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大理寺少卿
這座不過三層的紅葉莊里,里里外外擠滿了人,來來回回走動時都有可能和人撞個滿懷。
今日,紅葉莊又迎來了它的另外一波客人。
一行十幾人,除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個個勁裝在身,腰掛長刀,或行或止動作都極為整齊一致。
為首青年不過二十余歲,面容青白,唇色也淡,瞧著一副氣血不足的虛弱模樣。
他身著月白色衣衫,走路時寬大的袖擺只微微蕩起弧度,顯得身姿挺拔如松如柏。
他才一踏進(jìn)大廳,和慕洵同為捕快頭領(lǐng)的男人就得了消息,快步迎了上去,“小人趙嶺,是負(fù)責(zé)調(diào)查這件案子的捕快。見過宮大人?!?p> 青年微微挑起眉頭,“你認(rèn)得我?”
他的聲音低沉,卻又帶著點尖利,是有點特別的清冷嗓音。
那捕快頭就道:“大人之名如雷貫耳,小人早有耳聞,今日有幸得見真容,是小人三生修來的福氣?!?p> 他這話也并非算是恭維,這位宮大人全名宮轍,刑部尚書宮以墨的獨子,近二十年以來最年輕的大理寺少卿,任誰聽到這個名字都要說上一句久聞大名的。
他陪著笑臉,“大人前來可是為了這成望之被殺的案子?”
宮轍頷首,“說說看,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
捕快頭將整件事簡潔的說了一遍,才道:“依小人看,成公子絕對是被殺的,那認(rèn)罪書不過是兇手栽贓嫁禍的把戲罷了?!?p> 宮轍點了點頭,仿佛接受了這種說法,“那兇手會是誰?”
“這個小人還沒查到。”
捕快頭領(lǐng)說著抬眼看了下,宮轍似乎是笑了,只是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實在不夠明顯。
怔忡間不意又聽到對方詢問,“慕洵在哪里?”
慕洵這兩日什么正事都沒做過,他將這句太像是告狀的話咽下,斟酌了下,答道:“許是在外尋找線索。大人是要找他?”
關(guān)于那則謠言,他其實也是聽過的,這宮轍沒說兩句話就提到了慕洵,難道傳言是真的。
他這般想著,耳邊響起宮轍那清冷的聲音:“帶路?!?p> 參天的大樹聳立,枝頭上綴滿了許愿的木牌,有的枝頭上掛的太多,整條枝蔓都要垂到地面上去了。
慕洵這兩日已經(jīng)不再調(diào)查案件,大部分時間只是逛逛而已。
此刻,他就站在這樹下,偶爾翻看一下伸手可及的木牌上寫的是什么。
他剛好伸手翻看了樹上的一塊木板,只見這一面上寫著,“希望父親身體康健,益壽延年。”
看到這,他就笑了,溢出來的笑容頗具諷刺的意味。
看到了這讓人倒胃口的愿望,他再沒有心情繼續(xù)翻看,轉(zhuǎn)身想走,遠(yuǎn)遠(yuǎn)的,卻看到了捕快頭領(lǐng)帶著宮轍過來。
宮轍對帶路的道了聲謝,捕快頭領(lǐng)就連忙退下,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宮轍與慕洵對立而站,兩個人誰都沒有先說話。
良久,宮轍才嘆了口氣,“這次的案子最好做成是成望之無辜被殺。”
慕洵不咸不淡地道:“你和我說這個做什么?難道這案子結(jié)果如何,我一個小小捕快還能左右不成?”
宮轍嘆氣,“這件事已經(jīng)不是樁簡單的兇手案了,我只是擔(dān)心你,為人蠱惑和父親為難?!?p> 慕洵被父親兩個字刺得渾身都不舒服起來,“父親?你說的是誰?”
宮轍上前幾步,兩個人的距離便又近了一些,“你一定要這樣嗎?父親這些年已經(jīng)在盡量彌補(bǔ)你了,為你捐官,你不做,讓你進(jìn)學(xué),你也不去。你到底要他如何呢?”
慕洵冷冷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求他做這些了一樣?!?p>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對那個被稱作父親的人的不滿,“我若是要求,那也應(yīng)該求他不再管我才是,求他既然為了攀附高門,休妻另娶,就絕情到底,不要回頭,求他既然舍不得高官厚祿,就不該又后悔背棄發(fā)妻,藕斷絲連以至于有我的存在!”
宮轍扶額,“你我兄弟二人,不能好好說幾句話嗎?”
“兄弟?”慕洵像是只刺猬,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別惹我發(fā)笑了,你姓宮,我姓慕,這算是哪一門的兄弟?”
這次成望之的案子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關(guān)注,沒有人在意他是怎么死的,是否是兇手,盯著的人只在乎一點,那就是這件案子究竟能為自己帶來什么。
宮轍的目的只是擔(dān)心慕洵被人利用,反過來對他父子二人不利。
所以即使慕洵態(tài)度冷硬,他仍是要把該說的說完,“父親與成大人的關(guān)系你應(yīng)該知道。若是成望之的死被定為他是行兇者,難免不會有人再把兩年前他逼死人的事搬出來,當(dāng)年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事件恐怕又要重演。”
他緊盯著慕洵臉上的表情,想從中看出點什么,見對方沉默,又道:“別牽扯太深,萬一傷及自身,豈不是讓蘭姨傷心?!?p> 慕洵的軟肋,大抵就是他的母親了,聽到宮轍提到他母親,他原本不遜的態(tài)度緩和下來,雖然沒有明確答應(yīng)什么,卻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尖銳,“我明白了。”
短短四個字,說出來卻用盡了他所有的氣力一般。
宮轍抬手似乎想安撫地拍向其肩膀,卻被慕洵不著痕跡地避開,這手就停在了半空。他縮了縮手指,將手收回,面上也沒什么尷尬的神色。
慕洵看著宮轍走遠(yuǎn),斜眼瞥向一個方向,冷聲道:“戲看夠了嗎?看夠了就出來?!?p>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樹后面轉(zhuǎn)了出來。
“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講話的?!鄙蚯噼さ氖重Q起來三個指頭,“我發(fā)誓?!?p> 這兩日,周圍的捕快好似一直在調(diào)查案件,但一點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都沒有,她又憂心又心焦,等不來慕洵將檢查結(jié)果交上去,只好決定自己去說。
但等她站到了捕快頭領(lǐng)的身邊時,她又怕了,不敢妄動,只好轉(zhuǎn)身來找慕洵。
她沒來得及現(xiàn)身,就碰到了宮轍來找慕洵,于是只好躲在了樹后面,沒料到卻聽到了這樣的一個有沖擊性的信息。
慕洵十分冷淡地在沈青瑜的臉上掃了一眼,“有心,無心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