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藝術(shù)課程

　　“放棄什么？放棄我？”柯珂明知故問地說笑，是不想氣氛變得嚴(yán)肅。

　　“每次只要一見到他，哪怕只是聽說他的名字，或聽見他的聲音，我都會條件反射，心生防備?！?p>　　柯珂忍不住笑?！罢漳氵@說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他，并且求而不得?！?p>　　在被李浩波瞪眼警告后，她竭力壓制嘴角的喜悅。

　　李浩波一個彈指輕輕叩在她的腦門上。“你還好意思笑，就是你以前給我留下的陰影?！?p>　　柯珂不滿努嘴?！瓣P(guān)我什么事?！?p>　　她坐到餐桌前，端起他備好的湯碗，悶頭喝湯。

　　李浩波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看向她的眼神里千言萬語，糾結(jié)如麻。

　　他心中介意之事始終想尋求一個答案，否則難安。

　　“柯珂，有件事我想問你?！?p>　　“什么？”

　　她抬頭，滿眼清澈，讓他的幾番斟酌，搖搖晃晃，無從說起。

　　這時，柯珂手機(jī)微信提示音響了一下，是李欣冉發(fā)來的：醒了沒？醒了吱聲。昨晚李浩波先把我打發(fā)上樓，然后你倆在車庫里磨磨唧唧半小時才上來，你還記不記得你們發(fā)生了什么？有沒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說來聽聽。

　　雖然是文字，但柯珂耳邊卻仿佛響起了語音，直接看得她頭都炸了，緊接著又來一條：別說你不知道，就算你上樓醉得跟死豬一樣，但起碼在下面應(yīng)該還是有點(diǎn)意識的，不然你們怎么可能待那么久？快說，快說，快說......

　　眼不見為凈，柯珂熄掉屏幕，將手機(jī)反扣在桌面上，然后深吸一口氣，將李欣冉的那些亂她心神的“靡靡之音”全部清出腦海。

　　但看李浩波，她就開始心虛，同時慶幸李欣冉發(fā)的是文字，于是試探性地開口：“我昨天是不是酒后失態(tài)？”她措辭直接，因?yàn)闀簳r想不出更委婉更隱晦的。

　　李浩波愣了愣，他現(xiàn)在也有自己的心思，所以當(dāng)聽到柯珂的問題時，他的反射弧遲鈍了些。

　　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柯珂心里更是忐忑，他的反應(yīng)好像在印證李欣冉的說法?！熬褪俏易隽耸裁床辉撟龅?？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李欣冉說我酒品不太好，醉了就喜歡胡言亂語，有時候還對身邊的人動手動腳。”

　　她說得有幾分難堪，眸光閃動，神情楚楚，李浩波回想著第一次遇見她醉酒時，意外聽到的深情告白，嘴角不覺溫柔。

　　“沒有，你一直在睡覺，沒有說胡話，也沒有其他任何不規(guī)矩的行為，你不用在意李欣冉說了什么，她是什么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半把她自己那些丟臉的行為強(qiáng)加給你，看你記不起事，好糊弄。”

　　柯珂還是不放心，這種時候她不知道該偏信誰，李欣冉的性格固然有跳脫不著調(diào)的時候，但對她和黃婷婷藏不住秘密，而李浩波一本正經(jīng)的，也不像胡說，雖然偶爾也會故意逗她。

　　李浩波見她一臉懵，似是為難，拿起面前的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進(jìn)她湯碗旁的空碗里?！俺燥垺！?p>　　柯珂看也沒看，反應(yīng)過來，問?！澳銊偛挪皇窍雴栁疫@個嗎？”

　　“什么？”

　　“我喝醉后的事。”

　　李浩波的臉色又立馬變得嚴(yán)肅，否認(rèn)。“不是?！?p>　　柯珂不由放松，便好奇。“那是什么？”

　　這回輪到李浩波難以啟齒，尤其是還面對她滿含期待的眼神。

　　難得的緊張，他重新整理語言?！澳銈兠佬g(shù)學(xué)院是不是都設(shè)立了一堂專門人體繪畫的課程？”

　　柯珂不解?！叭梭w繪畫？”

　　李浩波則說得更詳細(xì)?！岸?，就是一絲不掛的那種?！?p>　　柯珂聞后，腦子里激起一陣電流，噌地從臉頰燒到耳根，快冒煙了?！澳銌栠@個干嘛？”她敏感，瞬間只有一個想法，他不會要求自己畫他的……那啥吧？

　　不會吧？他那么正經(jīng)傳統(tǒng)的一個老、古、董。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大學(xué)時期是不是也畫過？”

　　雖然還摸不清他的意圖，但柯珂稍微放松了警惕，老實(shí)回答?！爱嬤^，我印象里好像有三次吧？兩次都是女模，有一次男模。”

