒了知覺。”
撲通倒在塵埃與混凝土中,她的手抓住了第一級樓梯,瘦弱的臂膀有著不可消磨的掙扎決心。
“真是久違而親切地迎接了我呢,啊啊~為什么會這樣?!?p> 黑寬帽在磕絆中順著樓梯掉落滾進她身后的黑暗中,她咳嗽著把自己往上拖。
“好痛。”
鼻子聞到那嗆人,深入腦髓的墻灰,石灰味道,不能行走的雙腿,膝蓋磕在樓梯尖銳突出的地方。
爬行數(shù)階想要翻身停息幾秒,粗糙的地面讓她的手臂鉆心疼痛。
“商會,我恨;學會,我也不喜歡。繆爾斯只想做繆爾斯,我討厭那份議案,我更討厭新易?!?p> 那本議案已經被扔到輪椅上,帶不走這么重的物品一起爬樓梯。
“討厭當年認識他,討厭做他的同學!商會要是全部死干凈就好了……”
她遲疑了一會又罵罵咧咧:“學會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爸爸媽媽都不喜歡商會的人,但家里面的錢都是依靠商會路線來賺取的而已?!?p> 她知道學會那些研究,變?yōu)榻疱X的途徑很少,商會掌握了大量優(yōu)質的客戶資源與途徑,不然為什么她在書房里經常能聽到父親在外與客人喝茶交談的聲音!
“明明他先說喜歡我的……為什么,我們不能在一起呢?是殘疾嗎?是商會和學會的恩怨嗎……果然,嗚嗚嗚?!?p> “果然我還是去死好了,垃圾、垃圾!”
她巴不得在樓梯上面打滾耍賴,要是這樣就能夠破壞掉學會與商會之間不成文的規(guī)矩與束縛那該多好。
繆爾斯似乎聽到了腳步聲,制止住自己的哭泣,淚眼朦朧里看到一襲黑衣走來:“救我,我是繆爾斯!學會世家之一的小姐!”
“噢,你是繆爾斯小姐?!”
“是的,我是。救我!”她的淚滴沾濕身前那層階梯的表面,硬質凝固面從灰色變成棕色。
她想要用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又嫌棄太臟,自己剛在樓梯打滾,扔掉的煙頭或者撒落的煙灰也許在不經意間已經沾了她一身。
“很好?!?p> 一片黑紗將繆爾斯的眼睛蒙上。
“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唔唔!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可惡的惡徒!”
“這可是在救你啊……”
那聲音,溫柔、殘忍、有著冰冷如同鐵鎖鏈一樣刮過她的腦袋,穿透她的衣服,滲進上身,流過下身,鉆進后背,刺入大腿。
冷得讓她覺得自己被塞進冰凍的柜子里面。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哇!你是來殺我的,滾開,我咬死你。”
混亂的頭腦無法糾結生死的界限,掙扎在黑紗中。
純白近銀閃爍的發(fā)絲,在亂晃里盡數(shù)散亂,雙腿殘障的她感到手被拉住向后,綁上了一條差不多有自己胳膊粗的麻繩。
看不清東西,有棉球還是紙巾團讓她發(fā)不出聲音了。
喉嚨好干澀好干澀……
聲音……對,聲音,要聽她們說什么!
“怎么殺?一刀穿心,還是捅穿喉嚨?”
男聲沉悶,說出的字句個個致命,
“唔!唔唔!”——求求了放過我。
“錢嗚嗚!”錢都給你們!
像蛆一樣扭動上半身,繆爾斯感到自己被舉在半空中,有尖銳的東西抵近到喉嚨——忍不住咽了下氣。
然后下移動到心臟的位置……她的身體抖如篩糠,發(fā)出陣陣抽搐。
樓道里又靜,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
“唔……”
繆爾斯覺得自己死了,蒙上黑紗底下眼白逐漸翻轉,心臟越跳越快,慢慢地嗚呼一下暈了過去。
極大的驚嚇,甚至讓她今晚的下衣著都濕了一角。
最后緊急時刻繆爾斯感到許久沒有知覺的大腿動了一下,兩邊夾緊住勉強維持最后的尊嚴,維持了自我。
“嚇暈過去了……”叉過腋下提起她的重櫻在陰影中咕了一句:“是得給她換條褲子那種。”
“我去把輪椅拿來,往上走,快點溜?!?p> 之前將她所有話語聽在耳中的韋瑟,尚不清楚繆爾斯的動機是出于她自己的喜好,還是有更深一層的蘊意。
毫無疑問的是,無論是新易推動議案的過程,還是繆爾斯身為學會世家小姐的破壞行為,都會進一步讓接下來商會與學會之間的混亂。
“不能就這樣將她送回學會。”韋瑟接近出口,不遠處開始拉起警戒封條,“最好還能給商會來點小小的恐嚇吧?!?p> 借助暗影,冰雪僵硬地將地面消除痕跡,兩人到了另一個地方。
夜色中重櫻用法術為繆爾斯完成身體上的清潔工作,去除了她身上在樓梯打滾時沾上的灰塵。
對待她可沒有對韋瑟那般細致,簡陋地處理后衣服,繆爾斯頭發(fā)上沾著的水漬更加明顯了。
濕漉漉的一團如果不及時用溫風吹去水分,恐怕很快就會開叉飛翹開來。
真是讓重櫻都有所羨慕的發(fā)質——為繆爾斯打理頭發(fā)的發(fā)型師能否幫忙打理她的頭發(fā)呢?
給繆爾斯換掉了另一套衣服,重櫻捏了捏她的嘴巴,嘟起看一眼不太清楚……隨后抽出了一塊類似冰棍子的消毒木片撬開,確認冰塊融掉了。
“嘴里再塞什么讓她說不出話比較好?”
“隨便,別讓她吞下去弄窒息就行?!?p> 韋瑟不想也不愿意知道她塞什么,反正經常是被冰球堵住的舌頭已經下意識對那股冰冷感到了厭惡,還有一種身體感受上可怕的習慣。
習慣這種感覺,非??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