　　“還有男的？”他的眼神立馬變得狹隘。

　　柯珂用大聲掩飾害羞?！爸匾课欢加姓趽酰阆胧裁茨?？”

　　“那程豐呢？”

　　“他怎么？”

　　“你畫過他嗎？”

　　柯珂差點(diǎn)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袄詈撇ǎ愕降自谙胧裁磥y七八糟的，我跟他不同校，而且人體繪畫是一門很純粹的藝術(shù)課程，都是老師請的專業(yè)模特，不是你們腦子里那些不干不凈的東西?！?p>　　她不是只在這一刻對他惱羞成怒，同時也是對以前和他一樣帶著有色眼鏡看待這件事的那些目光的深深無奈。

　　見她生氣，李浩波燒在心尖上的那把妒火這才稍有減勢，她的反應(yīng)在預(yù)想之中，陸鳴之前勸過他不要把這些話攤開來談，畢竟都是過去式，但他偏沉不住氣，這個問題就像埋在他心里的一顆雷，早在前晚的深談中他就忍不住想提。

　　彼時柯珂自尊受挫，她以為和他早就心靈契合，沒想到他還是不信任她和程豐之間的清白。

　　一時沉默，柯珂也不再作聲，兩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輕喚，她卻不應(yīng)，埋頭吃菜，理都不理。

　　“柯珂……”他的語氣，無奈，也無助。“我知道你對程豐只是單純的友誼，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從高一開始就占有了你身邊原本應(yīng)該屬于我的位置，我就控制不住嫉妒，即便你已經(jīng)和他劃清界限，他依然無時無刻不在你面前找存在感，柯珂，愛一個人是有占有欲的?！?p>　　柯珂握著白色勺柄輕輕攪動著碗里的湯水，睫羽低垂?！案咧心菚?，我們在不適宜的年紀(jì)里喜歡萌芽，即便熱烈，也是羞于啟齒，或無從表達(dá)，你是，我也是，我們都不敢太遠(yuǎn)離各自的安全區(qū)，害怕受傷，害怕被拒絕。就算當(dāng)時沒有程豐的出現(xiàn)，我身邊也不可能會有你，因?yàn)槟沲剀X門戶之見，我也自認(rèn)為配不上你的優(yōu)秀，所以當(dāng)你第一次說出‘喜歡’的時候我退縮了。雖然分開的七年一直是我心里填不平的溝壑，但我也偶有慶幸，它讓我知道了自己有多喜歡你?！?p>　　“我喜歡你，此情不渝，更甚從前?！狈畔聹?，她看著他，眼神清透而堅定?！暗抢詈撇?，既然老天爺給了我們七年的時間認(rèn)清自己的心意，為什么現(xiàn)在終于能如愿以償，卻還是要拘泥過去？程豐也好，鄭妍也罷，他們不應(yīng)該成為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障礙，李欣冉總說我鴕鳥心理，逃避問題，可我真的不想糾結(jié)過去?！?p>　　欲言又止，她又低下頭去，連著聲音也跟著低了?！拔乙詾槲覀円呀?jīng)說得很清楚了?！?p>　　昨天她還清醒時，李欣冉的話她都聽進(jìn)去了，她和鄭妍各方面的差距是無法改變的現(xiàn)實(shí)，但是她得到了李浩波的心也是事實(shí)，而這正好是鄭妍需要，卻求而不得的。

　　李欣冉說這就叫“完勝”。

　　李浩波安靜聽她說完，一聲嗤笑，算是對自己的嘲諷?！瓣戻Q說得對，在感情的事上，我遠(yuǎn)不如你通透。”

　　“那你還氣我。”柯珂立馬沒好氣地埋怨。

　　李浩波看著她皺著眉委屈巴巴的模樣，可憐又可愛，心中止不住的喜歡。

　　“是我昏了頭。”在她面前，他的認(rèn)錯態(tài)度向來直接。

　　這次，確實(shí)是他不知分寸的失言。

　　他話音剛落，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jī)就響了，他起身過去，微微低頭看了一眼之后伸手在亮著的屏幕上輕點(diǎn)一下，鈴聲止，但他并未接聽，而是拿起手機(jī)回到餐桌。

　　他掛斷了？

　　柯珂內(nèi)心詫異，通常在家他接的都是工作上的電話，而依他一絲不茍的工作狂屬性，但凡來自公司，只要手機(jī)就近，他都會第一時間接通。

　　但是他居然掛斷了，況且她剛才眼睛忍不住跟隨他的背影瞟向客廳，她看得真切，他的眉頭明顯皺了一下，這通來電是誰？不言而喻。

　　他剛坐下，對方便又打來了，這次他是連看都不看，直接掛斷，然后按住側(cè)面的開關(guān)機(jī)鍵，屏幕亮了又暗，關(guān)機(jī)后，他將手機(jī)和她一樣反扣在桌面上。

　　柯珂送一勺湯入口，問。“你不接嗎？”

　　他搖頭。“今天請假，在家休息?！比缓缶桶残目此燥?。

　　柯珂被他看得不自在，這時，她的手機(jī)也響了，是陸鳴打來的。

　　接聽前她又看了對面的李浩波一眼，直接點(diǎn)了免提。

　　“喂，小弟妹，你和李浩波在一起嗎？他怎么不接電話還關(guān)機(jī)了呢？”那邊，陸鳴的聲音急吼吼地傳來。

　　柯珂輕應(yīng)?！岸?，我們在一起，你說吧，他在我旁邊，聽得見。”

　　那邊愣了愣，許是沒想到，后對李浩波喊道?！澳阍趺椿厥?？曠工?！?p>　　李浩波不以為然，單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則伸手放在被他關(guān)機(jī)的手機(jī)背面，好看的指尖一下一下地點(diǎn)著。“今天休息，勿擾?！?p>　　“休息什么？快來公司，十萬火急。”

　　“昨天離開公司前我已經(jīng)安排好所有的事，休息三天都沒問題?！?p>　　“你少來，你是什么身份？其他人可以休三天，你不能，快來，臨時變動?！?p>　　李浩波頓了頓，連他點(diǎn)手機(jī)殼的手指也一并停止?！笆遣皇青嶅屇愦虻倪@通電話？她在你旁邊？”

　　那邊靜默。

　　李浩波直接喊話鄭妍?！班嵖偅唾F司的合作我已經(jīng)有所安排，你直接和此次項(xiàng)目的負(fù)責(zé)人對接就可以，不必和我溝通?！?p>　　說完，不等對方回話就直接掛斷電話。

　　“你這樣躲著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敝螅络嬲f。

　　“我沒躲?！彼荒樚谷??！耙郧霸撜f的我都說了，她現(xiàn)在來了樟林，我需要避嫌，需要冷處理?！?p>　　柯珂認(rèn)同他的說法，可是……

　　“可是一碼歸一碼，你也說跟她只是工作伙伴關(guān)系，所以你不應(yīng)該這樣躲著她，躲得過今天，難道明天也要繼續(xù)嗎？”

　　李浩波眸色微微一沉，靜等她的下文。

　　她說。“你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你喜歡做的事，不要因?yàn)槲译S意停下腳步，我不想成為你未來可期的絆腳石?！?p>　　李浩波被她宣講似的發(fā)言驚得眼神都直了，半天才忍不住掩嘴輕笑，見她不好意思后，他收斂嘴角，正色坦白?！敖裉旃菊鏇]什么事，找我的是鄭妍，但多半也不是因?yàn)楣隆！?p>　　這是早就知道的，柯珂眸底微不可察地暗下，起身，從餐桌邊繞過到他身前，雙手挽上他一只胳膊，一邊拽，一邊說。“那你更要面對，快去換衣服，去上班。”

　　“你真要我去？”順著她那點(diǎn)兒力氣，他起身。

　　柯珂點(diǎn)頭，特別認(rèn)真。

　　李浩波嘆氣?！昂冒?，說一遍她不清楚，我就再強(qiáng)調(diào)一遍。”眸色沉淀，他抬手捏捏她臉頰的肉肉?！皩Σ黄?，昨天讓你受了委屈。”

　　“李浩波?！彼兄拿??！半m然被你保護(hù)會讓我覺得很幸福，但我也很享受懟人的快樂，昨天在她面前我并沒有落下風(fēng)，她有錢有顏，我有氣勢有厚臉皮，她懂經(jīng)商，我會寫作，領(lǐng)域不同，各自精彩。所以不需要你隨時隨地想著保護(hù)我，我不是弱者?！?p>　　突如其來的感動醞釀著李浩波眼中的深情，他捏在她臉頰上的手指不自覺游走到她粉嫩的唇邊，俯身，淺淺落下一吻。“下月初，我打算回一趟塢池，把我爸的骨灰接回來，我們?nèi)抑匦禄氐秸亮?，再也不走了?！?p>　　再也不走……

　　這幾個字對柯珂的震撼是無法言說的，臉色帶著那個吻留下的紅暈，她遲疑著問?！班嶅惨厝?？”

　　“不，這是私事，與她無關(guān)，我不會說。”

　　“那什么時候回來？”

　　“長則半月，短則三至五天，順便，我會去拜訪一趟陸鳴的父親，履行我們此前的協(xié)議和約定?！?p>　　就是轉(zhuǎn)部門的那個約定？

　　她聽王倩和陸鳴說過。

　　“那你回來也可以陪我回一趟一中嗎？”

　　“一中？”

　　柯珂點(diǎn)頭?！澳抢镉形液湍闵倌陼r光最美好的回憶和遺憾，我想再回去一趟?！?p>　　他笑著應(yīng)下?！昂?，我們再回去一趟?！?p>